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人從體育課回來，勾肩搭背的男生說話聲音很大，一群人剛進教室，整個空間都喧鬧起來。
但這些聲音似乎都蒙著一層什麼東西，隔得很遠。
舒甜問出問題的那一瞬間。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江譯心臟停了一瞬，爾後跳得飛快——答案就在喉間呼之欲出。
五年前，甚至是更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的答案。
畢竟是這麼私密的問題，舒甜離得很近，少女纖長卷翹的睫毛根部都看得一清二楚，純黑的眼瞳里倒映著一個縮小版的他。
耳邊似乎瞬間回放了一遍剛才她的那句，「我媽都說他簡直是把我當親妹妹——！」
「……」
江譯的心臟跳動速度一下子正常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正準備說「沒有」，面前正睜著大眼一臉洗耳恭聽樣子的小姑娘突然整個人往後一閃——兩人距離驟然拉大。
「舒甜甜走啦陪我去廁所！」
「走走走！」
拉住她的是兩個女生，一高一矮，一個扎著長馬尾，一個娃娃頭。長馬尾那個他有點兒印象，剛開學的時候還過來問他能不能同桌。
招呼都來不及打，動作太快，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兩人一左一右就這麼把舒甜給架走了。
其實他挺好奇，也挺迷惑的。
回頭看到聞人一在身後擺動手機，江譯側過身，食指敲了敲這人桌面。
「怎麼了譯哥？」聞人一語氣聽著挺高昂挺積極，但頭卻是抬都沒抬。
「……你知道女生，」頓了頓，江譯補充完：「都，非得找人一起上廁所？」
為什麼？
廁所門都是好的，自己去不行麼？
聞人一從手機里抬起頭：「……」
他一臉不可置信：「不是吧譯哥，這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上廁所——」聞人一乾脆把手機給鎖屏了，一本正經講解：「堪稱是校園內女生維持友誼的最頻繁活動——之一。」
「………」
維持友誼？
「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懷疑的表情，」聞人一指了指他的臉，又很快把手放下，「簡單來說，女生的思維大概就是『跟誰處得好就跟誰去上廁所，處得不好門都沒有』——」
頓了幾秒，聞人一靈光一閃，腦海里蹦出了四個大字：「——譯哥，這就是著名的『廁所社交』！！！」
江譯：「…………」
江譯不想再看這傻逼，正想重新回頭，餘光掃到聞人一把手機揣兜里，突然整個人站起來。
聞人一對上他的眼睛，「譯哥你別說了，我都懂。」
「……？」
「兄弟這麼多年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愛好啊？藏這麼深？」聞人一笑得高深莫測：「放心我不告訴別人我也不嘲笑你，」
「………？」
「不就是羨慕人家小女生了麼，這有啥的，」說著，聞人一伸手去勾江譯的脖頸，「走啊走啊，我陪你去廁所。」
「…………」
江譯太陽穴歡快地蹦噠兩下，忍無可忍從桌上隨便拿了本書，直接反手往後面砸聞人一身上：「我去你媽。」
-
第二天周五，因為這周就沒怎麼上課，給人感覺好像是剛開學就又要放兩天的假。只有英語和數學留了作業，都是很簡單的課本課後習題。
感情受挫的小學雞說完那句「她不喜歡」之後，一整個晚加白天都沒上線。
周五晚，舒甜習慣性登陸app，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發點兒什麼。
半天，她試探性地發了一句。
【Snlwkst】：在？
沒想到那邊秒回。
【gosk08】：？
「………」
小學雞還玩隱身的？
【Snlwkst】：那天怎麼了？我前兩天有事沒上線。
【gosk08】：……就是我給你發的，都是誤會。
「誤會」指的是他以為那小公主喜歡他，但人家其實不喜歡吧。
舒甜想了想，打字：那你還喜歡她嗎？
雖然說她覺得這雞很痴情，但是畢竟年紀小啊……哪天遇到了更好看的小公主，指不定移情別戀多迅速呢。
【gosk08】：……………
【gosk08】：嗯
舒甜翻了個白眼，決定教育教育這隻雞。
【Snlwkst】：你是不是很不會聊天？跟你喜歡的那女孩在一塊也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吧？
這回小學雞沉默了得有一分鐘。
【gosk08】：……你怎麼知道。
舒甜打字飛快：因為從你跟我聊天就看得出來你肯定是不會說話、把天不斷聊死的那種話題終結者啊。
小學雞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沒回復。
舒甜又說：你看，就算出於禮貌你也應該回復我一串點點點，你生氣就直接不回了，跟女生聊天，這怎麼行？
這句話發完，他倒是秒回。
【gosk08】：她我會回。
【gosk08】：你又不是她。
舒甜：「…………？」
就是說，是那個小公主才會回。
……
不是，這小學雞的戀愛明明八字沒一撇呢，為什麼這兩行字讓她覺得自己被酸到了？？？
舒甜吸氣呼氣再吸氣，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虧她今天中午午休的時候還給他想了個辦法！
【Snlwkst】：大兄弟，姐姐告訴你，撩妹是要套路的。
【gosk08】：？
【Snlwkst】：自古深情留不住，總是套路得人心，這是真理。
【gosk08】：所以呢？
【Snlwkst】：姐姐問了身邊的朋友，最近很火的一個少女心戀愛遊戲我推薦你玩一下，你作為女生視角，好好體驗一下人家男主們是怎麼說話的，怎麼聊天的，怎麼撩妹的。
【Snlwkst】：[軟體分享連結]-[遊戲]-[撩爆少女心·之·我和四個校草不得不談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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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給小學雞的遊戲不是舒甜瞎說的，她周五中午正好看到原彎彎和姚月兩人激動地在床上抽卡，說是有什麼充值大禮包活動，撅著屁股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就好奇問了一嘴。
這才知道這個據說已經火遍全國的戀愛劇情卡牌類遊戲。
她問那兩人，「這遊戲幹什麼的？」
原彎彎說，「跟我老公談戀愛。」
姚月說，「抽到跟老公談戀愛的故事卡！然後談戀愛！」
舒甜十分好奇：「跟紙片人談戀愛？有這麼好玩兒嗎？」
原彎彎：「嗚嗚嗚你不知道我老公那些台詞真是A爆了！他替我擋刀擋籃球！台詞特別蘇！嗚嗚嗚我愛他一輩子我永遠為他氪金！！！」
「……」
神他媽擋刀擋籃球。
這麼洗腦的麼。
兩個室友中風一樣地行為讓舒甜就這麼記住了這個又長又瑪麗蘇的名字，一聽小學雞說他不會聊天，瞬間就聯想到了。
她暫時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也不知道小學雞能不能真的玩，但這遊戲能做這麼成功，肯定有可以從紙片人身上學習的地方。
就看小學雞悟性如何了。
周一一早，舒甜進教室之前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發現前後左右的人都在奮筆疾書。這才開學第一個星期，一眼望去，一進教室就迎面撲來一股瘋狂補作業的氣息。
看來看去，她座位周圍那群男生，只有江譯格格不入，半倚在牆上，垂著眼玩手機，整個人都很悠閒。
儘管只有兩門有作業，但是這兩門都得寫在作業本上，一起收上去給老師批。
舒甜把書包放下，好奇地左右看了看，江譯也抬起眼來。
對上視線的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舒甜總覺得他好像在暗示著什麼。
舒甜想了想，先開口問：「你不用補作業嗎？」說完又覺得這樣好像不太好，換了個問法，「你寫完了？」
江譯迅速點頭：「嗯。」
「……」
「……」
大眼瞪大眼，江譯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她，眉梢微挑，眼角微翹，也不說話，就這麼盯著她看。
舒甜總覺得他這幅表情是在暗示著什麼。
頓了頓，她試探著尬誇了一句：「不用補作業……也太棒了吧……」
日常面癱的江大佬依然面癱，只是眼眸划過意味不明的情緒。
唇角微微勾了一點點的弧度。
那這就是——高興的情緒唄。
……還真是在等她那句夸？
還沒等她再說些什麼，身後傳來熟悉清亮的嗓音：「可不是的嗎！我以前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我聞人一居然能抄到譯哥的作業啊！」聞人一下筆如有神，寫得飛快，嘴也不閒著：「我他媽感動得甚至想把這份化學作業給撕下來裱個框掛在家裡燒香拜佛。」
「……」
太誇張了吧少年。
舒甜不知道江譯以前是除了老師親自收的作業，其他的從來不寫也不抄，她湊過去聞人一的桌子，想看一眼他抄到哪兒了。
「你也沒寫？」聞人一抬頭：「我馬上寫完，借你？」
「不用不用，我寫完了。」舒甜說。
她就這麼看著聞人一手邊江譯的本子。
字是挺好看的，大氣，連筆連得好，字母也好看。
看著看著，突然覺出點兒不對勁。
舒甜也是最後時刻衝刺，昨晚睡前才補的作業。
就是這些個答案……怎麼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呢？
她又往下看了幾道。全部看完，十道題里，九道答案都跟她不一樣。
——第一道太弱智，課本第一頁就有教。
聞人一抄完，合上本子，嘴快咧到耳朵根了，把本子還給江譯：「謝謝爸爸！！！」
江大佬很淡定很矜持，聲音里甚至還有點隱隱約約的小驕傲：「嗯。」
「嗯」說完，還看了她一眼。
舒甜：「………」
一個是真敢寫。
一個是真敢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