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歡驚呆了。
她看著眼前布料只能勉強遮身,又一臉羞憤捂著屁股的小男孩,完全沒法把他和那株弱不禁風又格外惹龍討厭的神行草聯想起來。
在她的印象里,那株當初被她一尾巴就砸得神識消散的神行草就是一盆只會讀心的雜草。他雖然擁有靈識,可那點靈識在如今的她面前根本不夠瞧的。
結果被她咬了一口……突然就落地化形了!
搖歡從石凳上跳下來,也不管神行草一副「你臭流氓你走開」的表情,按住他圓潤的小肩膀湊到他身後看了眼。
咦,沒有尾巴……
身上連根草都沒有。
搖歡一想到這個看著就任人搓圓捏扁的小屁孩是那株惹她討厭的神行草,便有些歡喜。
她還想強行掰開神行草的手看看被她咬出牙印的地方,還未等她行動,帝君拎著她的後領,輕輕鬆鬆地就把她提開了幾尺。
妖精之間大多沒有男女之防的觀念,搖歡從小耳濡目染,更何況這會站在她面前的只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男孩。
搖歡不解地抬頭看著帝君,見他鎖眉不悅的模樣,不知想到了什麼,再看向帝君時,已是一臉的惋惜:「帝君以前那麼精心照料小蘭,大家都以為帝君是等小蘭長大後娶她回去做帝君夫人的……」
頓了頓,她一副感同身受地皺起小眉頭:「可惜小蘭是男的……」
帝君眉角一抽,險先想把搖歡重新掛回樹上,風乾個三天三夜。
他冷瞥了她一眼,語氣不善:「我要娶誰還不勞你操心。」
搖歡誤會帝君執意要把小蘭娶回去,眉頭皺得更緊了:「狐妖以前說帝君不近女色是因為喜好男色,原來是真的啊。」
算了,還是掛回去吧……
帝君拎著搖歡的後領,順手把她掛回槐樹上,轉身抱起一臉驚魂未定的神行草進屋。
神行草被搖歡剛才那些話嚇得不清,腦子裡亂紛紛的,直到被帝君放到地面上,才回過神來,認認真真地給帝君行了一禮:「多謝帝君多年來的悉心照料。」
帝君微微頷首,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來回打量了幾圈:「化形提前了。」
神行草鼓著一張包子臉,表情不是那麼愉快地揉了揉屁股。如果不是搖歡這措不及防地一咬,他也不會震驚地落地化形。
「也好。」帝君往窗外看了眼,夜空安寧靜謐,星輝錯落,就像每一個平常的夜晚。
他幽邃的目光遠遠落在夜空中的星宿上,仿佛透過這片天空看向了更遙遠的天外,良久,他才輕不可聞地說道:「你一甦醒,這裡便真的不宜久留。」
神行草繼續撅嘴,似是不滿被搖歡打亂全盤計劃,但在帝君面前,他卻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憂心忡忡地望了眼外面掛在槐樹上的搖歡,對自己攤上這麼條龍頗有幾分頹喪,草途無望啊。
神行草是九重天上的仙草,伴著天池而生,日日需要天池靈水澆灌。即使這樣,神行草能夠擁有靈識化形的萬年也才一株,具有起死回生之效。
別說對凡人了,就是對元壽將近的神仙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寶。
偏偏那條小壞龍當他是草,一點也不懂得珍惜。
——
搖歡在槐樹上掛了一夜,夜裡困得厲害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等第二日清晨,就被帝君從樹上拎下來,帶去後山泡溫泉……哦不,是修煉吐納。
後山溫泉的靈氣充裕,搖歡泡在水裡堪堪一個時辰,就感覺靈氣溢滿體內,膨脹得她不得不化為原型繼續吸納。
神行草已經縮回他的石罐里,安安分分地當回了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蘭草。不知是不是昨晚在搖歡哪裡受得驚嚇太大,今日一整天都沒搭理過搖歡。
等搖歡得到帝君肯許爬出溫泉池時,她整條龍的龍鱗都被泡軟了,渾身熱氣騰騰跟煮熟能吃就差一勺子的孜然了……
她不自在地甩了甩龍鱗,化回人形。
曳地的長髮濕漉漉地披在身後,被涼涼的山風一吹冷得搖歡打了個寒噤,忙不迭往熱氣騰騰的溫泉池邊湊了湊。
神行草正在溫泉水裡打著轉,搖歡修煉時他也同樣在修煉,因為天生是仙草,修煉的速度比搖歡這條半吊子龍要快多了。
這會懶洋洋地瞄了她一眼,這麼一瞄整根草都精神了不少。
搖歡在修煉一事上從來都不馬虎,哪怕帝君不時時刻刻盯著,她也認真修煉。
溫泉池有帝君聚起的法陣,修煉一天比在別處修煉十天還要有效。
體內靈氣充裕後,搖歡再次化形時已和常人無異。象徵著龍族特徵的龍角和被她當玩具一樣總是抱著的龍尾都消失了,就連個子似乎都長了一些。
那五官,也不似初初化形式那麼稚氣未脫。
那雙眼睛眼波流轉間明媚肆意,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朝氣蓬勃。
此時就連神行草也不得不承認,這條小壞龍的皮相委實和她的做派不太相符啊……實屬犯規。
它抖了抖草葉,把自己埋得更深了。
它還在和搖歡生氣呢,要繼續保持冷艷高貴的姿態拒絕主動跟她說話,也堅決不要多事地告訴她這些變化。
它就等著看這條粗心的小壞龍什麼時候能察覺到自己的變化。
——
回到山洞後,依舊不見霧鏡身影,就連躺在槐樹底下的封毅也不見了後,搖歡才開始著急起來。
以前霧鏡雖然也有宿夜不歸的時候,但現在的情況不同,封毅可不是這座山裡的妖精能夠對付的。他這麼一消失,就連槐樹都不知情況,顯然是有蹊蹺。
眼看著天要黑下來了,搖歡擔心霧鏡,打算去山裡找找。
她留了個心眼,先去帝君那說一聲。結果剛邁進院子裡,便被神行草告知帝君有事要找土地公相商,回來沒多久又出去了。
找霧鏡這事耽擱不得,而且搖歡總覺得霧鏡應該就在山裡,不會走遠,便自己出去找找。
神行草雖然不太放心這條蠢龍出去找人,一想回來時帝君也發現封毅不見了,但帝君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那說明封毅估計是離開了,或者是構不成對搖歡的威脅,就隨她去了。
搖歡從霧鏡常去的樹林一路找到山頂,把整座山囫圇翻了一遍也沒見著霧鏡,路過蛇精家時,想起她是這山裡的百事通,便進山洞找她。
蛇精昨日被霧鏡當著那些花草妖精這麼一通說,沒面子極了,今日便懶洋洋的也不想出去。
這會突然嗅到龍威,想起霧鏡昨日那些暗含警告的話,還以為搖歡是來找麻煩的,頓時嚇得面無人色,緊緊貼著山壁警惕地注視著走進洞裡的少女龍……
搖歡兀一看見蛇精一副見著了天王老子的架勢,還回頭張望了眼,確定是她引起蛇精的恐懼,想著還有事相求,清了清嗓子,溫聲道:「蛇娘娘,你可見過我家霧鏡?」
蛇精被搖歡叫了一聲「蛇娘娘」,尾巴尖都忍不住繃直了,她尷尬地扯了扯唇角:「搖姑娘叫我蛇娘就行,至於霧鏡姑娘……」
蛇精頓了頓,仔細打量了眼搖歡的神色,見那架勢不像是來挑事找麻煩的,心下稍定:「我昨日倒是見過霧鏡姑娘,應該是采完朝露回山洞去了,此後倒是一直沒見著霧鏡姑娘。」
搖歡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昨日霧鏡離開山洞後她也沒有多想,只以為她心情不好要出去散散心,加上她被帝君掛在槐樹上一整夜,等傍晚回山洞後也沒見著霧鏡,還失蹤了個蠢道士,這才有些不放心起來。
夜不歸宿這種事……向來是她的專利嘛。
蛇精一直都留心著搖歡的每一個動作,見她皺起眉頭,脆弱的小心肝又往嗓子眼一提,一陣發緊。
她想了想,生怕被搖歡殃及,主動道:「我今天身子乏便一直待在山洞裡,就算霧鏡姑娘路過我這,我也是不知曉的。不如我這會出去幫搖姑娘問問花草妖們,她們整日待在這山里嘰嘰喳喳的,想必在哪處看到霧鏡姑娘了也會知道。」
搖歡平時欺負慣了這些小妖精,哪會想到這個辦法,當下摸著下巴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點點頭:「也可。」
蛇精鬆了一口氣,趕緊出去幫她問霧鏡的蹤跡。
滿山遍地都是花草精,有些風吹草動自然都知道。不久便有花草妖精說道:「霧鏡姑娘是和昨日那個道士一起下山的。」
搖歡一怔,不信:「霧鏡不認識那蠢道士。」
花草精被她嚇得瑟瑟發抖,壯了壯膽才顫著聲音回道:「小妖不敢騙搖姑娘,下山的路只有一條,有沒有下山姑娘去問問野豬精就知道了,它這幾日一直守在山腳下呢。」
蛇精幹笑了兩聲,也從旁說道:「不如我帶搖姑娘去找找野豬?這小子上次在山腳下被山民放置的捕獸夾傷了腿,說是要好好教訓那些不知好歹的凡人一番,所以這幾天一直在那守著呢,一問便知。」
搖歡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她搖了搖尾巴……
然後驚呆了……
她的尾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