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最後,紅色拳套以一招關節技制服對方獲勝。
明姒贏了,卻不怎麼高興,反而覺得虧了什麼。
她再次看了眼那隻鸚鵡,有點不甘。
趙經理跟林奚珈也回到了訓練場。
趙經理徑直走到梁現身旁請示,「老闆,上個月選手的賽績報告已經叫人做好了,您現在要看嗎?」
梁現聲線裡帶著點兒笑意,好像是笑給她聽的,「嗯。」
明姒更氣了。
「哎,你們沒吵起來吧?」
林奚珈用手輕輕撞了她一下。
明姒深呼吸,靜了靜:「沒有。」
她不能和他一般見識。
「那就好。」
林奚珈鬆了口氣,又悄悄說:「你有沒有覺得,梁現好像變了。」
背後議論未來的老闆,她把聲音壓得很低,「讀書的時候他不是挺吊兒郎當的嗎,打架揍人哪次少得了。
現在看著雖然也是那個調調,但總有哪裡不太一樣。」
順著林奚珈的話,明姒想起高中時候的梁現。
校服總是不好好穿,有時候拎在手裡,有時候隨意搭在肩上。
整個人看著就很散漫,帶著點兒痞氣。
她那時候是學生會主席,抓的就是他這樣藐視校規的典型。
現在變了嗎?
她朝他看去。
剛好趙經理去而復返,把一疊紙質文件送到了梁現手裡。
他接過,隨手翻看,表情不見得有多認真,眉稍依舊晾著散漫,跟年少時也沒什麼不同。
不過,他會投資一家MMA俱樂部,管理看上去還頗為有序,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
「大少爺,剛才家裡打電話來,讓您晚上回去吃飯。」
助理接完電話,走近了低聲匯報。
梁現仍舊慵懶地倚著靠背,聞言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嗯」了一聲。
台上的比賽結束,觀眾也離場了,訓練館裡空蕩蕩地安靜下來。
鳥籠子裡,賀歲無聊地踱步,不時發出無意義的音節。
「老闆,今天要練練手嗎?」
趙經理問。
「不練了,」梁現抬手看了眼表,「你忙你的。」
趙經理應了聲,知道梁現並不喜歡被很多人前前後後地圍著,便離場找教練去了。
賀歲又低頭用嘴梳理羽毛。
它嘴短,腦袋因此伏得低低的,拼命地左右亂甩,倒是蠻靈活。
只是沒兩秒就轉暈了,假酒喝多了似的搖搖欲墜。
梁現的目光落在鳥籠子上,心裡不知怎的升起一點遺憾。
剛才賀歲的模樣有點蠢萌,他應該錄個視頻,發給某個人眼饞一下。
她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心念掠過只有一瞬,梁現很快收回發散的思緒,抬了抬下巴示意,「你帶它回去。」
石泰遲疑,「先生,不需要我跟著嗎?」
「不需要,」梁現從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袖口,輕笑著告訴他,「我最招人恨的時候還沒到,暫時安全。」
——
梁家大宅坐落在古城河畔,依山傍水。
在地價寸土寸金的地方,坐擁平城南面一片大好風光和私人高爾夫球場。
鍾莞之站在門口,遠遠地朝他招手,「梁現。」
她旁邊,站立著西裝革履的梁進宇,也對他輕輕頷首,做出歡迎姿態。
後媽跟繼弟,主人架勢擺得很足。
「你到得比爸早。」
梁進宇笑著說。
他五官端正,可以說得上一表人才,舉手投足間一股文雅氣質。
兩人其實同年,梁現大了幾個月。
站在一起卻會讓人覺得,梁現才更像是二少爺,身上那種自由散漫的氣質,仿佛無拘無束。
「在附近,順道就過來了。」
梁現無意攀談。
俱樂部的確離這裡不遠。
「進來說話吧。」
鍾莞之笑吟吟地側過身邀請。
其實主宅的大門寬敞,她纖纖細細一條影子,側不側身梁現都過得去。
梁現本來以為今晚也是一場無聊的飯局,正興趣缺缺。
不過現在他發現,這母子倆演的下馬威還挺有意思,唇角不覺勾起了一絲笑意。
他一笑,梁進宇捉摸不透,心就沉下去了。
等梁治宏回來,四人到餐廳用餐。
梁家沒有「食不言」的規矩,餐桌上,梁進宇適時匯報手頭上的一件開發案,充分展現了自己的過人能力,向來嚴肅的梁治宏也眉稍舒展,露出讚許之色。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沉聲提醒,「也要多注意休息。」
「好的,爸。」
梁進宇立即應聲。
這些年來,梁現不在,他越來越受器重,一路升上了集團副總,跟梁治宏的關係也親近了很多。
有時候他會想,距離那個位置,好像也只差一步之遙。
但是,還橫亘著一塊攔路石。
想到這裡,梁進宇下意識看了眼梁現。
發現自始至終他都沒什麼表情,不說嫉妒,連一個眼神也欠奉,好像面前坐的這一桌人都跟他無關。
飯後,梁進宇原本打算像以往那樣,陪梁治宏下幾局棋。
沒想到梁治宏並沒有興致,於是他只好告辭。
梁治宏坐在沙發主位,點點頭囑咐,「讓司機慢慢開。」
梁進宇應了聲:「謝謝爸。」
他轉身走了幾步,聽見梁治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還有起身時衣物輕微的摩擦聲,「梁現,你跟我到書房來。」
梁進宇腳步一頓,暗暗握緊了拳。
——
父子倆一前一後進了書房,鍾莞之借著送茶的名義想打探,卻被管家攔在了外面。
梁現逕自在沙發上坐下,向後一倚,一隻手搭著靠背,「找我有事?」
梁治宏一看他這散漫的態度,腦門就突突直跳,訓斥道:「你看看你哪裡像一個結了婚的人!」
的確不像,有名無實的婚姻,梁現多數時候自己都想不起來。
於是他也沒狡辯。
梁治宏了解自己這個兒子,從小反骨就比別人多。
小時候還可以打罵教訓,長大了就誰都制不住了。
他嘆了口氣坐下,大概是平復了一下心情,過了會兒才緩緩開口,「你跟明姒的訂婚典禮,安排在十月。」
梁明兩家聯姻,意味著平城以往三足鼎立格局的改組,勢必引起不小的風浪。
他們有意將聯合開發濱海項目的消息放出去吸引投資,婚禮上宣布太喧賓奪主,提前安排個訂婚宴則再合適不過。
梁現「嗯」了聲,調子懶洋洋的,「我要去嗎?」
「又說混帳話!你不去還能有誰能去?」
梁治宏瞪他一眼。
想想還有正事,他勉強按捺住火氣,「下個月你先去京弘影業鍛鍊半年,年後就到總部,從副總做起。
你就算再排斥,也該學著打理集團了。」
「總部有一位梁副總,我去了,他的意見恐怕很大。」
梁現腦海里浮現出梁進宇離開時那仿佛吃了餿飯的臉色。
梁治宏迴避了這個話題:「進宇的能力很出色,以後會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梁現笑了,「你說這話,只能騙騙三歲小孩。」
誰都能看出梁進宇野心勃勃,也不缺商業才能。
唯一且致命的缺點在於血緣——他是鍾莞之帶過來的兒子。
梁治宏對梁進宇再怎麼欣賞重用,也不會違背原則問題,把偌大的家業交給外人。
「我會和他說,」梁治宏停頓了下,又看向他,「別忘了,下個月去公司報到。
讓我看到你的能力,而不是徒有漂亮的履歷。」
梁現語氣輕飄飄的,「好說。」
看這吊兒郎當的態度,哪裡有繼承人的樣子,梁治宏積攢了一晚上的火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梁現,我真不知道你像誰!」
話音落下,梁現倒是笑了。
「我是您和另一個女人生的,」他的聲線慢淡,目光里像結了霜, 「不像您,當然像她了。」
——
到家的時候,賀歲正在四處亂飛。
梁現一伸手,它撲棱著翅膀過來,停在他的手指上。
「先生,您心情不好。」
石泰站得畢恭畢敬。
一般來說,梁現即使心裡有事,外人看去也是一副風流瀟灑、遊戲人間的樣子,很容易被蒙過去。
石泰也是跟在他身邊的時間長了,才有了一點了解。
像今天這樣沉著臉回來,很不多見。
梁現心裡的確不太舒服,剛才最後那一句話說出口,刺傷的除了梁治宏,其實也有他自己。
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帶著賀歲逕自上樓。
石泰便知道了,這是不希望別人打擾的意思,於是繼續清理起了鳥籠。
賀歲發現今天晚上的主人格外難伺候——它說話他不應,它耍寶他不笑,它說「恭喜發財」,他淡淡瞥過來一眼:「你不會說點兒別的?」
賀歲歪著腦袋,想破頭也沒憋出半個字來。
攤上這麼個難伺候的大少爺,真的是太為難鳥了。
梁現上下打量了賀歲一眼,忽然挑了挑唇角。
他不知道從哪裡又找來一隻鳥籠,把賀歲放進去,讓它站在抓杆上。
自己則拿著手機,開啟錄視頻模式,好整以暇地坐在旁邊。
賀歲不知道這位難伺候的大少爺又打算幹什麼,在籠子裡踱了幾圈沒想出來,索性放棄思考,習慣性地低下頭梳毛。
梁現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他這會兒特別像個幼稚的小男生,自己鬱悶了,就想欺負欺負別人。
於是把視頻發給明姒:「喜歡嗎」
明姒回了個問號。
梁現笑了一聲,有點找打地說:「給你看看」
等了幾分鐘,明姒沒回復。
梁現唇角笑意未退,略微坐直了點:「生氣了?
」
打完這幾個字,點擊發送,卻跳出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梁現凝視幾秒,輕輕地「嘖」了一聲——
他被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