太子根基尚淺,四域國公他只信西域是忠心於他的。誰料想,第一個公開叛亂的,竟然就是鐘有玉!
「混帳!」太子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筆墨杯盞嘩啦啦碎了一地,「周亢!」
「臣在。」原本的御前侍衛周亢,如今已經升為羽林軍副統領。因著妹妹抬入東宮做妾妃,整個家族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你帶兵去,攔截鐘有玉,扣下所有糧草,將人給孤帶回京。若是抵抗不從,格殺勿論!」太子咬牙切齒地說,拳頭攥得咯咯響。
劫掠關口糧倉,與謀逆無異。
「是!」周亢語調森冷地應道,窄短的額頭即便他低眉垂首,也遮不住那雙凶光畢露的三白眼。
周亢領命而去,周良媛從後殿款款而來。今日沒有穿黑袍子,只穿了一身普通的宮裝,看起來比先前要溫婉一些。
「大巫傳來消息,割鹿侯就在沈樓的軍營里。殿下不如以皇上的名義召他回來,他可是聖女的兒子……唔……」話沒說完,周氏突然被太子掐住了脖子,頓時沒了聲息。整個人被他單手提起來,漸漸只剩下腳尖觸地,腿腳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
「休要將孤當傻子耍弄,孤與你的大巫,不過是互惠互利,可不是他的信徒,更不是他的走卒!再來討嫌,孤先滅了蠻人!」封章冷眼看著她掙扎,一字一頓地說完,才甩手將面色青紫的周氏扔到地上。
「咳咳咳……」周氏伏在地上嗆咳不止,好半天才緩過來,斜眼看著太子的腳面,低頭掩住臉上的怨毒之色。
載著糧草的車馬走不快,眼看著還有一天行程就要趕上北域軍隊,卻得到了周亢即將趕來的消息。鐘有玉很是懊惱,「咱倆要是兩個人,便可以一個跟他周旋,一個帶著糧食跑了。如今,可真是不便。」
鍾無墨:「……」
鐘有玉:「你說句話呀,怎麼又不說話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話這麼少。現在瞧不見,你不說話我都找不到你。」
鍾無墨:「有辦法。」
帶著五百輕騎的周亢,很快追上了鐘有玉的隊伍,卻不見糧草,只鐘有玉一人和零星的幾十名將士在一起烤肉吃飯。
「呦,周統領,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鐘有玉穿著一身白衣,不甚風雅地席地而坐,瞧見周亢來也沒起身,舉著串了烤兔子的樹杈,用力撕扯了一口,「這個肉烤得老了。」
「屬下奉太子令而來,還請素國公交出從洛陽劫掠的糧草,隨屬下回宮。」周亢打了個手勢,示意身後跟著的兩名羽林軍去找糧草。
大軍在外,現下京中兵力不足,太子只給了周亢不足十名修士,其餘皆為凡人兵。而鐘有玉身邊,修士兵也寥寥無幾,誰也不能滅了誰。
互相打量一番,鐘有玉攬住周亢的肩膀,將人拉到一邊,竹筒倒豆子般喋喋不休道:「非是我願意去劫掠糧倉,實乃被沈樓逼迫所致。你看我像是謀逆的人嗎?像嗎?顯然不像!我跟太子自幼親厚,我反誰也不會反他。這些親兵,都是北域的人,其中還有幾個高手,我是身不由己。既然周統領來了,剛好可以救我於水火。你瞧,那邊那條路,是糧草運走的方向,過會兒咱倆佯裝打一架,你把我捉走,咱們一道往那邊追糧草。」
說著,指了指西邊的路。
周亢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鐘有玉嘆氣,「好吧,實話告訴你,三千精兵分兩路,一路往東,一路往西,已然走了許久。這西邊的是真糧食,東邊的是假的。沈樓定的計策,是要我把你引到東邊去。」
周亢翻身上馬,「走。」
「等我吃完。」鐘有玉不緊不慢地重新拿起兔子。
周亢刷拉一聲拔出靈劍,削斷了串肉的樹枝,「國公要吃,大可回京再吃。」
「你敢沖我拔劍?」鐘有玉突然變了臉,拔出靈劍瞬間朝周亢撲過去。他靈力不及周亢,所以先發制人,直衝那雙三白眼刺去。
周亢仰身躲避,膝蓋著地以跪姿滑開丈許遠,翻身一躍而起,準備回擊。卻發現鐘有玉已經御劍向西奔逃,立時踩上靈劍追逐,飛了半晌才將人攔下。此刻,已然將他帶來的輕騎甩開很遠。
為防有詐,周亢制住鐘有玉之後,便在原地等著他的騎兵。押送糧草的有三千將士,不知有幾名修士。貿貿然獨自追上去,怕是會被靈劍戳成篩子,必須帶著他的兵將才好。
走走停停,鐘有玉一會兒要小解,一會兒要喝水,耽擱了不少時間。前去尋找糧草的兩名羽林軍回來,悄聲對周亢道:「有兩路,一路在西,一路在東。」
正說著,鐘有玉趁其不備,再次御劍奔逃。
「前面三十里便是糧草所在了,」報信的羽林軍說,「有上千人。」
周亢咬牙,夾緊馬肚子狠抽一鞭,帶著騎兵追著鐘有玉而去。
馬匹再快也趕不上靈劍,不多時便不見了鐘有玉的身影。繞過一座孤山,就瞧見了大隊人馬,正推著糧草行進。
一身黑衣的鐘無墨騎在馬上,面無表情地看向來人。
「素國公!」周亢咬牙切齒地追上來。
一把帶墨色劍穗的靈劍凌空飛來,擋在了周亢的面前,乃是鍾無墨的本命靈劍「硯兮」。
鍾無墨沉聲道:「何人?止步!」
周亢一驚,仔細看看馬上的人。鍾家兄弟生得一模一樣,但只要見過他倆的,都不會認錯,概因這兩人的性子相差太遠,從表情便能區分開。
「二公子,你怎麼在此?」周亢環顧四周,草原上一馬平川,根本不見鐘有玉的影子。
「兄長令,回西域。」鍾無墨生就一副討債臉,無論說什麼都像是別人欠了他錢,理直氣壯。
周亢拔劍,挑開一輛馬車上的圍布,露出了一車帶著泥土的青草,顯然是這一路隨手拔的。咕嚕嚕,一顆石頭從青草堆里滾出來,掉在周亢的馬蹄邊。
上當了!東邊才是糧草,鐘有玉已經御劍往東去了。
周亢咬牙,掉頭就走。太子令讓他捉拿素國公,沒說要捉鍾無墨。當務之急,必須馬上追趕鐘有玉和糧草,否則他們就跑到沈樓的兵營去了。
幾百人馬跟著周亢掉頭,一路往東去。塵煙滾滾,不多時便消失在孤山之後。
鍾無墨收回靈劍,從馬兜里取出白色外衫重新穿好。草原風寒,穿厚一點節省靈力。將士們將覆蓋在車上的青草雜石盡數扔掉,露出內裏白花花的糧食。
啟程,快速往陰山奔去。
「哈哈哈哈哈,那憨貨,等他追上東邊的車馬,黃花菜都涼了。」鐘有玉快活地笑道,從馬兜里取出自己的靈劍「琢兮」,重新掛到腰間。
鍾無墨沒應聲。
「我弟弟竟這般有勇有謀,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鐘有玉捏捏自己的臉。
鍾無墨拍開那隻捏臉的手,讓他抓緊韁繩,「走了。」
兩隻隊伍方向相反,周亢辛辛苦苦趕了半日的路,終於追上東邊的隊伍,卻依舊不見鐘有玉。所謂的「糧草」車上,儘是帶草皮的大塊泥土。
周亢氣急,點了所有的修士,躍上飛劍,「爾等隨我來!」
「糟了,周亢追上來了!」離軍營不足二十里,眼瞧著勝利在望,卻見幾道靈光如離弦之箭飛沖而來。
鐘有玉拔劍,令糧草先行,自己與幾名修士留下應戰。
「太子有令,素國公謀逆,殺無赦!」周亢靈光熠熠的長劍兜頭劈來,顯然是被氣瘋了,再不給鐘有玉辯駁的機會。
鐘有玉左手持「琢兮」,右手持「硯兮」,兩劍交叉,穩穩抵住了周亢的劍。
離上次閒池圍獵不足一年,這麼短的時間內,並不夠鍾家兄弟長進多少。少年人與武狀元的差距仍在,即便用雙劍,靈力還是一人的靈力,依舊不是周亢的對手。
「小墨,咱倆打不過他,我數一二三,咱們快跑。」
「跑」字剛落地,鍾無墨已經接管了身體,跳上靈劍快速奔逃。
鐘有玉嚇了一跳,讓弟弟控制靈劍,自己則高聲大喊:「救命!」
一道耀眼的靈光自營中射出,巨箭的破空之聲如冬日北風,呼號著將周亢射了個對穿。周亢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了要害,然而那箭太快太重,力碎鎖骨帶著他飛出十幾丈遠,牢牢釘在一處小土坡上。
與此同時,林信踩著暘谷劍飛馳而出,在周亢掙脫之前,揚起吞鉤彎刀,「咔嚓」一聲割斷了他的頭顱。
一切發生得太快,間不容瞬,等鍾家兄弟看清狀況,周亢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信甩掉彎刀上的血,死得這般利索,真是便宜這龜孫了。若不是戰事緊張,他定要廢了周亢的靈力,餓他三天,再把他扔到戰場上,好叫他償還上輩子封重所遭受的一切。
收刀入鞘,瞥了張大嘴的鐘有玉一眼,「真是沒用。」
沈楹楹手持桑弧弓,蹦跳著跑過來撿箭。她的大箭都是特質的,嵌有小塊鹿璃,不能丟棄。拔下箭,沖那合體的兄弟倆做鬼臉,「真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