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心掛掉了她爹的電話,騎著自行車歡呼了一聲。
「方永年回來了!」她拽著自行車籠頭哐哐哐的自我慶祝。
鄭然然:「……你都把密泄成這樣了,他能不回來麼?」
「我大概是天才吧!」陸一心自我陶醉。
「是……」陸一心發神經的時候,鄭然然向來很配合。
「我去買滷菜!」陸一心嘰嘰喳喳的,「我爸只會四個紅燒菜,還特別難吃。」
「我明天中午不請你吃飯了,我要把錢都用了!」她興奮的一張臉都是紅的。
鄭然然跟在她後面微笑:「那麼開心麼?」
陸一心咧嘴,使勁點頭。
鄭然然也跟著咧嘴。
或許陸一心喜歡方永年,也不一定都是壞事。起碼陸一心現在的開心是實打實的。
***
晚餐飯桌上果然只有四個紅燒菜,紅燒冬瓜紅燒雞翅膀紅燒肉和紅燒茄子,再加上陸一心帶回來一包桂花蜜藕一碟油炸花生米還有一小袋鹵豬耳,滿滿當當的,也擺了一桌子。
「我再去切個黃瓜。」陸博遠拍拍手。
湊足了八個菜,陸博遠圍著圍裙欣賞了一下,放了三副碗筷。
父女兩個因為劉米青不在,這幾天相處下來已經有了革命友誼,擺飯桌收拾屋子配合默契,兩人都有些忐忑。
陸一心是因為心照不宣的原因,而陸博遠,心情更複雜。
他心裏面知道,他偷聽到的老教授的那一小段對話應該不是聽錯了,陸一心的那些話,也絕對不是小姑娘隨隨便便的空穴來風。
換個角度想,他就發現當年的事情,粉飾太平的意味太明顯了。
一個投資將近3億人民幣的項目把失敗都歸咎給一個在車禍中失去了一條腿的二十八歲的方永年,所有人都只是帶著慈悲嘆息,所有人都沒有說要深究。
當年這件事,似乎就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方永年之後,就合情合理皆大歡喜的過去了。
確實,太不尋常。
而他,居然四年後才回過神。
「打電話問問他到了沒?」陸博遠看了一眼時鐘,搓搓手。
「到樓下了。」陸一心收到微信後頭也不抬的跑到玄關,丟下四個字就噠噠噠的跑下樓。
……
老父親陸博遠內心突然就複雜了一秒鐘。
這丫頭,和方永年的關係就是比和他好。
***
江南四月天,方永年從車子裡出來的時候,穿著灰色的襯衫,手裡拿著他那件萬年不變的黑色風衣。
又瘦了。
陸一心只是看了一眼,心就揪揪的痛。
他甚至下車後還咳嗽了幾聲,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咳得隱忍。
陸一心跑上前,搶過他另外一隻手裡拎著的袋子。
「桃酥餅。」方永年以為她餓了,先報了食物的名字。
這也是老習慣了,每次出門都會給她帶點吃的,避嫌的話,是不是也應該要改?
不太喜歡改變的方永年皺眉。
煩。
「你這幾天沒吃飯麼?」陸一心語氣不善,跟在他屁股後頭亦步亦隨。
方永年覺得夜風吹得有點冷,把手裡的風衣外套穿好,假裝沒聽到陸一心的話,徑直往樓道里走。
避嫌。
「你感冒還沒好麼?」陸一心根本看不懂他的避嫌,一臉嚴肅。
他氣色看起來太差了,這咳嗽都咳了快兩個月了。
「嗯。」方永年應得含含糊糊。
「吃完晚飯我陪你去醫院吧。」陸一心操心成了小老太太。
「不用。」方永年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陸一心。
「你保證過的。」他都快要嘆息了。
這是樓道里啊,來往的都是鄰居,她還真的是光明正大。
陸一心怔怔的半張著嘴。
她保證過什麼?
「那個……」她怯生生的,上半身前傾,用說悄悄話的音量,「我不可以送你去醫院哦?」
侄女送叔叔也不行麼?
方永年:「……」
算了,他放棄。
「我去過醫院了。」他開始和陸一心一問一答。
明明陸一心才是心裡有鬼的那個人,為什麼心力憔悴的人會是他。
「那怎麼一直好不了啊。」陸一心注意力很快又被轉移了。
「是不是醫生不好?要不要掛個專家號?」小姑娘一提到生病,懂得還挺多。
她成長路上父母陪著她的日子真的太少,方永年還記得她小時候腸胃炎大半夜的掛急診都是她自己打的車,在車上哭唧唧的給他打電話。
「是不是應該掛個專家號啊?」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在半夜三更的計程車上,問得六神無主。
「不用。」他又心軟了,一問一答的更加耐心,「這陣子太忙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你一直都很忙……」陸一心噘著嘴。
忙一些她看不懂的事,忙著和俞含楓造假緋聞。
「誰很忙?」陸博遠站在門口,接過了陸一心手裡的桃酥餅,「你怎麼那麼大了還跟人家要吃的?」
陸一心撇嘴,有些不開心的從陸博遠身邊擠進屋裡,自顧自的脫鞋。
「她又怎麼了?」陸博遠完全摸不清楚女兒的情緒,下意識的想向在場的另外一個正常人求助。
方永年咳了一聲。
陸博遠手裡拿著桃酥餅,也跟著咳了一聲。
有點尷尬,鬥雞一樣對著方永年冷臉了那麼多年,突然的和顏悅色讓兩個男人都很不自在。
「先吃飯吧。」陸博遠搓搓手。
「我不餓。」方永年拒絕。
他不是來談和的,他今天來,是來回答陸博遠的問題的,他今天來,是來問問陸博遠,他是不是真的就那麼無辜,那些腌臢事,他難道真的一點都沒參與,一點都不知道?
「都瘦成骷髏了還不餓!」陸一心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白米飯,重重的放到飯桌上。
方永年:「……」
陸博遠:「……」
「那個……」陸博遠簡直尷尬。
方永年杵在玄關站了一秒鐘,飯廳里,那丫頭一直在瞪他。
吃吧……
他嘆息。
也不差這一頓飯。
不怎麼好吃,但是卻熱氣騰騰的飯,雖然整個飯桌氣氛有些尷尬。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了陸一心,這丫頭聽完他很忙之後就有點怪怪的,飯桌上沒有她調節氣氛,乾巴巴的跟他嘴裡在嚼的紅燒肉一樣。
而且她一直在給他布菜,在他面前專門放了個碗,她就這樣當著她爹的面,用共用筷子一筷子一筷子的給他夾菜。
確實都是他愛吃的菜。
但是……
他雖然不指望這丫頭的保證能維持多長時間,但她也太不避嫌了。
「不用了……」他在陸一心開始幫他把五花肉肥肉去掉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
這看起來都像是什麼事。
「一心……跟你感情真的不錯。」陸博遠乾巴巴的吃了一口白米飯,表情複雜,「她對我從來沒有這樣過。」
雖然他陪著陸一心的時間確實不多,但是好歹還是她的親爸爸。
方永年一口白米飯嗆進喉嚨,咳得驚天動地。
「都讓你去看醫生了。」陸一心不爽的嘟囔,順便給她爸爸夾了一筷子冬瓜。
「他都咳嗽了一個多月了一直沒好。」陸一心扭頭,跟自己爸爸解釋。
正大光明的讓方永年膽戰心驚。
他的立場變得很奇怪……
各方面的奇怪……
但是氣氛終於好了,陸一心身上有種特殊的魔力,只要她願意,任何場景都可以變得和樂融融。
哪怕桌子對面坐著的是陸博遠,他一直想要親手送進監獄的那個人。
話題就這樣從他咳嗽轉到了他的身體再轉到了他的食量,陸博遠甚至還提到了研究所里的豆腐包子。
父女兩個聊得熱火朝天,一直安靜吃飯的方永年,默默的扒完了一整碗白米飯。
有點撐,還有些油膩。
他又給自己夾了一塊桂花蜜藕。
過了清明的桂花蜜藕口感差了很多,但是仍然香甜軟糯。
陸一心和陸博遠不知怎麼的已經聊到了驢肉火燒,父女兩個相似的圓眼睛亮晶晶的,一邊吃著不怎麼樣的家常菜一邊望梅止渴。
方永年慢吞吞的嚼著嘴裡的桂花蜜藕。
如果,不是坐在對面的陸博遠已經兩鬢泛白,如果,不是陸一心身上的校服從初中的換成了高中的。
如果,不是自己那條再也不屬於自己的右腿。
他幾乎快要以為,那段歲月靜好的日子又回來了。
宿舍到實驗室只要十分鐘,路上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植被,這個季節,應該櫻花紛飛。
實驗室里,陸一心偶爾會背著巨大的書包過來借宿,包里有時候會偷偷的藏著她買來的網紅零食,他帶她去吃食堂,她送他網紅零食。
他能力出眾,這輩子最擅長的事情和他最喜歡做的事重合,所以窩在實驗室里整日整夜的。
他前途光明,在一眾師兄堆里,因為年紀小偶爾還會跟他們耍賴。
而現在,沒變的只有陸一心。
「我吃完了。」他放下了筷子,嘴裡的桂花蜜藕嚼的多了,也就苦了。
他慢吞吞的擦了擦嘴,慢吞吞的看向陸博遠。
他曾經,尊敬過的師兄,在他還是新生的時候,幫過他很多,告訴他中國人遲早有一天能做出最好的原研藥的男人。
「我們談談。」
談談那些恩怨,談談他查到的那些腌臢。
作者有話要說:魔鬼們。。。想像下有一天,方永年得改口叫陸博遠爸爸。。。。
我只要想到有這麼一天,就很想哈哈哈哈哈(對不起,忍不住
評論紅包包,明天周五雙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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