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徹站起來,看到這小弟的碗裡除了白花花的米飯,就是一顆流油的淡黃,三四顆肉丸子,不禁問道:「怎麼吃得這麼簡單?」
他現在,好歹也是北境的主帥吧。Google搜索
三菜一湯都吃不起嗎?
嚴晷奇怪地看了大哥一眼,說道:「這是嫂子秘制的牛油拌飯,一點兒都不簡單,很好吃呢。大哥你也是最愛吃這個了啊。」
「是嗎?」宗徹笑了笑:「可能是我今天想吃青菜了。」
嚴晷撓頭:大哥怎麼這麼奇怪?
鼻端是米飯和牛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看到另一個弟弟抱著個一個同樣大的碗進來,宗徹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莫名的生出對這裡自己的幾分嫉妒。
這裡沒有下人,沒有那些花枝招展能逗他開心的女人,但卻處處縈繞著一種他那個繁盛宰府里從沒有過的熱鬧。
宗徹出門,在距離主帳不遠的那個廚房裡看見扎著頭髮在盛飯的女人,他邁步進去,問道:「我的呢?」
安漵看他一眼:你倒是挺好意思。
這倒讓她想起才來到這個時空那會兒,她做飯,當時還處於中二少年時期的宗徹就站在旁邊等著,雖會幫忙燒火,但吃飯的時候,連一雙筷子都不知道拿。
後來才漸漸有了些好男人的自覺,做飯布筷什麼都是主動的。
安漵沒理會這人,給自己加了兩顆烤的金黃的鹹蛋黃,也端著碗走了。
宗徹回頭看了眼,多少年都沒人敢這麼冷待他了。
他搖搖頭,最後走過去,拿起一旁的碗和勺子,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飯,旁邊的盤子裡放著鹹蛋黃和牛肉丸,他也一樣夾了些。
但是到主帳這邊,坐在桌邊開始吃飯的時候,宗徹就發現,他的米飯似乎沒有別人的那麼晶亮。
嚴准提醒:「大哥,你沒有放牛油。」
在一家人都看過來的目光中,宗徹突然覺得要扮演好現在的這個自己,有些艱難。
到了平行時空的宗徹也覺得很艱難,能再來到的這裡,他當然要為自己和漵兒報仇的,過來的時候是在回府的轎子裡。
宗徹一開始還有些奇怪,這不晌不午的回家幹什麼,轎子停在宗府門口,宗徹還沒出來,轎簾已經被人掀開,他抬眼,看見的就是衣著、打扮都很張揚的安漵。
不對,這是安大妮。
宗徹皺眉,在人撲倒自己懷裡時出來站到轎子的另一邊。
這邊是怎麼回事?
安大妮看著宗徹,紅著眼眶道:「小徹。」
宗徹的眉心已經皺出一條溝壑來,這邊的自己把她弄到身邊做什麼?
雖然之前沒有去過這裡的後院,但是宗徹可以肯定,這裡沒有安大妮。
「你有什麼事,能不能好好說?」宗徹問道,十分不耐煩。
安大妮聽到這麼句話,傷心地扭頭就跑回府里。
邊上的下人也都是很奇怪,把這位從鄉下接過來之後,相爺從來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漸漸的,大家私下裡都在傳,家裡看似溫柔如水的馨夫人是個狠角色,當初竟然派人把這位曾經在相爺微弱時給予援助之手的安大妮,給推到了一個鰥夫手裡。
相爺的人找過去時,安大妮正被那鰥夫男人摁著打呢,要不是那些人及時趕到,這位能被打死。
因此相爺對這個女人雖然不耐煩,卻可以處處依隨,前兩天還派人去找尋安大妮那個常年不在家的弟弟呢。
宰相府的大家都有種沒有說出來的共識,相爺很可能會把這位跟府里其他女子都與眾不同的收到後院之中。
因著這個默認的共識,安大妮在府里過得十分瀟灑隨意。
然而眾人誰也沒有想到,相爺的態度會在又一天發生大轉彎。
宗徹沒管跑走的安大妮,進府之後先去了書房,這算是他比較熟悉的地方,要了一壺茶,坐下來一邊喝一邊想怎麼把這裡的孩子給打掉。
他一點兒都不覺得卑鄙或者狠辣,在他看來,睚眥必報是美德。
正這時,外面的人通報導:「爺,馨夫人求見。」
什麼馨夫人?
宗徹疑惑,這要是讓漵兒知道了,定然要說他私生活混亂,說不定還會遷怒自己。
只不過這次宗徹有事要辦,說道:「讓她進來。」
陸寧馨進來之後,順手把門也帶上了。
一看她這張臉,宗徹瞬間想起來,這不就是那個害過自己女人嗎?
難道在這裡,她沒出手害自己?
陸寧馨見過禮,起身之後就繞過書桌,來到宗徹身邊,晃著他的手臂道:「爺,您真的不喜歡馨兒了嗎?前有小蘇夫人,她長得好,還會跳舞,妾身就不跟她比了。但是現在連一個安大妮都能騎到妾身頭上,妾身不服。」
宗徹只是看了她一眼,隨後看向被她把著搖晃的手臂。
陸寧馨一下子鬆開了,不知為什麼,總感覺眼前這個宗徹,和前世那個對她沒有任何感情的冷酷的男人重合了。
但是不應該呀,她這一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即便是一開始選擇晉王,選錯了夫君,她還是走出了晉王府那個泥潭,並且成功地到了這個已然走到巔峰的男人身邊。
陸寧馨對他有了解,這一世,她在他心裡,是有著比前世的陸寧雅還重的份量的。
唯一不好的點,是陸寧雅這女人根本不知道怎麼管好一個後院。她把嫁給宗徹做正妻的機會讓給這個女人,她竟然讓這一世的宗徹置了這麼多側室。
陸寧馨掐了掐手心,蹲下身側臉貼在宗徹膝上,撐著他膝蓋的那隻手也順勢向前摸去。
「爺許久都沒去馨兒那裡了,就不想馨兒嗎?」趴在膝上的女人媚眼如絲,宗徹卻一陣惡寒,抬腳踢開了。
「如果沒有正經事,你就出去。」
撲通一聲,陸寧馨後仰蹲在了地上,姿勢十分狼狽,她一瞬間滿面通紅。
但她不能走,她都跟在宗徹身邊三年多了,肚子卻總是沒動靜,她不能在丟失了正妻之位後,連一個傍身的孩子都沒有。
「爺,」她雙眼含淚,柔弱地喊了一聲。
宗徹:很不明白這樣的女人娶來做什麼?
他擺擺手,「下去吧。」
陸寧馨心神一震,無論前世還是這一世,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吩咐下人的語氣。
好好的正妻成了個妾,汲汲營營到現在,還是沒有完全得到這個男人的心,這一瞬間陸寧馨非常後悔重生之後一系列的選擇。
重生後一無所有,那老天爺讓她重生做什麼。
陸寧馨慢慢地撐著地站起來,對宗徹道:「我今日來不是為我自己,是為了夫人,我同父的親姐妹。」
宗徹問道:「她怎麼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互換的時候,管家說夫人有身孕了。
這個夫人應該就是正室。
自己和漵兒的孩子沒了,正好拿這個賠禮。
陸寧馨不想他到現在都還很關心陸寧雅,放在身前的雙手攥緊了,回道:「上午大夫才來了一趟,說姐姐昨天摔得太狠了,孩子很可能保不住。」
宗徹:這也太巧了吧?
他起身道:「我去看看。」
陸寧馨垂頭,眼神中閃過一片陰翳,難道這一世無論有多少變幻,他對陸寧雅都是那麼關心的嗎?
夫人居住的主院內清清冷冷,雖不見蕭條的落葉襯景,但是一院子的下人連走路也不敢發出多大的聲響。
看見老爺過來,大丫鬟眼中爆發出濃烈的喜悅,激動地見了一禮,就說道:「老爺,您可算來了,夫人剛才還問您呢。」
宗徹沒有理會,走了過去。
室內瀰漫著一股苦澀的藥味,床上躺著的女人形容枯槁,看到這一幕,宗徹就放心了。
他站在幾步外沒再上前,問道:「孩子怎麼樣了?」
這一問像是開了閘,陸寧雅眼中的淚珠子不停地往外滾落,她說不出話來,旁邊的丫鬟忙代為回答:「董太醫說,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讓老爺和夫人早做決定,他好早日開藥,免得有損夫人身體。」
宗徹想也沒想,直接道:「那就開了落胎藥來吧。」
畢竟這是一個保不住的孩子,他都不算給自己和漵兒的孩子報仇呢。
沒想到他能這麼幹脆,陸寧馨看著床上呆住的姐姐,不自覺抿了抿唇角。
陸寧雅愣怔一瞬,大哭道:「可是爺,我捨不得啊。」
她哭著伸手。
宗徹一手背後,看到她這個動作,馬上後退了一步。
陸寧馨差點笑出聲來,陸寧雅哭得更加傷心。
宗徹頭疼不已,這就是漵兒說的,置一屋子妾,和養蠱沒差別的畸形後院嗎?
這一刻,他分外同情沒有漵兒的這個世界中的自己。
宗徹轉身離開,陸寧雅哀泣了一會兒便收起眼淚,看著沒有離去的陸寧馨,說道:「你在爺跟前說了什麼?」
陸寧馨面頰帶上幾分諷刺的笑容:「姐姐,這真的和我沒關係,只能說你這個宗夫人當得太失敗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攥住他的心。」
想到前世陸寧雅說著話時有多得意,此刻將這些話如數奉還的陸寧馨便也有多得意。
陸寧雅咬牙道:「爺知道你的真面目嗎?」
陸寧馨笑了笑:「你說呢。」
傍晚時分,宗徹正在看這個世界一些早年的公文,管家匆忙來報說:「老爺,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沒了。」
管家算是宗府老人,知道老爺膝下荒涼,對夫人這個孩子還是挺盼望的,因此臉上全是悲痛不已的神色。
宗徹聽了卻沒什麼反應,說一聲「知道了」,雙目還在公文上。
管家:---
深夜,好容易睡熟的宗徹一翻身,手搭上了一個綿軟的地方,熟悉感讓他還沒完全清醒的時候就不自覺揉了揉。
然後啪一聲,臉上挨了一下。
宗徹睜開眼,對上安漵有些戒備的目光,忙解釋道:「漵兒,是我。」
安漵:剛才有些看出來了。
「你這能不能別換了?」安漵下床擰了一條冰帕子,給宗徹被打的那面臉頰敷了敷,看著一手支著膝蓋坐在床上,雙眼充滿笑意的人,說道:「搞得我跟換了個老公似的。」
宗徹笑著拉住她的手,道:「那就聽你的,再也不換了。」
那個世界的宗府他很不喜歡,報過仇便不去了。更何況,他還擔心另一個自己再回來,會做什麼對漵兒不利的事情。
這天的天空一片碧藍,懸掛在天上的太陽跟個特別明亮的大燈泡似的,把世界上每一個地表的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
宗徹騎馬在後,安漵在前,前後還有十幾名探路的士兵。
宗徹在那個世界是跟京城國寺那兒求過符的,但一點兒用沒有,因此他決定先去找尋一下草原上幾乎和神話傳說等同的一個老和尚。
老和尚據說是一百多年前從中原來的草原,批命避險看前程,這老和尚無一不精。
「督軍,前面就是有人最晚見過經法禪師的映月泉了。」前面探路的士兵騎馬轉回,指著西北的一個方向說道。
不過還沒到映月泉,安漵就看到了一個身披破爛袈裟的僧人。
一片時不時冒著枯黃草尖的黃色丘陵上,一朵朵白雲似的山羊正低頭吃草根,聽到有馬蹄聲,幾隻小傢伙還抬起腦袋好奇地往這邊看。
正和老僧人閒話的伊那山看到是軍馬行來,也趕緊站起身,將羊群趕到道邊,給他們讓路。
「吁。」
接二連三的呵馬聲之後,伊那山、老僧人被幾匹馬圍在中心。
宗徹下馬,向那老僧人問道:「敢問可是經法禪師?」
老僧人很是懼怕軍隊的樣子,色色縮縮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傳說中活了一百多年能算吉凶的老和尚。
「正,正是貧僧,」老僧人磕磕巴巴的說道,「不知、列列位將將軍,有何、貴幹?」
安漵也隨後下馬來,笑道:「老師父,您別害怕,我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諮詢一下。」
雖然不以貌取人,但是這樣的老僧,恐怕也真得沒有多少真本事。
經法禪師聞聲看來,眼睛頓時受不了強光似的往旁邊一避,這般厚的功德金光,怪不得將她身邊這人的殺孽都滌盪一清了。
其實剛才,遠遠的他就看見了這金光,心裡還疑惑,近幾十年來都沒有出生便承天命殺人而來的殺星轉世,怎麼會有人集殺孽和金光於一身?
原來是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的命運線,又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這男人身上雖然有很多被人刻意算計的姻緣線,但在女子身邊,那些瞬間都成了似有若無的虛線。
可以看出來,這男人眼中是只有這女子一個。
經法禪師暗暗點頭,但是不想被權貴抓走只能服務權貴的他,再次開口時還是顫巍巍的:「有,有什麼事,你們便問吧。」
這膽小如鼠的樣子,讓後面很多士兵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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