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2024-08-27 20:31:54 作者: 北傾
  第76章

  這場由病人家屬不服第三方審查結果引起的醫鬧很快就在一直關注此事的媒體報導下,公布於眾。

  由於此次有第三方審查結果的公示,網上輿論再也不似事件發生之初,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醫院。

  只是情況仍舊不夠樂觀。

  不少公知大V等,在網絡上具有一定影響力和煽動力的大號仍舊義憤填膺希望醫院能站出來給個交代,甚至要求公布薛曉跳樓前的視頻資料。

  薛曉自殺事件大幅度報導之初,還曾有不少本院的醫護人員站出來說明事情真相,包括余榮梁私下作風不正,品行不端。

  只是人微言輕,在大浪潮洶湧的淹沒下,除了心灰意冷並沒有其餘收穫。

  甚至,更有奮力維護的如付醫生,被網友人肉,肆意謾罵,最終只能刪除所有微博,暫避鋒芒。

  薛曉表嫂等數人,突然襲擊醫護人員這件事就猶如在這場洶湧拍石的海浪里撕開了一道口子,就像一記響亮的巴掌,把所有暫居二線等待事件平息的人都打醒了。

  院方領導在探望過此次事件受害的陳醫生以及被殃及的小邱後,臨時召開了一場會議。

  溫景然也在列。

  醫患關係不知從何時開始漸漸變得緊張,各地醫鬧事件或大或小層出不窮。

  這種關係的處理如今甚至被醫學院的教授也列入課題討論,加以深思。

  會議切入點的主題是危機處理。

  這場由余榮梁引導,媒體渲染髮酵的醫鬧,再拖延下去,只會變成一場災難,無論什麼處理方式,院方首先得先擺出態度來。

  當天晚上,S大附屬醫院的官方微博正式地發表了一篇說明,從薛曉入院治療開始到跳樓自殺,客觀描述。

  並強調第三方部門的審查結果公正公平,醫院除了看管不利以外,在手術過程中並沒有任何違反規定的舉措。

  這篇說明的最後更是針對余榮梁當初在微博申討時所說「他作為薛曉的丈夫,對妻子術中切除全子宮完全不知。

  而薛曉在手術結束甦醒後,對自己再也無法生育的現實悲痛欲絕,無法接受」作出了詳細的解釋。

  「病人薛曉入院檢查,至手術前,病人在需要家屬了解手術風險並簽署知情同意書期間,曾與配偶余先生有電話溝通,並不存在沒有告知余先生的情況。

  而手術期間,手術室外等候陪伴的病人家屬只有病人薛曉的母親。」

  至於薛曉的病情,由於院方有保密的責任,並未透露,只格外理直氣壯道:「關於病人的病情和基本情況,余先生作為病人家屬有全部的知情權。

  若余先生對此還有疑問,可私下與院方對質,院方有責任替病人保護隱私。

  此等情況下,若再有不明事實真相污衊攻擊我院醫護人員發生,我方將採取法律手段,必要時可按照程序將所有事實公之於眾。」

  整篇說明的最後,是格外點題的總結:「醫者行醫,仁德自重。

  救死扶傷,兢兢業業。

  在尊重體諒的前提下,醫者有大愛。

  請停止在不明事實真相情況下就肆意攻擊醫護人員的舉措,別涼了醫者那顆赤誠心。


  畢竟,在與病魔死神抗爭的戰場上,是他們負重前行,翻山越嶺。」

  這篇說明比余榮梁當初全靠煽情的博文要客觀許多,在多數人仍舊堅持站隊余榮梁,少數人開始考究這篇說明的真實性,並站出來維護院方時,余榮梁的微博貼出了一張律師函。

  指控S大附屬醫院避重就輕逃避問題,涉事醫護人員態度惡劣。

  重重指控,無一屬實。

  一個小時後,院方官博發布了一段視頻監控。

  視頻里的視野是婦科住院病區的走廊,但因薛曉的病房就在走廊的最後的一間,病房門口的舉動仍舊能夠拍攝到。

  與視頻同時發布的是官微操作人員的講解:「薛曉術後第三天,余先生不顧薛曉還在恢復的身體,帶律師和病人薛曉商議離婚。

  當天下午,隔壁病房病人家屬多次投訴薛曉所在病房有爭吵聲,於臨近醫院下班時余先生與薛曉發生爭執扭打,誤傷我院出手維護的麻醉醫生,有薛曉和被誤傷醫生的傷情鑑定,余先生還想看嗎?」

  這一記打臉,委實有些狠。

  雖沒有餘榮梁的家暴視頻,官博這明顯不怕事大的態度頃刻間扭轉了局勢,瞬間反轉。

  視頻有些長,從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屬來護士台投訴隔壁發生扭打爭吵開始到警察出警為止,毫無遺漏。

  應如約窩在沙發里,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官博文字說明版本上所提到的傷情鑑定,忍不住給溫景然發了條詢問的簡訊:「我的傷情鑑定是你要求做的?」

  溫醫生的回答言簡意賅:「嗯,我不該留著證據找他算帳?」

  當天事發時,溫景然在手術台上,對應如約被誤傷一無所知。

  手術結束後被魏和告知,他就存了秋後算帳的心思,先做了傷情鑑定。

  不料,最後用在了這上面,也不知算不算誤打誤撞。

  他並非什麼也不做,只是不太愛說而已。

  真正扭轉局勢,把余榮梁踩進塵埃里的,是甄真真接受的那段記者採訪。

  S大附屬醫院「醫鬧」事件舉國矚目的熱度里,記者為了得到第一手採訪,徹夜守在警局。

  薛曉表嫂等人輕傷陳醫生,被警方以擾亂公眾秩序為由拘留十五日。

  薛曉表嫂在審訊過程中出乎意料地坦誠動機和原由——是受余榮梁教唆。

  甄真真立馬帶上人抓捕余榮梁回警局問話。

  一干翹首以盼的記者眼睜睜看著這個警局裡最酷的女警冷著張臉出去,一小時後從警車裡推出了臉色鐵青滿臉尷尬的余榮梁,「轟」的一下,瞬間炸了。

  「余先生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保釋妻子的表嫂嗎?」

  「余先生和此次襲醫事件有什麼關聯嗎?」

  「能否接受一下採訪呢……」

  甄真真讓小胖把余榮梁先帶進去,自己則掰正了攝像頭,對著攝像頭正了正帽檐,冷漠地反問:「如果是保釋,還需要出動警車去接他?」

  記者們驟然一靜,提問的人被噎得面紅耳赤。

  其餘的不是幸災樂禍偷笑的,就是要笑不笑憋著的。

  甄真真特別滿意這萬籟俱靜的出場效果,面對著鏡頭,仍舊冷著一張臉,一字一句道:「你們的余先生涉嫌教唆,主導了惡劣的醫鬧事件,被帶回來審問,若情況屬實,會被拘留。」


  話落,她絲毫不在意自己這番話會在媒體圈裡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忘了說,余先生是我在洗浴中心抓到的。」

  當然,本該官方客套說「無可奉告」的甄真真最後被遲盛收拾得有多慘是不得而知了,但甄真真站在警察立場上接受的這段採訪無疑是把傾向於余榮梁的輿論徹底扭轉到醫院這方。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本站在道德制高點幫余榮梁討伐醫院的網友們在發現自己被當槍使後,反撲得也異常激烈。

  當初被人嘲笑,肆意辱罵的醫護人員的微博重新被頂起,評論里皆是當初在不明真相情況下攻擊博主的道歉。

  余榮梁本因薛曉自殺借題發揮的「醫鬧」也被爆出是受利益驅使,榮梁集團那段時間靠余榮樑上乘的賣慘演技股票大漲,大賺了一筆同情財。

  如今事實被揭開,就連他的私生活也被徹底扒光。

  那些知道事情真相卻不敢發聲的人,終於能夠在平台上,指責余榮梁狼心狗肺。

  ……

  「之前就說了,你們站余榮梁絕對會後悔,他在我們S市早已經聲名狼藉了,包二奶,逃稅,人品差到令人髮指。」

  「薛曉嫁給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手術第三天被逼著離婚,別怪醫院了,我覺得就是被余榮梁給逼死的……」

  「臥槽?

  為了給他生孩子常年中藥不斷,二奶有了孩子也忍了,要我說,薛曉也是活該,活得這麼窩囊。

  不過真心疼她,在手術台上生死不知的時候,沒準余榮梁正在哪個溫柔鄉里……」

  「最慘的是醫院,被水軍追著罵了那麼久,要不是這次余榮梁教唆薛曉的表嫂來鬧事,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就這麼冤下去了……」

  「本來醫患關係就緊張,余榮梁這種惡意借著大眾如今對醫生有些成見打同情牌攬錢的人真是罪該萬死……」

  「可憐主治醫生,救了人,還留下了心理陰影……」

  「一群屁民被人牽著鼻子當狗遛,現在真相大白的場面真是不堪入目。」

  ……

  短短几日時間。

  反轉的局勢讓醫院所有醫護人員都出了一口惡氣,神清氣爽。

  最高興的是小邱。

  她無緣無故遭了秧,此時對余榮梁這個始作俑者那是咬牙切齒的恨之入骨,閒暇時間刷微博話題,只要看到罵余榮梁的,都會去點個讚來發泄怒意。

  相比較小邱化悲憤為點讚的活力,陳醫生此次頗有些一蹶不振,院方特批她休個小長假調整心情,從事發到現在,她一直沒再來醫院上過班。

  結束一台手術後,離下一台手術還有二十多分鐘的休息時間。

  趁休息室沒人,應如約過來倒水喝,順便歇歇腳。

  一口溫茶剛送進嘴裡,休息室的門被打開,溫景然隨後走進來。

  似是絲毫不意外她也在這裡,他進來後,拉開離他最近的椅子,坐下來。

  安靜的室內,忽然就有些尷尬。

  自上次在應家一起吃過飯後,兩個人已經有好幾天沒有這樣單獨的私下交集。

  應如約這幾日忙著幫向欣照顧外婆,能見到他的地方不是在普外病區就是在手術室里和他同台手術。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以前處處能夠遇見,憑的絕對不是運氣。

  若沒有他的刻意,就會像這幾天一樣,雖然在同一家醫院,一天也難得能見幾面。

  應如約用指腹摩挲著保溫杯上唯一的磨砂印刻:「等會還有手術?」

  「嗯。」

  溫景然側目看了她一眼,閉上眼,指腹抵著兩側的太陽穴輕輕地揉捏著:「在你隔壁。」

  應如約「哦」了聲,不知道說什麼,捧著保溫杯,小口地抿燙得有些不能入嘴的菊花茶。

  有些苦,苦到入了喉才漸漸有回甘。

  她舔了舔唇角,想起最近醫院內部瘋傳的這次醫鬧事件的處理方式是溫景然提供的說法,忍不住問:「大家都說……這次多虧你。」

  溫景然抬眸看來,搖頭:「我只是提了意見而已。」

  他修長的手指相抵,垂在桌面上,被陽光打出立體的明暗光影:「余榮梁選擇媒體發聲,輿論的起源就在微博,這種回應方式實屬無奈。」

  溫景然往後靠在椅背上,眉目疏懶著,轉移了話題:「外婆恢復情況挺好,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應如約點頭,一手握著保溫杯,一手支著下巴靜靜地看著他:「如果你有空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和我一起送外婆回L室?」

  聞言,溫景然忽的抬眼看來。

  那眼裡的光從沉寂的幽深的,漸漸被陽光染上了少許金色。

  他笑起來,無聲卻誘惑:「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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