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不語,我知道,他不是不想回應我,而是一旦開口,就等於承認了我命不久矣,無力回天的事實。
所以,沒有等他回答,我繼續自顧自的說著,
「爸爸身邊雖然有二叔扶持,可他們年紀相當,都有年邁、爭不過斗不起的那一天。」
陸離皺起眉來。
平時他總能猜中我的心事,但這一次,他猜不到。
「爸爸說過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做我的保鏢本來就是屈才了,過段時間,我就把你推薦到公司上班,」
這樣,既能讓陸離帶著夏小秋遠離我這個『瘟神』,又能為他找好出路。
「請你一定要幫幫爸爸,代替我護住他一輩子的心血!」
我鄭重的拜託陸離。
陸離久久的看著我,眼底不掩驚愕,但更多的是猜疑。
許久,他才幽幽問道,
「小姐,你知道我向來只負責保護你,公司的事務我一概不知,幫不上你。」
我輕輕搖頭,肯定的說,
「不,你可以。」
這一點,上一世我已經得到切實的驗證了。
陸離從來都是謙遜的,聽到我這麼說並沒有一絲的自傲,而是再次搖頭否決了我的請求,
「小姐,無論在什麼時候,我都會聽你的,都會保護你,但這件事我真的……」
「陸離!」猛地伸出手抓住陸離的手,我聲嘶力竭的喊他的名字,
「一定要我求你!」
「你才能答應嗎?!」
說完這句話,臉上濕意橫流,我知道自己又控制不住情緒了。
陸離瞬間便怔住了,不知是為我冒起的情緒,還是為我忽然而來的淚。
我一時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更用力的抓住他的手,希望他能認真對待我說的每一句話。
我自私的用自己的悲楚,和他對抗著。
許久之後,陸離終是長長嘆息一聲,
「我明白了。」
「老爺對我有再造之恩,如果不是他,恐怕我現在還只能留在福利院裡。」
「小姐放心,如果我真的能幫上忙,我不會推辭的。」
聽到這句話,我心臟猛地一跳,就像是得到了救贖一樣。
陸離是信守承諾的人,哪怕以後幫不上爸爸,但只要因為我今天這番話,能不與他計較、甚至為敵,我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呼……」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應該放下來了,可沒想到淚珠卻越掉越多。
安心赴死。
這四個字真的能壓得人心臟抽痛。
一隻大掌映入眼帘,在為我擦拭淚珠的時候,掌心若有似無的拂過我的臉頰。
我微有錯愕的看向陸離。
是我感覺錯了嗎?
陸離好看的眸子裡幽光閃動,或許有對我的悲憫,或許也有其他的什麼東西。
不等我深究,他開口說:「那麼,也請小姐答應我一件事。」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木然的點了點頭。
「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
他的話,字字用力,仿佛要將它們硬生生刻進我心裡一樣。
我感覺自己好像揚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牽出少許笑意來,但我感激他。
起碼這一次,我知道他對我的好,絕對不是出於工作。
所以,我點了頭。
如果真能活,我會繼續熬下去。
第二天下午,趁著陸離不在,我問起送飯來的小楠,
「小楠,小李把小秋接回家了嗎?」
小楠還沒有回答,旁邊正在收拾食盒的小北先吭聲了,
「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擔心別人。」
我笑了笑沒多說什麼,其實我早就察覺到小北對夏小秋隱隱有些防備,不過百樣米養百樣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和他人投機的。
而小楠,就不同了。
她對小北做了個鬼臉後回答了我的問題,末了還好奇的問,
「小秋還說要過來看看您,不過我遵照您之前的叮囑婉拒了她。」
「小姐,我有些不明白,小秋那麼關心你,怎麼不能讓她來探望呀?」
我垂眸苦笑,當然不能。
作為二十多年來唯一能和我心臟適配的人,她必須離醫院越遠越好。
好在,直到現在爸爸還不知道她的存在。
「小姐?」估計是見我晃神,小楠湊過來喊了我一聲。
我收回心緒,努力扯出一抹微笑,答道,
「我的病又不是一天兩天的,她又是剛下飛機,身體乏累,何必再跑過來一趟。」
小楠聽到我的回答後眸光沉了下去,不一會眼眶就濕了,喃喃低語著,
「我們小姐明明這麼溫柔,這麼好……」
一聽這話,我心頭也酸得厲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往常她們總是顧及我的自尊不會多提這些多愁善感的話,現在……
恐怕也察覺到了什麼吧。
「小楠!」小北見我眼眶泛紅,上前一肘子懟在小楠肋下,低斥道,
「你胡說什麼呢,你看,惹得小姐不開心了。」
話雖然如此,可是我看她自己也在不停的眨眼睛,害怕眼淚不受控制。
一時間,我們三人相顧無言,心裡有多少不舍,都不敢宣之於口。
好在陸離回來及時,否則我真怕自己憋不住。
看見他,小北和小楠悄悄掩眸迴避,我趁機問他,
「陸離,秦醫生怎麼說?」
住院將近十天,我知道秦醫生已經把能用的方案都用了,現在,我只想回家。
靜養也好,等死也罷。
我想回去。
「秦醫生的意思,還是留在醫院靜養為宜。」陸離低聲回答。
我暗暗苦笑,嘴上卻狀若輕鬆,
「也就是說,我可以回家了。」
可陸離聽完我的話卻不認可,一開口,便是漫溢的無奈,
「小姐,秦醫生有他的考慮,留在醫院確實比較穩妥。」
可我更加執拗,我絕對不要死在冰冷的醫院。
「陸離,你知道的,我想回家……」
陸離眸色微動,剛要說什麼,就聽門口傳來一驚一乍的呼喝聲。
「溫溫姐,你怎麼樣了,溫溫姐!」
我和陸離同時側過頭一看,進來的竟然是溫翼寧!
此時的溫翼寧臉上滿是擔憂,話音剛到人已經衝到了我的病床前,而且不著痕跡的擠開了陸離,唉聲嘆息的說,
「溫溫姐,你怎麼憔悴成這樣了?」
我立時挑眉,這傢伙變性了?
剛這麼想,門外又傳來腳步聲,爸爸和二叔一起出現在門口。
下一秒,我拿出姐姐的姿態抬手摸上溫翼寧扎手的雜毛,有氣無力的說,
「翼寧,怎麼能怪你呢,要是那天你……」
果然,溫翼寧以為我要提及那晚的不歡而散,慌得登時身體僵硬,趕緊握住我的手打哈哈。
我暗笑不已,時值深秋,他冒汗的速度倒是挺快。
爸爸和二叔走過來,看見溫翼寧這麼關心我,兩位長輩當然欣慰不已。
強打精神,我和二叔寒暄起來。
而陸離已經悄悄退到了一旁,但不離開。
我能感覺得到,他的視線總會若有似無的投注在我身上。
這時候溫翼寧卻忽然冒出一句話,
「不是有什麼特效藥嗎?」
被子下,我捏緊了床單。
特效藥的事,爸爸其實並不知情,就連我也是從季江白口中得知的。
季江白為人陰鷲莫名,但手段確實高明。
現在溫翼寧忽然提起,肯定不是從秦醫生那裡得知,而是季江白透露的。
果然,爸爸眸光一亮,我馬上去跟秦醫生談談。」
「爸!」雖然我極力想阻止,但仍攔不住爸爸匆匆出門的腳步。
他老了,我真的不想讓他徒增悲傷。
我一發狠,當著二叔的面就問溫翼寧,
「特效藥的事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