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六月份,還是沒有一滴雨下來,連軍營前的小溪都快乾涸了。Google搜索
之前朝廷要加的賦稅,才勉勉強強湊齊送走,北境就要面臨全面的乾旱災害。
唯一的一件好事,便是安漵叫雷澤種的那些紅薯,大豐收。
她在軍營外種的有兩畝多地,收穫的有五千多斤。
而送到牧民家的秧苗,宗徹這幾天帶著安漵走訪,大部分的畝產都在兩千斤以上。
當初分散了有上百戶人家,如此一來,總數也在兩三萬斤,為了應對這肉眼可見的旱,安漵回收來一萬八千斤的紅薯。
她想的是,這一萬八千斤紅薯再育苗,然後分到每一戶人家種至少三畝地的。
但是北境如今一滴雨不落,紅薯再是耐旱的物種,也無法成活。
到六月中旬,無論是城內還是城外,都面臨著無水可吃的境況,實在沒辦法,宗徹帶了一百親兵南下。
他說既然南方洪澇,北方無水,又有了向北的運河,想儘量引水過來。
一開始要帶安漵一起去的,但北境好容易認同他的統治,安漵不想讓這裡的人以為大災當前時最上面人的要走,便說服宗徹她留北境。
宗徹雖然單獨留安漵在北境大營待過,但是相比較,當初是他去的地方危險,北境大營安全。
而現在,是北境不如南方安全。
宗徹不放心,安漵說了好幾天才把他說服。
但是宗徹離開的時候,還是把幾乎全部的心腹都給她留了下來。
北境如今的情況,的確是如同緊繃的一觸即斷的弦。
宗徹離開的事情,不能讓外邊知曉。
於是安漵是在這天凌晨天還沒亮的時候,送了宗徹南下。
這裡是扼守大明腹地的關口,想要往南去,北境大營是一道紡線,獲涼城也是一道紡線,換句話說必須經過獲涼城才能南下而去。
啟明星最亮的時候,一行三隊人叩開了獲涼城的大門,安漵送到南門外,天色已經是微微亮了。
宗徹握著安漵的手,低聲道:「記著我的話,如果情況緊急,便由鐵樹等人護送你離開。」
安漵點頭:「你放心。」
宗徹狠狠地抱了安漵一下,隨即呵馬離開。
此時已經有早起做生意的人在城門外等著排隊了,看到一行士兵揮鞭離開,有各種好奇各種猜測。
安漵看了看,帶人返回城裡。
城中,按照以往,這時候大部分的早點鋪子都該開了門的,但是現在天都快亮了,街上還是冷冷清清,做吃食的鋪子攤位,沒一家是開的。
倒是時不時的,有在街口賣水的人。
安漵停了馬兒,牽著馬過去問了問價錢。
賣水人一臉的蔫蔫,看了安漵一眼,先評估一下她能不能買得起,才說道:「三兩銀子一碗,若是有糧的話,粗糧兩斤換一碗水,細糧一斤便可。」
安漵看這人的樣子,如果說自己只是問問,不知道會不會被罵,便掏出三兩銀子,要了一碗的水。
自家帶著水囊,都叫倒在水囊里了。
這才要上馬離開,前面的左轉的一個小巷子裡轉出來個小轎。
安漵只是看了一眼,沒想到那小轎子青色的窗簾後露出來一張猶帶著紅暈的美人臉。
這不蘇憐香嗎?
安漵沒想到這麼巧,更沒想到的是,小轎子往自己這邊來了,簾後的人笑道:「姐姐,您怎麼在這兒?」
安漵:這話多稀奇啊。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了?」
想到剛依依不捨地和她纏綿的男人,蘇憐香面上的粉色更加明顯,說道:「聽說這段時間督軍很忙,都沒空回軍營呢,姐姐獨守空房辛苦了。」
安漵聽著不對勁兒,這是什麼意思呢?
怎麼就突然姐姐,突然督軍不回軍營,突然獨守空房了呢?
看她的樣子,怎麼看怎麼有些炫耀的樣子。
安漵忙阻攔道:「等等,你是什麼意思,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呀。」
女人要清譽,男人也是要的。
蘇憐香看著安漵的眼神中有些諷刺,「怎麼?督軍現在還沒有跟姐姐說嗎?」
她可不想一直做這見不得光的女人,既然今日碰見了,那就點一點這個女人。
得意還在眼神中呢,那邊的一個黑臉護衛便呵斥了一聲:「督軍也是能讓你一個民女污衊的嗎?」
說著雙手上舉,道:「還告知這位姑娘一聲,我們剛把督軍送出南城門,督軍便是有話要跟夫人說,也不用你在這裡說三道四。」
蘇憐香聽說剛送督軍出城,面色微微一變,她剛剛和那人分開,怎麼可能剛被送出了城門?要說是剛才在外面遇見了,卻是有可能的。
「姐姐何必這麼自欺自人?」蘇憐香走下轎子,拿帕子遮著鼻子,嫌棄地看了眼蹲在旁邊的賣水人,「不知督軍何在,香兒想去拜見一下。」
他對她那麼喜愛,今日就看一看,到底是這個正妻更得他心,還是自己了。
安漵現在有些明白了,她問一臉羞澀得意的蘇憐香:「你是不是被什麼人騙了?我老、夫君剛的確是走南城門辦事去了。」
她說的話蘇憐香一個字都不信,她撫了撫自己的小腹,本來不想這麼早說的,但既然這個女人如此認不清現實,他又一直要顧及著這女人的面子,她便不得不表明情況了。
「姐姐,這段時間,每天晚上我都和督軍在一起,我的月信,已經推遲了七八天。」蘇憐香說道:「你不會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吧。」
安漵確定了:「那你還真可能是遇到騙子了,不知你和你所謂的督軍,剛分開多長時間。」
沒想到這女人如此嘴硬,蘇憐香皺眉,說道:「剛剛分開不到一刻鐘,怎麼,姐姐還要說督軍早已出城了嗎?」
賣水人靠坐在牆角,這時候都想捂住自己耳朵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聽到這樣的秘密,別說督軍了,就是這小姐家,能讓聽到這番秘密的他活下去嗎?
安漵轉頭,對後面的鐵樹道:「你去,在這四下里尋一尋,且看能不能找到蘇小姐口中的那督軍。」
蘇憐香心裡微慌,她這麼堅定,難道那個人真的不是他?
此時便聽到那女人又問:「你姐姐蘇窈窕,這段時間都沒回蘇家?」
蘇憐香往後退了一步,問安漵:「你想幹什麼?」
安漵挑眉,「我不想幹什麼,就是覺得你消息挺滯後。」
後面的還剩下的兩個護衛很有眼色,去旁邊一家剛剛開門的店裡找來一張椅子,拿過來請安漵坐下。
安漵這才想起另一件事,問道:「對了,你們家的香胰子生意,最近還好做嗎?」
蘇憐香面上一陣紅,這兩天她的確聽到過父親著急的那些話,當下不想被看了笑話,道:「做生意就是這般的,哪能日日好做?更何況,獲涼城又是這麼一個情況。」
這還是沒注意到呢。
蘇家有這樣的幾個孩子,想來是很難突破這一次的肥皂圍擊了。
到時候他們不把豬胰皂降價,便只能再找自己買方子,當然了自己是不會賣給他們的。
所以他們只有降價和退出市場兩種選擇了。
大概不多會兒,鐵樹扭著一個人來了。
那人還是從蘇憐香的小轎子剛出來的那巷子裡出來的。
「夫人,巧得很,屬下剛進去,這人就正好從一個小院兒里出來,看他這一身衣服跟爺之前穿過的一身很像,便逮住審了兩句,這小子是個膽小的,很快就撂了。」
人被鐵樹摜到地上。
男人長得還不錯,膚色偏白,五官還算俊朗,只是一雙眼珠子太滑溜,看著就不像是個老實人。
羅丘一抬頭,看見這個被粗壯大漢稱作夫人的女人,心裡便是一顫,他是常年輾轉在各貴家唱戲的,但還是第一次瞧見這麼尊貴的女人。
騙人的事他早就想和蘇憐香說明了,主要是現在都急著賣糧,糧店的價格也是一天一個樣,若不是蘇憐香給的錢多,他真早把事情挑明了。
鐵樹接著道:「這段時間,都是他假裝督軍,和蘇小姐來往的。」
蘇憐香的臉一下子慘白了,她撲上前抓住羅丘的肩膀,轉過來一瞧,嘴唇都哆嗦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把男人推開,「這些天我都是和督軍在一起的。」
安漵皺眉,說道:「沒有你這麼碰瓷的,軍營里三十萬大軍,都可以作證,宗督軍這些日子除了跟我一起出去賣蛋糕,可從沒有離開過軍營。」
蘇憐香往後一退,差點跌在地上,丫鬟趕緊扶住了,瞪著安漵道:「不知道夫人您從哪兒找來這麼一個男人,污衊我家小姐的清譽,我們要見督軍。」
蘇憐香眼神堅定,不論是誰,必須是督軍。
「就是今天夫人逼死我,我也是督軍的人,」她說著,看向旁邊牆壁的眼神也露出幾分狠色。
周圍已經湊過來幾個人,擠攘著都想看看是什麼樣的熱鬧。
安漵好笑,人看熱鬧的心理還真是何時都不減弱啊。
她也注意到了蘇憐香的眼神,示意鐵樹站在旁邊擋住了。
「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你可不能死。」安漵說道:「你若死了,這屎盆子不是扣在督軍身上了。這個人,你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丘一愣,才明白「這個人」是自己,當下抬頭看了一眼又趕緊垂下來,說道:「那日,小人看見蘇小姐糾纏督軍,實在太缺錢了,就想到這麼一個辦法。」
人越聚越多,聽到這話都是議論出聲。
有說這人膽大的,敢冒充督軍。
也有人說蘇家小姐不要臉的。
蘇憐香尖聲喊道:「宗夫人,您就是要逼死奴家嗎?跟什麼樣的人在一起的,奴家能一點都感受不出來?」
安漵還真沒碰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說道:「你這話說得對,但剛才你對這人也不像是完全陌生的樣子。」
羅丘知機,知道先前假冒督軍的罪名若不想被追究,便要把這件事給澄清了,當下一開口,就是很類似宗徹的聲音。
他說的都是當初第一次見面,跟蘇憐香說得話。
最後才換回本聲,向安漵叩頭道:「求夫人饒命,小人當初真的只是想抓住蘇家小姐的一個把柄,訛一些銀子。沒想到她竟是很想取代夫人的地位,小人略微一表明用錢困難,她就拿來不少銀子。」
因為她拿來的銀子實在是不少,羅丘才沒想著一下子撕破臉。
「銀子呢?」安漵問道。
其他的都是空口白話,有了證據才算是清明。
「銀子在此,」一個女人突然喊出聲,手裡提著個沉甸甸的包袱,從小巷子那邊跑出來,旁邊的人摩西分海一般讓開道路,女人到跟前就雙膝一軟跪下來。
安漵使了個眼神,鐵樹就過去,把包袱接過來,銀子往地上一倒。
東邊紅彤彤的太陽已經出來,光芒打在白銀上,燦燦閃光,旁觀者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蘇家真有錢啊。
蘇家的公子們那么小氣,沒想到這小姐卻這般大方。
安漵問蘇憐香:「你看看,可是給出去的銀子?」
羅丘擔心女人,趁別人都沒注意到,往女人處看了一眼,低聲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女人搖搖頭。
她不能看著他死。
本來她就勸他,銀子不少了,離開吧。
但他非要再撈一避,現在被正主兒撞破了,不把督軍大人的名聲洗乾淨,這位夫人不喜,很可能直接派兵追殺他們到天涯海角。
然而他們之間的眉眼關係,現場的人有怎能注意不到?
蘇憐香就看得真真的,她捂著耳朵尖叫一聲,差點崩潰了,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同自己親密纏綿了一個多月的男人她自然不可能一點都認不出來,但是沒想到,這人騙了她這麼長時間,竟然到最後,是為了賺錢給別的女人花。
一點兒對她的感情都沒有。
即便她是一直把他當作另一個人,但他是騙她而來的,他不能對自己一點不忍都沒有啊。
安漵是不能讀出蘇憐香這時候的想法,如果能知道,安漵會把這讀心術趕緊交出去的。免得聽這蠢話聽多了,自己也變蠢了。
見蘇憐香直愣愣地看著那兩人,安漵敲了敲椅子腿兒,道:「蘇小姐,這是你的銀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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