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朔腳步遲疑了下,對杜常月認了個錯。
「方才是我多說了,你莫要往心裡去。」
話音落下,他匆匆離去。
看著韓朔迅速離開的背影,杜常月毫無怒意。
沒想到這位世子爺竟是這般性子。
「小姐,剛才世子都認錯了,你怎麼不多說兩句,把世子留下來?」
杜常月避重,沒理會荷葉的恨鐵不成鋼。
「去把府里的下人都叫到咱們院子裡。」
比起留住男人,掌握住權勢更重要。
有了王妃的震懾,府上的下人們不敢怠慢,一盞茶的功夫,都到齊了。
生怕慢一點成了殺雞敬猴的例子。
杜常月將眾人神色收入眼底,笑意盈盈。
「府中辦了兩場親事,各位都辛苦了,將你們叫過來倒沒有別的事情,只是準備了些喜錢,讓你們沾沾喜氣。」
看著眾人面上浮現的喜色,杜常月繼續道。
「晚上,讓廚房加幾道菜,錢從我這齣。」
反正她如今的嫁妝都是王氏特意為杜若星準備的,不花白不花,用來收買人心最好不過。
丫鬟婆子們聞言,臉上都露了笑意,紛紛跪地磕頭謝恩,眾人沒想到這世子妃竟是個善心的,不僅不罰他們,還這般賞錢加菜的。
杜常月留意到唯獨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婆子眉頭緊皺的,似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最後她也沒有隨著眾人離開,而是留了下來,遲疑道:
「世子妃,老奴是世子的乳娘安嬤嬤,您今日施恩禮下本是好事,但老奴認為你當下需要著急的不是這個,而是留住世子的心——」
「嬤嬤!」
杜常月驟然打斷道:「此事我自有分寸!除此之外,嬤嬤可還有別的事情?」
她面上在笑,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才成親,對於她和世子之間的關係,王妃尚且沒有發話,這個自稱乳娘的卻想教她做事,她自然不會容!她是脾性好,可也不代表會被一個嬤嬤拿捏!
而且這位嬤嬤她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是上輩子好幾次在那個妾室手中吃了虧,所以現在想要借她的手整治那個妾室。
不過可惜她在意的從來不是妾室!
這府里看似平和,實際上各有心思,尤其是竇姨娘,那位看似不良於行,但是有了上輩子的經歷,她卻知道那位絕對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看來她要安插栽培幾個自己的人手了!
目光不動聲色的掃過王氏派給她的春夏秋冬四個婢子,這四個丫鬟要是收為己用倒是能幫她一個大忙。
四個婢子低著頭,卻不知道為何感覺身上一陣涼意。
幾句話打發了意圖挑起事端的安嬤嬤,杜常月淡淡一瞥春夏秋冬四個丫鬟。
「你們幾個,上前來。」
之前忙於成親之事無瑕顧及其他,而今一切都塵埃落定,她必須為將來做打算。
「小姐……」春夏秋冬四人走到杜常月面前一字排開,低著頭,眼神不自然地到處亂瞟著。
幾乎把心思寫在了臉上。
杜常月緩緩道:「先說說吧,你們都會些什麼?」
這話問得四人均是一愣,惴惴不安了良久,最後得到的竟是一句讓人一頭霧水的話。
「你。」見無人答話,杜常月纖細白嫩的手指指向為首的人,「是叫春和?」
「是!」猝不及防被叫到名字,春和一張臉驀地紅了,不得不道:「奴……奴婢最、最善琴曲……下棋,書畫……也略知皮毛……」
杜常月霎時沉默,瞥了瞥另外三人那一副同樣俏麗多姿的模樣,深知已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的必要。
王氏這哪是給她送的丫鬟?
不過從春和的話來看,四人應該都是能讀書識字的,這樣一來倒也直接方便了她行事。
「跟著我進了這鎮北王府,從今以後你們便都是這王府里的下人。今夜我會安排好,從明日起你們便各自到府上做事。」杜常月道。
「什麼?!」站在第二位的夏如一雙細長的柳葉眉高高挑了起來,瞪著眼珠道:「大小姐!來之前夫人可是說了要我們好好伺候你的,你這樣做,是在忤逆夫人!」
杜常月認認真真聽完,好笑地看向夏如:「夏如姐姐?看在你是我的陪嫁的份上,我姑且再稱你一聲姐姐。不過你是不是應該好好看看自己現在到底在哪裡?」
夏如的臉色在杜常月的話語中一點點變冷。
是了,這裡是鎮北王府,不是那個能仰仗王氏的侯府。而前方那個人,是鎮北王府剛過門的世子妃。
意識到這一點,夏如心間一顫,驚疑不定地看向杜常月。
這個女人總不至於換了個地方就徹底變了個人吧?
在夏如突然間風雲變幻的神色中,杜常月將幾人的反應悉數收於眼底。
她並不在乎她們的出身背景,唯一要確認的只是能不能為她所用。
倘若不能……她沒有在身邊留不衷心的棄子的習慣。
放任沉默延續了幾秒,杜常月道:「如果你們還有不清楚的,可以到門口去看看匾額,好好看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死一般的安靜。
「既然都知道了,那便牢牢記住自己的身份想明白接下來在這王府里該如何行事。」
她言盡於此,至於能不能有好的未來,全掌握在春夏秋冬自己手中。
「都下去吧。」杜常月最後道。
另一邊,韓朔正將臉色慘白形銷骨立的楚月擁抱在懷中。
冰冷的湖水似乎傷及了楚月的身子骨,不過短短一日,往日抱進懷中還算豐腴的人只剩下一把讓人心痛不已的皮包骨。
韓朔覺得若是他稍稍一用力便能將懷裡人的一身骨頭折斷。
「阿朔……」楚月期期艾艾的開口,廋得骨節凸出的手緊緊將韓朔的衣襟攥著。
只要再攥緊一點……再攥緊一點,韓朔就不會離開了!
「好了,乖。你剛醒來身子骨還未好全,還是好好躺著修養。」
楚月自從見到他就緊緊抱著不肯鬆手,韓朔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甜蜜,但卻必須為楚月的身體著想。
這次的事因他不得不娶妻而起,他雖然無法違抗命令被迫娶了杜常月,但一顆心卻是牢牢系在楚月身上的。
楚月將臉埋在韓朔頸窩中,幾句話語間淚痕便打濕了韓朔頸側:「阿朔……你別離開我……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救你時……」
「我記得,我都記得。」提起那件往事,韓朔心中更軟了兩分,柔聲道:「當初你若不出手相救便不會有現在的韓朔。楚月,娶妻實乃迫不得已,但我韓朔發誓,此生定不負你!」
韓朔擲地有聲的誓言落下,外間的房門好巧不巧地傳來敲門聲。
「誰?」
門外傳來恭敬的應答聲:「世子,我是來給楚月姑娘診病的。」
韓朔劍眉一皺,他並未請過大夫。
不知是不是錯覺,韓朔感覺到楚月抓著他衣襟的手忽然變得非常用力。
下意識低下頭去看,施施然對上了楚月一雙發紅濕潤的眼:「阿朔……你怎麼叫了大夫?我不是說過我不想看大夫嗎……我的身體沒事……」
「我沒有——」
「世子,請開開門。」
韓朔解釋的聲音被外間的敲門聲打斷。
屋內沒有任何伺候的下人,外面還在不斷催促著,韓朔只得暫時放開楚月,打算自己出去將人趕走。
「不!你別走!」
剛動了下腳步,手臂便被人從後面猛地扯住。楚月近乎失控地擋到他身前,眼淚流了滿面:「阿朔,你別離開我!我也不要看什麼大夫!你明明答應過不請大夫來,為什麼還是……」
「你誤會了,我並未叫大夫來過。」韓朔解釋道。
「那大夫為什麼會來?!」
楚月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脫口而出道:「是不是那個杜常月!阿朔,我說過的,這個府中她肯定是不會容許我留在你身邊的……」
「她不是那樣的人。」韓朔篤定道。
一句話,說得兩人都愣住了。
四周流動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楚月唇角抖動著,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韓朔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道:「楚月,我不是為她說話的意思。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心中此生只有你一人,她嫁進來只是這鎮北王府的世子妃,永遠不可能是我的妻子。而她……她也答應了。」
腦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杜常月答應自己時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真的嗎?」
一個新過門的妻子,會對自己的丈夫毫不在意?這話就算打死楚月也不相信。
「世子,還請開門。」門外再次傳來大夫的催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