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靈境
浮空車內，屏幕上播放著夜城俱樂部附近的影像。
【目標地區通信功能基本恢復。】
安巴尼聽著腦機中傳來的集團武裝調度信息，看向【羽衣使】。
「既然他們已經進行了武裝抵抗，直接請【離婁】介入控制目標吧。」
【羽衣使】點點頭，開始連接【離婁】的【位格】。
雖然這次調查行動被任務目標事先發現端倪有些令他意外，但新馬港畢竟是企業自治城邦，公司武裝十分強大，在梵天集團的幫忙助下，安全局想要抓到這兩個三級武夫並不是什麼難事。
等【離婁】控制了任務目標，那兩人攜帶的所有數據都會被【離婁】讀取。到時候幕後黑手到底究竟是梵天集團，還是另有他人，確實如安巴尼所說那般，很容易水落石出。
但很快，雙眼閃爍紅光的【羽衣使】便搖了搖頭。
【目標不在任務地點，這家俱樂部的主人同樣消失不見】
「怎麼可能？」
安巴尼勝券在握的表情驟然凝固，他知道【羽衣使】不會說謊話，可他接受不了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變故。
「防暴部隊立即突入，解除三級火力限制，控制所有可疑目標！」
影像中，加裝了防電磁干擾模塊的梵天武裝轟開夜城俱樂部外圍的厚重金屬板，各層門窗和頂樓天花板盡皆被熱熔槍破壞，一名名矯若虎豹的高大人影衝進昏暗的舞廳，開始搜尋任務目標。
「確認安全，但沒有符合面容數據的任務目標。」
一個軍官模樣的械兵接通浮空指揮車的通訊頻段，向安巴尼低聲匯報導。
「不可能！」
安巴尼打開車門，提高聲音，瞧准俱樂部的頂層屋廳就跳了下去。
【羽衣使】目光掃過屏幕中正在掘地三尺的身影，沉默不語，只有雙眼紅光閃爍不停。
【罪魁禍首，裝腔作勢】
——
嗒嗒嗒~
腳步聲，撞擊聲，霓虹招牌閃爍的噼啪聲，不絕於耳。
楚青懷裡抱著陽子，背上趴著秦淮，在大黑傘下健步如飛，不時避過在低空巡遊的武裝無人機，以極快的速度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梵天集團和安全局調動的武裝多如潮水，幾乎要將狹窄的鬼柳街整個占滿，但楚青卻能在極小的縫隙中閒庭信步，如入無人之境。
他在建築和巷道間不斷轉向，很快便越過一幢低矮的公寓樓，轉進暗巷。前方是地下商場的入口，年久失修的消防設施仍滴著鏽水。
少司命所在的珊瑚塔已被安全局封鎖管控，秦淮沒興趣冒著暴露的風險在別人眼皮子底下玩潛伏接頭的把戲，索性就向陽子要了一個別處的安全屋，用來暫時中轉。
楚青轉進地下通道，這裡已經遠離了安全局的搜查範圍，不必再擔心暴露。
秦淮收起【七七傘】，從楚青背後跳下，已從電磁脈衝中恢復過來的【白澤】外腦也幫忙調整好了陽子的腦機，將她從自我保護中喚醒。
「接下來去哪？」
「地下蜂巢，少司命在那裡等咱們。」
陽子只是簡單抽搐了兩下後就恢復正常，聽到秦淮問話便打開面前的電梯門，示意二人跟上。
「這就是蜂巢？可真夠髒的。」
在地下世界穿行了十幾分鐘後，出現在秦淮面前的是由數百個容積八立方米的六角形巢房組成的聯體建築物。
旁邊的水池幾近乾涸，積水映著霓虹像廢電解液，旁邊散落著一些鐵架、台子。
只見各種黑藍色的垃圾袋散落在四周，將門窗堵得死死的，快有房頂那麼高，垃圾堆里的蟑螂沿牆而上，混凝土和瓷磚縫隙間泛著水鹼的棕黃色。
幾名邊緣人倚在冷硬的門框上，不時從兜里摸出一次性晶片插進自己的數據接口，臉龐上浮現出迷濛沉醉的神色。
「跟我來，她在頂層。」
三人順著鐵架來到頂層的那列蜂巢，刷開門禁後是一個六十四立方米的籠子，除了四面白牆，沒有任何家具。
身穿紫衣的少司命盤坐在房間中央，旁邊還有另外三個蒲團。
「聽陽子說，你們被安全局盯上了？」
「一點小事而已，等會兒他們就沒工夫管我們了。」
秦淮沒透露出太多東西，挑了個西面的蒲團坐下後，就申請加入少司命的通訊頻段。
楚青跟秦淮相對而坐，將北邊的空位留給陽子。
「我們這就開始嘗試定位？」
少司命通過三人的連接申請後，直接用腦機在頻段中交流了起來。
「嗯，不過在那之前得先把盯上我們的梵天集團注意力引向別的地方。」
秦淮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概況傳給少司命後，便開始藉助陰陽家的資料庫了解起梵天集團的的基本情況。
梵天集團的業務範圍極為廣泛，其中最大的三條支柱產業分別是：飛升業務、義體售賣和香火輸出。
其中飛升業務主要通過【蓮花淨土】來實現，為普羅信眾提供不完全的暫時飛升。
【蓮花淨土】是超大型靈境空間，主機外形通常堆砌成浮屠佛塔，體積十分巨大，運行功率也極其駭人。和百世經那種只有山峰大小的暗網空間比起來，無論是構建的精巧度，還是數據的穩定度，兩者間的差距都是雲泥之別。
就算是道家的【洞天福地】，在功能完整度和舒適度上也與梵天集團的【蓮花淨土】有不小差距。
這項業務的開展方式更是讓秦淮感到脊背發涼，簡單來說就是信徒通過供奉思維數據，就能將意識短暫上傳到梵天集團構建的【蓮花淨土】之中，享受無上極樂。
通過你思維數據價值的高低，可以自由選擇在三十三重天中任何一界居住。其中最高級的無色界四天，信眾在其中可以做到無所不能，所思即所想，所想即所得。
同樣，信眾在【蓮花淨土】中享受極樂的時間也跟所供奉思維數據的價值高低掛鉤。
若是無法源源不斷提供有價值的思維數據，便會被祂們以歷劫的由頭踢出【蓮花淨土】，重回現實自生自滅。
而祂們最常用的手段，便是讓信眾不知不覺的分攤【數沙者】的任務。一旦接觸污染數據日久，這些沒有價值的信眾自然便無法再容於靈境。
義體售賣，顧名思義就是通過借鑑其它公司的各種義體設計，更換相關材料來開發自研產品獲取收益。
香火方面不必多說，是梵天集團起家的老本行，信眾們享受完【蓮花淨土】中的極樂後再重回乏味苦難的現實，信仰只會越發虔誠。
梵天集團作為四面佛的嫡系勢力，三大支柱齊頭猛進，不僅沒有短板，還憑藉多領域的資源聯動優勢在新馬港聲量很大。
關於如何跟佛家修士作戰，陰陽家資料庫里的信息繁多，總結來說就是注意【位格】防護，不要招惹護法神云云。
秦淮摸了摸下巴，心頭浮現出一個絕妙的點子。
「少司命女士，你知道梵天集團掌控的【蓮花淨土】在哪嗎？」
「知道，你想幹嘛？」
少司命扭頭看來，語氣有些許謹慎。
「放心，不是什麼攻擊行為，只是想給梵天送上份大禮，好方便我們後續的行動。」
「行吧，誰讓我決意要上你們這條賊船呢，走，進靈境。」
少司命見秦淮不願透露更多，便也沒再問，主動閉上了眼睛。
驟然間，秦淮那雙偽裝成棕褐色的靈動眼睛，迅速地變回熾烈的燦金原色。
與此同時，楚青那雙如蒼莽青山的眼睛，也猛地散發出瑩瑩神光。
【靈境接駁中】
低沉浩大的聲音迴蕩在秦淮耳邊，緊接著是一種無法名狀的神經擴張，再擴張
與進入暗網的感覺很相似，但更清晰，周圍景象在飛快的像素化，旁邊眾人的身影怪異地變得透明而消散，變成一片黑白噪點漸漸地遠去。
倏忽之間，秦淮的感覺完全不同了，他面前是一片無邊無際、沒有方向的扭曲幽暗空間，不僅沒有具體的物質形態，還飄滿了光與迷霧，猶如宇宙中的蟲洞。
忽然，一道道棋盤般的網格線在他身下鋪展延伸開去，有無數個形狀不一、或大或小的建築出現在周身兩側，擺放在網格線劃出的道路上。
這些數據建築上間或有冰炬、箭塔、天穹之類的防護措施，與無盡的暗影幻象，共同形成了無窮盡的矩陣空間。
「這才是靈境真正的樣子，要不是你有【天問長歌】和【位格】，可見不到賽博網絡光鮮表面下的內里。」
陽子的身形浮現而出，跟著的還有楚青和少司命。
「每個建築，都代表了世界上某個設備的資料庫，或許是一名普通人的【意識錨】，或許是某位修行者的【位格】，又或許是某尊神佛的【神格】。」
少司命微微一笑，轉瞬間她身上不再是靈素紫衣，而像是黑客帝國里的長風衣與墨鏡。
「在靈境裡，我們可以通過黑客技術侵入它們，普通人、修行者都行，偷竊思維數據，搞鬼搗蛋，探知公司秘密、破壞宗教行動.這點跟暗網沒什麼區別。」
「但我們不能被【離婁】發現，祂對於每個數據建築都有起碼一級的安全防護。我們的每次侵入行為，都會觸發【離婁】的ICE檢索。」
「而且侵入的時候，會引發數據漣漪暴露自己的位置，很容易吸引到那些【數沙者】和魑魅魍魎。這裡到處都是神佛的信眾，尋著機會就要抓取有價值的思維數據。所以在靈境裡動手很麻煩，如果沒有明確的目標，就最好不要動。」
少司命一邊給秦淮這個黑客小白講述著經驗知識，一邊輸出巨量的信息數據。
周圍的靈境再度變化，變得像是無邊際的大號電路板，而在電路板上有一整座城市。
不管是寬闊的街道，還是狹窄的小巷，每條道路上都放滿了風格迥異的數據建築，到處是擁擠的高樓大廈，各樣的霓虹招牌閃爍著眩光溢彩。
「梵天集團的【蓮花淨土】離這兒不遠，要不比一場？」
陽子吹了聲口哨，跨坐在一輛造型復古的灰色摩托車上，雙手露出半指，戴著大墨鏡，像一個暴走族。
「來唄。」
秦淮打了個響指，身旁也出現一輛形貌猙獰，色澤炫酷的火紅摩托車。
「靈境中沒有物理距離，只要有地址就能到達，花費時間的快慢實際上是【位格】的高低和黑客技術的嫻熟程度。」
少司命話語淡淡，也騎上了一輛漆黑優雅的高科技摩托車。
很快，導航賽道便在四人的通訊頻段中高亮顯示出來，楚青一擰油門，胯下深青摩托的誇張撞角率先竄了出去。
炫紅的摩托車如時間幽靈般在光怪陸離的電路板街道上高速飛馳，嗚嗚的引擎轟鳴聲相伴左右，四輛顏色各異的摩托車繞過一個個迎面撞來的數據建築，快速逼近著遠處梵音陣陣的浮屠塔。
他們周圍是不斷變幻的光影，各種靈境幻象交互出現而又消散，車後則是青、紅、黑、灰四色、炫麗迷幻的光帶殘影。
梵天集團的【蓮花淨土】，外在顯化的數據建築是一座雜揉了許多印度教風格的唐式石浮屠。
浮屠塔基方正，占地極大，牆面通體呈現淡金色，四周邊設石欄，欄杆上下段有寶珠、雲頭等裝飾物。
塔基上有三層漸收的月台，四級迭澀，立有蹲獅望柱，壘起九層塔身，各有柱頭斗拱、補間人字拱，攀間枋、欄額、蜀柱俱全，檐角上翹，頂似攢尖。
四面佛高坐須彌寶剎之上，下有相輪華蓋，背放十字相交之佛焰，日月則掩映在其身側，不敢爭輝。
遠處的電路板道路上，四個小小黑點帶著風馳電掣的炫光彩影倏忽衝到近前，幾乎同一時間按下了剎車。
刺啦~
輪胎擦過地面的幻聲響起，秦淮望著不遠處的浮屠塔，揮手收起了胯下摩托。
「這次算是平手，以後有空再比過。」
秦淮瞅著聳立雲端的四面佛，轉頭看向少司命：「我們怎麼進去？」
此時少司命和陽子都已蒙上了一層隱蔽的流光，五官模糊不清，像是戴著一層包裹式全息面罩。
陽子臉上是一尾白色的陽魚，少司命臉上則是黑色的陰魚。
楚青也有樣學樣，也沒見他怎麼動作，額頂便長出一隻燦金色的獨角，五官被金粉遮蓋了個七七八八。
「敲門唄，你不是來送東西的麼，光明正大進去就好。」
陽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得了吧，要是能光明正大進去，用偽裝成這個樣子？」
秦淮翻了翻白眼，額頂長出兩隻亮銀色的小角，五官同樣被銀粉遮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