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新聞
新馬港城北，交界地。
十六名【日游神】飛過半空，身邊是黑壓壓的無人機陣列。
在靈境中發生的【阿提卡之毀滅】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以【離婁】為首的五級至高們雷霆震怒，安全局與聯合巨企的搜查隊盡數派出，就連交界地這種地方都加強了治安巡視和人員審查。
現在離上午九點還有幾分鐘，施食儀式在交界地同樣熱火朝天，甚至比核心區域還要受歡迎。孔明燈連結成片，無人機托起祭品，油香味混淆著數據流瀰漫整個街區，底層的水鬼和流民不在意法外之地本就難測的危險，也不關心神靈的威儀，他們這些野狗只貪求實實在在的好處。
錦鑭袈裟和五彩法衣的虛影從他們身上穿過，光影在金屬和肉體間交雜，人鬼難辨。
參差錯列的高樓間仿佛瀰漫著極光，一些巨大的全息法相像在縫隙間掠過，像是顯化於世的漫天神佛。
這個時代的城市建築高低落差極大，比天九的山城有過之而無不及，秦淮和楚青在人流中穿行，能看到腳下的街道、小巷，半空中交叉的環道上都站滿了人。
半空中，金色的四面佛飄過，祂盤膝坐著，九顆繞祂不規則旋轉的斑斕圓球像極了天體，而祂就是中心的那顆輝耀大日。
交界地里數不清的邊緣人都仰著頭，眼神卻沒有焦點。一切都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秦淮只能聽到在大廈間交錯的冷熱氣流凝水聲，和掛在混凝土外牆上那老化燈牌里傳出的電流噼啪聲。
與靈境時刻保持連接，一直在關注神佛動向的秦淮通過查閱資料得知，這是兩場施食儀式間的暫歇，目的是為了留出時間讓這些收受恩惠的螻蟻消化數據，以防他們的低劣腦機因為過熱而爆炸。
緊接著，整點剛過，莊嚴的音樂和誦詞同時鳴響，迴蕩在天地之間。
「他們在幹什麼？」
楚青看著這些聽得如痴如醉的邊緣人，懶得上網查，索性就直接問旁邊的秦淮。
「來這裡的人，要麼是身上有大量粗劣植入體的流民，要麼是經常深入暗網捕撈數據的水鬼，神經基本都受到了嚴重污染，差不多已經半瘋。梵天集團這場施食儀式是在給他們做免費的腦機清洗，只要在祂的視野內開放腦機權限，祂就能現場給你洗一次腦。」
秦淮朝半空中的四面佛昂了昂下巴，語氣有些莫名。
「這些野狗，也就平日私底下叫得歡，如今瞅見丁點好處，就立馬向壓榨他們的假神偽佛搖尾乞憐，真是沒半點血性！」
楚青打量四周麻木的邊緣人，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秦淮沒說話，只是觀摩著眼前正在進行的布施。半空中的四面佛並非【梵天】本尊，只是是一道被授予了相關權限的全息投影，是科技製造的產物，可在交界邊緣人的注視下，秦淮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這道全息投影體內緩緩壯大。
秦淮看了一會，便拉著楚青走向不遠處的電梯。他倆剛犯下一樁驚天大案，不適合拋頭露面，正該找個地方歇歇腳。秦淮視界裡的城市地圖顯示，坐電梯下六層是條小巷，裡面有間賣天然食物的快餐店，白底紅字的全息招牌，中西結合的樣式，像九十年代東南亞流行的唐樓。
二人步履不停，水泥柱和晶矽牆緩緩後退，各色招牌如流光般在眼前飛逝。
充斥暴露裸體影像的超夢體驗館、掛著牙醫診所招牌的義體改造店、調製成癮性非法神經數據的藥局
在霓虹閃爍的陰影之中，秦淮拉開木質格柵，躬著身體勉強從店門擠了進去。
逼仄的店面內，頭髮花白的老店主正坐在鋼鐵鑄就的長條餐檯後，靠著舒服的人體工學椅，睡眼惺忪的望著牆幕上播報的新聞欄目——《靈境凡世一點通》
「老闆，來十碗面，毛細，清湯，多蔥，小鹽。再加二十塊肉排和煎蛋，蛋要單面煎，少油。」
很快，廚藝機器人就按秦淮的要求，將預製拉麵、合成煎蛋和幹細胞培植的注脂肉排送了上來。
秦淮瞅著面前全是科技與狠活的食物，知道沒得挑，分出一半遞給楚青後，就低頭嗦起了香氣四溢的牛肉麵。
在降臨地·乙亥六十三果實之前，秦淮就根據楚青提供的資料了解過，【鯨歌】集團總部所在的新馬港不僅是東南亞最早建立的企業自治城邦，也是為數不多與凡世比較接近的城市。
不同於其餘像是生活在「黑客帝國」里的城市，新馬港作為自由邦，沒有國家和政府的概念，管理相當混亂，只有公司武裝和安全局調查員會偶爾維持城市秩序。這樣特殊的生態吸引了幾乎整個東南亞的黑戶、水鬼、邊緣人
久而久之，新馬港就成了天堂與地獄的結合體，魚龍混雜共舞殺場，牛鬼蛇神齊聚一堂。
秦淮和楚青能在公司武裝和安全局的聯合調查下屢次逃脫，固然與他們的行走能力有關，但也離不開交界地提供的天然庇護。
餐檯前兩個壯漢在呼嚕嚕的吞咽著拉麵肉湯，餐檯後的老闆仍在半睡半醒間瞄著散發光亮的牆幕。
「公元2278年1月6日凌晨，靈境三十三重天中的五級至高【赫爾墨斯】，於神域【奧林匹斯山】發布公告，為商業交易提供數十年契約服務的天平之城，為無數信徒提供指引的天平之城【阿提卡】將暫時關閉，進行大數據疊代和底層算法邏輯的優化.」
「梵天集團董事【迦葉波】，因任職來開解度化信眾有功，累計點化【數沙者】超百人，組織策劃了多次淨化魑魅魍魎的祓禊行動，為靈境的發展做出了卓越貢獻，勞苦功高，不可勝數，茲定於一月九日外派.」
「鯨歌集團董事【波夷羅】，因公司戰略規劃需要，即刻卸任東南亞大區負責人一職，搭乘【羲和號】前往太空港中轉，入職月球躍遷基地管理委員組.」
「新馬港安全局提醒，【神恩日】到來在即，接下來安全局與各大公司將持續保持高壓搜查態勢，著力於打壓反動組織，徹底肅清魑魅魍魎。同時號召民眾趁著不斷開展的施食儀式，積極踴躍提供非法組織的信息，商民一體，眾志成城，為新馬港的長治久安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昨日，陸吾重工2278年度新品發布會在遠東重城【夜港】舉行，世紀拳王【安格·馬丁內斯】受邀參加儀式並主持。」
「發布會中，【安格·馬丁內斯】提出了『打拳才是青年唯一出路』的大膽暢想，希望那些對未來迷茫的青壯年們能夠發揚『三分根器註定，七分拼搏改命』的新西伯利亞精神，敢想敢幹，勇於參與陸吾重工新推出的免費肉體強化項目。參與活動的民眾無不備受鼓舞，奮發昂揚。據悉，本次陸吾重工新推出的肉體強化項目已經過世界銀行的聯合認證，完成後實力將不亞於加裝了四級義體的機械改造者。」
柔和動聽的電子女聲中，秦淮喝淨最後一口泛著油花的肉湯，取過紙巾擦了擦嘴角，將海碗隨手摞在迭放成小山的餐具上。
「老闆，結帳！」
「承惠60點算力，另餐具使用費和服務費2點。」
金屬感很重的機械聲在餐檯內部響起，秦淮點點頭，隨手劃款後，就跟楚青離開了這個用來暫時歇腳的小居酒屋。
只是吃頓飯的功夫，外面飄灑的細雨就就又下了起來，把交界地雜亂的霓虹燈光朦朧成一片迷彩。 楚青走在迷濛的流光虛影之中，開口問秦淮的想法：「小秦，剛剛新聞聯播里那些話你應該也聽見了，就點沒什麼想法？」
「說實話，沒有。」
秦淮瞥了眼視界左上角的全息地圖，那裡正有一條通往陽子和少司命藏身之處的導航。
「【迦葉波】和【波夷羅】都在二哥你手裡，方才聽到的人事調動應該是祂們為了維穩玩的小把戲，至於陸吾重工的新項目，那或許是個突破口，但我們此時無暇分心。」
楚青點點頭，確實如秦淮所說，他們不該因一個虛無飄渺、不知真假的消息亂了分寸。
短暫交流後，秦淮和楚青跟著導航在交界地七拐八扭，很快就來到一家酒吧面前。
【野原鬣狗】
這是這家酒吧的名字，秦淮推門進去，一樓大廳被一張張環形沙發劃分成不同區域，中間是熱鬧的舞池，中空的上方吊著一盞炫目的水晶球燈，金光、綠光、紫光等光線迷幻地混合。
「呦，復古迪斯科，這我喜歡。」
楚青聽著風格復古的合成器浪潮，很是豪爽的給坐檯DJ打賞了一筆小費。
或許是最近的打撈進度很令他滿意，楚青心情此時也難得的有些放鬆。
衣著前衛、容貌靚麗的客人們坐在沙發上，手中捧著用萬千神經數據為原料調製的夢幻酒液。
大廳四圍皆是花了重金加裝的全息牆幕，隨客人們的要求變換著各有不同的自然風光。
身著黑色正裝的侍者端著酒盤來來去去，呈上客人們新點的調酒。
除了客人、DJ和侍者，仔細點看，還有一夥流浪孩童守候在暗處。
這些小傢伙們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都很懂規矩，不去打擾客人，也不去舞池，連走過時都是彎腰低頭的鬼祟模樣，以減少對別人的影響。
每當有客人結帳離桌，侍者端著剩下的酒水食物往廚房走，他們才連忙冒出來跟上去。
秦淮用【驚鴻一瞥】確認過了，這些野孩子竟然不是公養院出來的試管嬰兒，而是在交界地誕生的自然人。
在這個時代，秦淮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稀有度堪比大熊貓的自然人。
「主人。」
穿著紅色棒球服、肩上抓著【白澤】外腦，看起來就像黑皮體育生的【夜魁】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湊到秦淮近前低聲道。
「嗯，昨天幹得不錯。」
秦淮微微頷首，誇了【夜魁】一句後，就與楚青跟著他穿過這個喧鬧大廳，踩著鋪有紅地毯的迴旋木樓梯來到二樓，二樓是些比較隱秘的隔間包廂，同樣霓虹閃爍，不時還會傳來放浪形骸的歡聲笑語。
「大隱隱於市，陰陽家這幫方士啊，會玩。」
楚青吹了聲口哨，慢悠悠地跟【夜魁】來到位於走廊盡頭的房間，主動推開了門。
房間的地上鋪著塌塌米，牆邊有一排翠竹，和手工精製的布簾、燈籠、風鈴和浮世繪，原木推拉門遮擋著裡間的深潛室。
這裡還有一台八成新的醫療手術台，陽子正躺在上面接受少司命的治療。
「嗯？昨晚突圍途中還是受了傷麼？」
從陽子身體上反饋回的黑色漣漪一閃而逝，秦淮沒去打擾專注操控機械臂的少司命，轉頭就跟楚青進了裡間的深潛室。
【夜魁】默默關上門，順手拿過一本漫畫在深潛室門口坐下，充當起了守門人。
秦淮輕車熟路的按下深潛室的紅色按鈕，五毫米厚的冷軋低碳鋼板頓時被機械結構推出，包住了這個本就不大的房間，通風口也被機械臂臨時加裝上蜂窩狀的截止波導窗
眨眼之間，深潛室就變成了一間數字生命無法通過電磁波傳輸數據、進行激進逃逸行為的屏蔽室。
楚青從右臂褪下似乎比往日更亮了一點的【金剛琢】，遞給了盤坐在身前的秦淮。
「【金剛琢】是唯一性異物，整個閻浮比它厲害的寶貝沒有幾件。等會我會盡力收束其靈威道韻，但對你來說，哪怕只剩萬一也依舊非同小可。要是撐不住的話，立刻退出來。」
楚青的表情很是嚴肅，連帶著秦淮都緊張了些許。
「二哥放心，我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的那種人。」
秦淮深吸一口氣，開啟【信號傳輸】擬態後，雙手搭上涼颼颼的先天錕鋼，盯緊【金剛琢】就將意識沉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