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2024-08-27 22:07:54 作者: 殊娓
  遇見「鬼鬼」時,向芋並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她想過,上次靳浮白為了她在飯局上說「鬼鬼」是閒雜人等,估計這隻鬼也丟了很大的臉,這次碰巧遇見她,人家是一定會找回來的。

  當然是找她還回來,又不可能去找靳浮白的麻煩。

  可是向芋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脾氣,指桑罵槐地說她幾句都沒關係,反正不痛不癢,說得也都是謠言鬼話,不往心裡去就行了。

  但想要下她的面子,她不願意。

  幾瓶黑桃A,她又不是喝不起,就當犒勞自己連日加班辛苦了,頂多回去偷偷心疼一下。

  決定都做好了,沒想到酒還沒點呢,一個穿著馬甲的服務生走過來,不知道在「鬼鬼」耳邊說了什麼,「鬼鬼」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像要變回原型似的,還嚇了向芋一跳。

  隨後,「鬼鬼」扭頭給她的胞胎姐妹們一通眼色,幾個女人灰溜溜地夾著包跑了。

  只落下一塊火紅的皮草圍脖在沙發上,不知道是誰的。

  誰會在這時候悄然出現給她解圍?

  向芋如有所感,轉過身,正好看見靳浮白從燈火璀璨處緩緩走過來。

  他沒穿羽絨服,敞懷穿著一件淺駝色長款羊絨大衣,裡面是一件黑色襯衫,穿得像剛從大牌秀場上面走下來的模特。

  為什麼只是穿得像呢,也許是因為他有一種比模特更幽深的氣質吧。

  還有靳浮白那雙深情的溫眸,沉沉看向她。

  向芋有些意料之外的怔忡,趴在沙發靠背上看著靳浮白慢慢向她走來。

  他在她面前站定,俯身摸著她的臉:「傻了?」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春節後嗎?」

  靳浮白用食指指背輕輕刮蹭她的鼻樑:「『驅馬歷長洲,無暇以顧盼』,懂不懂?」

  向芋還以為他急著回帝都是有什麼大事,揚著頭問他:「為什麼無暇顧盼?」

  靳浮白的情話信手拈來:「為你。」

  他說完,弓了些背去吻她。

  這個男人的唇上還帶有一點外面的寒意,身上是她熟悉的沉香氣息,唇齒糾纏,讓人無端沉溺。

  那天向芋不知道李侈也在場,後來她在靳浮白手機里見過李侈發給他的抓拍照片:

  在夜店的燈紅酒綠里,滿室煙霧瀰漫,靳浮白扶著她的後頸與她接吻。

  他穿著大衣,而她只穿了一件毛衫,看起來他真的像是只為思念她風塵僕僕從國外趕回來的戀人。

  向芋也願意相信靳浮白是這樣的。

  所以那天她格外開心,摟著靳浮白的脖子,又怕環境太吵他聽不清,湊在他耳邊說:「你聽人說過瑪雅人的預言沒有?說是在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12月22日太陽就不會再升起來了,我前些天還在想,萬一你還沒回來就世界末日了,那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靳浮白偏過頭,看見向芋蹙著眉心的樣子,擔憂居然是真實的。

  所以他的溫柔和耐心也是真實的。

  靳浮白拎起向芋的羽絨服,幫她穿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抱起來往外走。

  那輛車牌5個4的黑色奔弛就停在夜店門口,上了車,脫離喧囂,他才用安慰的口吻同向芋說,世界上擁有那麼多高精尖的各類學家,真要是有世界末日早就備戰了,還能輪得到GG公司和影視公司用這個噱頭賺錢?

  有一部叫《2012》的災難片向芋確實看了,看得心裡發堵。

  她想了想,覺得也是。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也就她這種閒人什麼都要跟風感慨。

  「這種東西也信,想我了?」靳浮白是這樣理解的。

  他沒有問她要不要回家,也沒說帶她去哪,但車子開出夜店那條街,向芋很快認出來,這是去那家酒店的路。

  她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路燈:「沒有。」

  靳浮白的臉色稍稍收斂,向芋卻偏過頭,認真地看向他:「可是我常常會看手機,也常常會想你那邊到底是幾點,或者猜你在做什麼。」

  「你沒主動聯繫過我。」

  靳浮白盯著前方長到看不到盡頭的街道,問,「你身邊有其他感興趣的男人?在我之前還是在我之後?」


  他那張臉斂起笑時看著有些冷淡,說出來的話也像是意有所指。

  向芋沒想通他怎麼突然這麼問,只回答說:「沒有,我性格就是這樣的嘛,不太主動聯繫人的。」

  紅燈路口,路上除了他們沒有第二輛車,向芋用手擋著唇打了個呵欠,靳浮白在等紅燈的空檔里,把手伸過去,挑開她的毛衫衣擺,細細去摩挲她的脊溝,換了個話題:「是不是又瘦了?」

  「可能吧。」

  向芋的背繃得很直,紅燈45秒過去,他溫熱的指尖抽離開,重新扶住方向盤。

  可直覺里,這個夜晚不會簡單。

  還是同樣的酒店套房,靳浮白帶著向芋走進去,觀察著她略顯睏倦的臉色,溫聲問她:「這段時間還在加班?」

  「公司的助理不是辭職了麼,我現在不止加班,還要複印列印做表格,好忙的。」

  向芋邊說話邊換掉鞋子,她的鞋子是馬丁靴,還要解開鞋帶,搖搖晃晃站不穩,靳浮白扶著她的腰,語氣溫柔:「去洗個熱水澡,洗完睡覺。」

  向芋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放過了她。

  也或許,這個「睡覺」是另一種含義?

  洗澡過後,她坐在靳浮白臥室的床上,他的床都是名牌床品,可能有人按時在打掃,但東西卻不敢亂動,上次他放在床邊的一盒煙,向芋無意間記住裡面還有三支,時隔幾個月,還是老樣子放在那兒。

  靳浮白在隔壁洗了個澡穿著睡袍出來,想起什麼似的折回樓下又上來。

  臥室里只點著一盞床頭燈,淡淡的米色燈光。

  向芋靠在床頭上,看見靳浮白站在門邊丟過來一個亮色的東西,也許因為是在深夜,她潛意識覺得他丟過來一顆亮晶晶的星星。

  接在手心裡一看,是一對用細線系在一起的鑽石耳釘。

  鑽石有一克拉,再看看白金托上面的微小品牌logo,想也知道這種牌子價格肯定是昂貴的。

  靳浮白說:「不是說耳釘丟了?」

  並不是什麼久別重逢的禮物,只是她隨口抱怨說耳釘找不到,他就買給她一對新的,像是他本該這樣做一樣,隨意又自然。

  仔細咂摸,能品出一點他把人放在心上的感動。

  向芋拎著耳釘問:「還沒確定是丟了,萬一要是找到了,你不是白花錢了?」

  也是巧了,她拿著新耳釘往床上一躺,感覺到脖子後面有一點清涼,摸出來一看,居然是她那隻丟了好幾個月的耳釘。

  向芋哭笑不得:「原來在你這兒,真的是白花錢了。」

  「換著戴。」靳浮白輕描淡寫。

  他脫掉睡袍壓過來前,好似還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日子,確定她經期已經過去,才攬住她的腰。

  男人是有一種特別溫熱的體溫,哪怕是這種寒冬深夜,靳浮白也不是手腳冰涼,他每一寸肌膚都是燙的。

  向芋的手輕輕向前一擋,阻止他的吻。

  指尖觸碰到他滾熱胸膛,正好點在他的心跳上,惹得她手指蜷縮一瞬。

  也許是沒料到她會阻擋,靳浮白微微停頓,握著她的手腕把手拉到唇邊,吻著手背,發出一點疑惑:「不願意?」

  「不是......」

  向芋搖頭,帶著女孩子特有的軟和嗲,還有一些小小的醋意,「剛才夜店裡那些女人,有沒有誰同你有關係?」

  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靳浮白愣了一瞬,眯著眼回憶那些女人的長相和穿著,笑著問她:「我是那樣的品味?」

  「那你的品味是什麼樣的呢?」

  他俯身吻下來:「你這樣的。」

  唇齒相依,向芋很緊張,睫毛簌簌,連接吻都有些僵硬。

  她很能正視自己的緊張,攬著他的脖頸,顫音商量:「我可能沒有經驗,你要讓著我一些。」

  「知道。」

  也許她喜歡靳浮白,就是因為他身上這種類似溫柔的從容體貼。

  不像那些毛頭小子,總有些以「年輕」為藉口的衝動和魯莽。

  靳浮白大概也忍得難受,額角起了些汗意,卻抵著她的額頭淺笑:「希望我怎麼讓著你?」

  他的聲音從不刺耳,也不是涓涓泉水,有種午後躺在搖椅上面曬太陽時候的慵懶。

  但是這樣形容,似乎又過於明媚,並不象他。

  也許他的聲音該像夕陽,懶洋洋地掛在天邊,沉沉墜入地平線。

  向芋想了很久,在這個午夜有了答案。

  他從背後貼過來時,在她耳旁問,想要手指還是嘴?

  她才終於想通,他的聲音不是慵懶,只是永遠不緊不慢。

  哪怕情.事上,他也從不失控。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