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阮到醫院,重症病房外醫護人員眾多。
溫父母在醫護人員中,主治醫師正在闡述病狀,「老爺子目前的狀況,我們能採取的治療只有這兩種方法,你們要早做心理準備。」
「楊叔叔,什麼方法?」溫阮氣喘吁吁剝開人群。
「阮阮,你怎麼回來了?」閔清目光穿過人群落到溫阮,驚聲道。
楊教授回溫阮,「開顱或者鑽孔引流。不過,你爺爺年紀太大,不建議做開顱手術。」
「如果不做手術會怎樣?」溫阮沉聲問。
醫護人員全體沉默。
溫阮在眼圈打轉淚,啪嗒落下,她忍聲問,「楊叔叔,鑽孔引流手術機率有多大?」
楊教授:「百分之五十。」
「做鑽孔引流手術。」溫阮看向溫父一字一句,語氣堅定。
溫父和溫阮對視一會,撇開頭決定,「聽阮阮的,做吧。」
醫生還有一些後續的手術事宜要跟溫父母交代。
溫阮貼在重症監護室外的窗戶上,看向病床上靜躺的爺爺。
那個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枯瘦的老人,曾經也是個威風凜凜戰士。
高大偉岸的身型,像一顆庇護他們所有人的參天大樹。
小時候她不能做激烈的運動,偏偏溫阮又是個好動的。
摔了又怕疼,就會掉眼淚。
被同年小朋友說是愛哭包。
爺爺摸了摸他的八字鬍須,笑眯眯的說。
——我的阮阮是天上明月,誰敢欺負阮阮,爺爺突突突把他腦袋打成篩子。
——寶貝上來了,騎馬馬囉。
溫阮陷入濃濃地回憶中,眼淚滿眶。
閔清安排好醫生交代的事,點了點溫阮的額頭,「你個臭小孩,怎麼一聲不吭的跑回來了。」
「你舅舅真是的,平常挺穩重的一人,怎麼辦起事來這麼不穩重,我必須要好好說說他!」
「也好過你們什麼事都瞞著我。」溫阮氣息很重,臉色也不是很好。
閔清瞧溫阮情況不對勁,「阮阮,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閔清要叫醫生,被溫阮拉住,「媽,我沒事,不用緊張,別叫醫生。剛剛跑太急,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藥呢,氧氣呢?」閔清嚇得臉色慘白,慌張問。
「在包里。」溫阮呼吸微重。
閔清趕緊扒拉溫阮的包,取出便攜氧氣和藥。
「快吸。」又掰了一顆藥塞進溫阮嘴中,「你爺爺這樣的情況,你個臭小孩可千萬不能有事。我說不讓你知道,你舅舅還跟你講,氣死我了!」
手術室外的人越來越多,溫老爺子曾經的戰友、部下、學生紛紛趕來。
閔清對千叮嚀萬囑咐溫阮後,才去招待客人。
這一刻,溫阮才真正覺得她是個麻煩精。
爺爺在手術。
她在外吸氧。
距離不能太近,不能太靠近人群,只能遠遠的坐在椅子上。
溫阮坐直身子,微閉眼眸,慢慢地吸氧氣。
隱約中,一個高大身影擋住她身前的視線。
溫阮緩緩睜開眼,抬眼,賀宴辭在她跟前。
冀城之後,兩人近一個月沒見面。
一眼之後,溫阮眼皮垂下繼續吸氧。
緊接,一件衣服落在她的肩頭,一陣暖意包裹全身。
是賀宴辭的風衣,還有他身上獨有的淡淡沉香味。
溫阮抬眼,繼續吸氧。
賀宴辭嗓音淡漠,「這裡空氣不好,你這樣吸再長時間,也不會多有效果。」
溫阮沒理,依然繼續吸,小臉泛著一絲不正常的紅。
賀宴辭皺眉,「起來。帶你出去透透氣。」
溫阮沒動。
賀宴辭眉頭蹙了蹙,彎身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往出口的方向帶去。
不知道他從哪裡搞來一把住院部頂樓的鑰匙。
頂樓空氣流通,不壓抑了,溫阮心悶的感覺逐漸有了好轉,煩躁也消散不少。
幾分鐘後,賀宴辭問,「好些沒?」
「嗯。」溫阮點頭,攏了攏身上賀宴辭披她身上的風衣外套。
賀宴辭長腿往前邁了一步,雙手抄兜注意力在遠處。
溫阮目光在他挺拔的身型上停了會,繼續抱著吸氧瓶吸氧。
兩人一前一後,無聲地在頂樓待了一個小時。
「走吧。溫爺爺手術快結束了。」賀宴辭折過手腕看了下腕錶上的時間。
兩人從頂樓下來,手術正好結束。
很成功,只等老爺子醒來。
手術外緊張氣氛一下子鬆懈。
賀宴辭父母還有賀老爺子和溫阮父母在一塊。
溫阮禮貌地上前問好。
賀老爺子笑眯眯的應了一聲,隨後又沒好氣地瞪了賀宴辭一眼。
「你們倆跟我來。」賀老爺子杵著根拐杖,步伐矯健的沖醫院辦公區一間會議室走去。
賀老爺子這個指令,溫阮沒太明白,她納悶地看向賀宴辭,賀宴辭半個眼神都沒留個她,跟在賀老爺子身後。
溫阮也只好無聲跟上。
「你們幾個大的也跟我過來。」賀老爺子又下命令。
賀宴辭父母、溫阮的父母兩方隨同一起。
賀老爺子進會議,便說,「原本這個時候談兩隻小的事不恰當,沒辦法裡面那個老東西就愛鬧耍小脾氣,跟年輕時候一樣不爭氣,動不動就愛躺一躺。」
溫父母暗自傷懷。
「你們小輩都別太傷感,我們這一輩人活到這個歲數早晚有這一天,活一天算一天。」賀老爺子深有感觸,「先前老楊一句話倒是點醒我,或許這個時候出個好消息高興高興真可行。那老東西一向愛湊熱鬧,一高興,這關就徹底挺過去了。」
大家多少沒在狀態。
賀老爺子傷神道:「依我看,趁這個機會把兩隻小的婚事辦了,你們說呢。」
太突然。
溫父母相互一看,沒準備。
賀父母亦是驚訝!
溫阮一直都在擔心溫老爺子的事,心不在焉。
賀老爺子最後一句話,她聽得清楚。
她眼眸定了定,太多疑惑。
賀宴辭不是說他想辦法解決嗎?
快一個月了,他還沒找到機會跟賀爺爺說明?
怎麼還談他們的事?
溫阮趕緊看向對面的賀宴辭。
賀宴辭沒看她,在瞧別處。
溫阮盯他好一會,賀宴辭跟看不見。
「......」溫阮。
「爸,溫老目前這種狀態,談這些會不會不太好?」宋燕樺試探出聲。
「有什麼不好的,我看挺好的,家裡有喜事熱鬧熱鬧多好!」賀老爺子堅持。
宋燕樺一肚子話噎入腹中,沒再作聲。
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下來,賀老爺子炯炯有神的目光在雙方家長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溫阮身上,目光和藹,笑容和善,「阮阮丫頭,賀爺爺聽你說。你說說,賀爺爺這個決定怎麼樣,和你的宴辭哥哥把婚禮辦了,讓你家老東西高興高興。」
溫阮小時候黏賀宴辭,經常跟在他身後喊宴辭哥哥。
大人們都記住了她對賀宴辭這個稱呼。
宴辭哥哥……這個稱呼如今對她太遙遠,還過於陌生更難以啟齒。
賀老爺子一句話,兩家人的注意力都轉在溫阮身上,整件事的決定都甩給她了。
之前看別處的賀宴辭,淡漠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投了幾分。
溫阮和賀宴辭的目光對視上,尋求幫助的看向他。
賀宴辭不著痕跡地收回那一絲看向她的目光,他高挺的身型斜靠在牆面,雙手抄兜,一隻腳後曲的抵在牆線上,輪廓分明的五官,看不出任何情緒,更沒有幫她的意思。
溫阮讀不懂賀宴辭的想法,他看她的眼神很淡,眸色很深。
溫阮只覺得賀宴辭不太一樣,冷淡了許多。
他對她的態度變化,好像從冀城那晚開始不一樣了,更淡了。
或許一開始他就是這樣的,只是為了敷衍家長,不得不對她態度好些。
從小開始,他對她的態度不一直都是這樣麼。
這才正常。
溫阮內心笑。
兩人在冀城那晚坦白後的共同決定。
賀宴辭之所以過去快一個月,還沒跟家裡人坦白,恐怕是沒找到適當的機會。
都到這個份上了,沒什麼可隱瞞的,誰提出都不重要了,攤牌吧。
溫阮深呼吸了一下,醞釀好一會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被賀宴辭打斷,「爺爺,溫叔、閔姨,我和溫阮單獨談談。」
賀宴辭清冷的嗓音落下,他人已經繞過大方桌到了溫阮身邊。
溫阮毫無防備下被賀宴辭握住手腕,帶出會議室。
身後只留賀老爺子跺拐杖的聲響和嚴厲斥責聲,「賀宴辭!你給我站住!你有說什麼混帳話,給我滾這裡說!」
緊接是賀老爺子一串串的咳嗽聲和兩方家長的關心。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