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餐桌中央,放著一口沸騰的鴛鴦鍋。
邊上是切得很薄的肉片,海鮮,菌菇和蔬菜,繞著鍋擺成一圈。
暮色漸漸籠罩下來,室內燈光明亮,玻璃映出餐廳的倒影,鍋底翻騰出辛辣溫暖的香氣,偌大的觀瀾公館內,難得浮現出一種生活氣息。
梁現的刀工不知是從哪裡學的,肉片切得薄可透光,明姒把蔬菜擺成好看的形狀,然後用手機拍照,調了個濾鏡保存。
弄完照片,剛好肉片燙熟,梁現給她夾到碗裡,香氣四溢。
明姒原本很能吃辣,結果幾年留學生涯一過,口味也入鄉隨俗。
吃了一小半,就被辣得眼淚都快冒出來。
梁現遞了張紙巾,「別吃辣了,吃清湯的。」
明姒夾了幾片清湯土豆,吃得索然無味,又眼饞那紅彤彤的辣椒,筷子忍不住越界。
被梁現看了眼,她理直氣壯,「冬天就要吃辣的,不然好冷哦。」
這別墅里一年四季都是恆溫。
梁現輕笑,傾身把牛奶推了推。
一頓火鍋,吃了將近兩個小時。
後來吃飽了,明姒望著一桌的盤子,升起一點小小的負罪感,然後,很快轉化為了對梁現的指控,「我要長胖了,都怪你。」
梁現望著這邊,一隻手撐著額,忽然勾笑,「運動一下就好了。」
明姒瞄瞄他,本能地覺得他口中的「運動」沒那麼簡單。
於是站起來,非常警惕地挪了一步,經過他身邊時又加快了速度,最後貼著牆溜之大吉。
梁現看著她的背影笑,抬手拿過煙盒,點了支煙。
——
吃了一頓火鍋,回家時的澡就相當於白洗了。
明姒拎著自己的衣領子聞了下,皺起眉,抬腳踩入溫泉。
梁現在威尼斯買的香氛還沒有用完,她挑了個忍冬和玫瑰味的,溫溫暖暖的很適合冬天。
出來的時候,梁現坐在沙發里打電話,看到她,他眼梢勾了一下,示意她過來。
明姒便走過去窩進他懷裡,嗅著他身上清冽乾淨的沐浴露香氣,也是暖暖的。
她心情忽然更好,點開微博來看。
成昱就跟住在微博似的,一天到晚要發好幾條動態,這次五分鐘內轉了七八個沙雕視頻,在那哈哈哈個不停。
明姒順手評論了一條,按照以往的經驗,成昱半分鐘之內必回,但這次他卻沒任何動靜。
大概這廠長當得挺忙,刷微博都得講效率。
明姒又看了幾個關注的博主動態。
不知道什麼時候,梁現已經掛了電話。
他環過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往上抱了點兒,「過來,我們算算帳。」
明姒放下手機,奇怪道,「算什麼帳?」
這人不會這么小氣,還記著她機場跟別的男人說話的事兒吧,醋缸嗎他是。
「你以前針對我,是不是因為顏遠騫?」
他扣著她的腰,有一點癢,明姒使了下力沒掙脫,瞪了他一眼,「哪有針對你。」
他示意她正面回答。
她只好用手指比了一個指節那麼寬,「就一點點。」
客觀來說,梁現跟顏遠騫的長相併不相似,但氣質卻有一點點像,都是那種一眼看去風流浪蕩,玩世不恭的類型。
明姒雖然沒有主觀上的以貌取人,但難免潛意識裡受到影響,加之第一印象不好,往後便很難改觀。
「老師沒教過你以貌取人不對?」
梁現略略低頭,下巴擱在她肩上。
「沒有,老師只說過要學會寬容。」
明姒拍開他在自己腰間作亂的手,咬字很重,「還說不能隨便耍流氓。」
梁現無動於衷。
她那點力氣,打一下不痛不癢。
為了防止他再動,明姒只能摁住他的手,沒好氣地說,「那我道歉行了吧,幼稚鬼。」
梁現眉峰一挑,還真的打算幼稚一回,「嗯。」
「以貌取人是我不對,」她雙手合十,佯裝誠懇道歉的同時還不忘給他扣上一頂帽子,「幼稚鬼原諒一下?」
「口頭道歉就完了?
沒誠意,」梁現一隻手摟著她的腰,在她開始掙扎的時候就將人按進沙發,順勢俯身吻下去,「來點實際的。」
……
明姒再摸到手機,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以後。
她累得手指都不想動,掃了眼時間就把手機推到一邊,依然趴在沙發上,頭埋在手臂里。
梁現拿了件乾淨的睡裙回來,扯了扯她身上皺巴巴胡亂披上的那件浴袍,還沒開口,明姒就揪住衣領翻過身,用一種十分控訴的眼神看著他。
算算近一個禮拜,她幾乎天天睡到中午才起床,都是因為前夜這個狗男人作祟。
節制懂嗎,細水長流懂嗎,溫柔一點不行嗎?
她覺得自己應該撤回剛才的道歉。
梁現對她,就特別風流浪蕩。
梁現仿佛能讀懂她的目光似的,輕笑了下。
他坐在沙發上,兩條長腿隨意伸開,視線瞥過來,「那浴袍還要披著?」
「我愛披就披,你管不著。」
她對他有點小脾氣了,裹著浴袍一骨碌坐起來,還想說什麼,結果對上他似笑非笑的視線,忽然反應過來這浴袍發生過什麼,臉迅速一紅。
「那我放回去了?」
他作勢要把乾淨的睡裙拿走。
明姒下意識拽住,兩人視線相對,她蜷起手指,一點一點地把睡裙扯回來,故作淡定道,「我忽然又想穿了。」
梁現忍俊不禁。
她換下的那件浴袍,被他隨手丟在一邊。
沙發這邊的光線很柔和,落地窗外一片靜謐,空氣中隱隱還有未散的旖旎。
明姒仔細地嗅了嗅,臉上越來越紅。
她穿的睡裙是長袖款式,但真絲布料薄而輕透,並不怎麼保暖,梁現又拿了條毯子給她蓋著,再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裡,調了部電影出來。
是一部很經典的西部牛仔片,就是在明姒看來,情節十分摸不著頭腦。
有些看著厲害的人物,下一秒就掛了,農舍里普普通通的農民,倒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看完之後,她打了個呵欠,有一點點困。
梁現抱她回房間,剛把人放下,手機又響起來。
明姒沾著枕頭,本來想睡了,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一個激靈——梁現要打電話打就是了,幹嘛還要避著她?
雖然她也不是愛窺探別人隱私的那種老婆,但是,之前哪怕是兩個人還沒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沒有迴避過。
現在忽然警惕性這麼強,這問題就大了。
她把燈一關,也沒等太久,梁現就回來了。
明姒當即就坐起來,「啪」得一下把臥室燈打開。
明晃晃的燈光刺得梁現微微閉了下眼,而那邊,明姒已經往被子上重重一拍,擺出了嚴肅的刑訊姿態,「說!和誰打電話去了,為什麼要避著我!」
整個一拷問室現場。
只是梁現這個嫌疑人還挺悠閒,他不緊不慢地邁開長腿,坐在她床沿,這才說,「工作的事。」
「哼。」
她不信,並且試圖把他踢下床。
梁現笑,俯身抱她,看她抗拒得厲害,便拉開了點距離,「真想知道?」
「不是想,是必須知道。」
明姒強調完,抬手抹了一下脖子,用餘光瞄著他,「你以前從來不背著我打電話的。」
梁現鬆開她,起身離開臥室,沒一會兒又回來,遞給她一個平板。
明姒坐直了點,打開來看,頭髮打著捲兒落在白皙肩頭。
「給你在南非那邊買個私礦,怎麼樣?」
梁現抬手把她的一縷長發撩到耳後,「有個品質不錯的鑽石礦。」
這資料上密密麻麻的寫了好多東西,明姒看的時候還以為京弘有意進軍珠寶領域,壓根沒想到是給她的。
明姒很快聯想到顏遠騫,心道,不會是機場的事給了他啟發吧。
不過無論如何,她馬上也是有礦的人了!
顏遠騫那幾口破礦算什麼,也想套她的近乎,梁現給的更好!
明姒放下平板,往前挪了挪,摟住梁現的肩膀蹭了蹭,「嗚,是我錯怪你了。」
這回,輪到梁現「哼」了,姿態冷冷的。
她改為摟住他的腰,既為錯怪他道歉,又很感動他的有心,於是繼續蹭他的肩,「嗚嗚老公太好了。」
梁現依舊面無表情。
「嗚嗚嗚。」
「嗚嗚嗚嗚。」
「嗚……!」
最後這一聲沒哭完,她直接被人按回了床上,聲音跟著被堵住。
男人清冽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下,吻在她唇上的溫度燙人。
——
明姒這天晚上,夢見自己坐在輝煌的穹殿,黃金做成的王座金光閃閃,扶手上鑲嵌著紅色的寶石。
放眼看去,宮殿上下,無一不是亮晶晶的各色寶石。
而她的臥室里,王冠、黃金、珍珠、鑽石堆成一座小山,她每晚就躺在那上邊睡覺,和梁現一起。
……
明姒笑清醒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先不說那浮誇到堪稱當代瑪麗蘇的宮殿造型了,晚上枕著珠寶睡覺,難道她是龍嗎還是不怕落枕?
總之是有點無語、但是仔細想想又讓人禁不住揚起唇角的夢。
臥室拉著遮光窗簾,黑沉沉的。
她往梁現那邊挪了挪,伸手抱住他的腰,整個人在他懷裡躺得更近,然後,又閉上眼睛睡覺。
昨晚她真的被折騰到沒力氣,哪怕夢是美夢,醒來之後也仍然感覺身上疲憊得不行,所以困意襲來得很快,一下就睡著了。
模模糊糊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有人把她扒開。
明姒不肯鬆手,然後男人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低聲說了句,「有人來了,我去開門。」
「哦。」
明姒胡亂應了聲,梁現替她蓋好被子,自己披了件睡衣抬腳出了臥室,路過客廳時,順手撿起煙盒。
這種時候,不用猜,也知道是成昱他們。
畢竟成昱昨晚還發微信,特意問他今天住在鷺江公館還是觀瀾公館。
他本可以在臥室開門,但想想成昱進來估計會把明姒吵醒,乾脆下樓一趟。
門外,成昱暗搓搓的非常激動,「現哥不知道我回來了,等會兒見了我一定特別驚喜!」
柯禮傑蹲在地上,聞言沒好氣,「十點鐘,我還在被窩裡就被你送驚喜,氣得想爆炸。
推理可得,現哥只會揍你一頓。」
喻川靠在另一側,看表情,對柯禮傑的話深有同感。
「十點鐘還不起,太陽是會曬屁股的。」
成昱說,「而且這都十一點了,現哥又沒有夜生活……」
話沒說完,大門打開了。
梁現隨意地披著件睡衣站在門內,他斜斜咬了支煙,神情是一貫以來的漫不經心,「大清早的,有事兒?」
成昱剛想開口,臉上的表情突然變成震驚。
緊接著,這表情就像是複製粘貼一樣,出現在站起來的柯禮傑和喻川的臉上。
他們看到,梁現身後伸來一雙白皙細嫩的手,環住了他的腰。
然後,是一道熟悉而又不那麼熟悉的女聲,聲線睡意朦朧,便顯得十分嬌柔,「誰呀。」
梁現身後的女人只露出小半張臉,甚至眼睛還是閉著的,但並不妨礙幾個人認出她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髮小。
一時間,門外幾人,三觀盡碎,目瞪口呆。
「我我我……」成昱驚得像一隻即將打鳴的公雞,「我」了半天,那口氣就是上不來。
明姒剛才是憑著不想離開梁現的本能,半夢遊的狀態走下來的,看到門口他的背影,下意識就抱上去了。
這會兒,她隱約察覺到外邊的好像是熟人,想探出頭來看一眼,全然忘了自己這會兒身上穿的還是松松垮垮的吊帶睡裙。
梁現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順勢把她擋了回去,聲線漫不經心的有點兒低,「敲錯門了,你繼續睡。」
成昱柯禮傑喻川:「?」
隨後,大門還真在眼前,「砰」得一聲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