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妤垂眸，低頭像是自嘲地笑了起來。
「終日奔忙只為飢，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綾羅身上穿，抬頭又嫌房屋低。
蓋下高樓並大廈，床前卻少美貌妻。
嬌妻美妾都娶下，又慮出門沒馬騎。
將錢買下高頭馬，馬前馬後少跟隨。
家人招下數十個，有錢沒勢被人欺。
一銓銓到知縣位，又說官小勢位卑。
一攀攀到閣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
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來下棋。
洞賓與他把棋下，又問哪是上天梯。……」
顧瑾妤想來，這不就是她跟霍驍嗎？
也並不是他們兩個而已。
這人世間的人，哪個不如此？
「不行，等霍驍回來，我要問問霍驍，他若是以後對不起我，就等著要飯吧！」
顧瑾妤拍了拍孩子。
現在夜閣，小食樓，還有金山都在她手裡。
這麼想想，顧瑾妤暗戳戳地走到了毛絨絨跟白小灼跟前：「我傳授一點心得給你們，就是嫁人之後，怎麼才能挺胸抬頭。女人啊，手裡就是得有錢的！」
毛絨絨跟白小灼聽得入迷了……
皇宮裡面。
明和帝大怒！
看著跪在殿中的皇后，他的氣息都不勻了。
「這些罪證，你可認？」
那些罪證，甩在了皇后的臉上。
她轉過頭，避了避。
可是還是從她的臉上頭上身上，滑了下去。
「是，都是我做的。」
沈家送人進宮，完全沒有考慮到她這些年為了家族，是多了的盡心盡力。
如今都被查出來了。
皇后也懶得裝了。
失子。
失女。
失去家人，失去人心。
皇后什麼都沒有了。
還怕什麼呢？
「好，好！你倒是承認得爽快！」
明和帝冷笑連連。
蒼白的面色，逐漸浮起不正常的紅來。
他指著地上的人，怒喝：「你真是好本事，還承認了！記住，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朕的皇后，沈家做的那些事情，朕也會一一將他們收拾趕緊！德勝，取回立後的寶印寶冊，從此，再無皇后這個人！」
沈皇后面色淡然地跪在地上，緩緩抬起頭，看著明和帝：「少年相知，你告訴我，你心悅我。扶我登上皇后之位，你告訴我，要跟我並肩看天下。唐崇明，當初的那些，是真是假？」
又是一番破碎的事實。
沈皇后叫出明和帝名字，嚇得進來的人宮人都紛紛跪倒在地。
明和帝眼中閃過疑惑。
似乎對以前的那些事情，都不記得了。
沈皇后看得心痛如絞。
「你不記得了，也是，裝出來的深情，你哪裡會記得。只可惜，我被你騙得這一生盡毀。」
「還愣著做什麼，皇后失心瘋，拉下去！」明和帝勃然大怒。
她算是什麼東西？
一介女流。
當初他願意騙她，也是她的福氣。
他貴為皇帝，高高在上，也跟她女人之中最崇高的位置，她還有什麼可以抱怨的！
被拉到了門口的皇后驟然停下，回頭看明和帝：「唐崇明，我叫什麼？」
沈皇后看著坐在床上，劇烈咳嗽的明和帝。
明和帝忍著嗓子裡面的瘙癢，猛然抬頭。
皇后叫什麼？
他眉頭緊緊地擰起，居然真的去思索這個問題。
可是腦袋空空，哪裡記得？
就連叫她的閨名，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沈皇后看著明和帝的面色，她終於笑了。
「你果然，不記得我真名。唐崇明，你一生涼薄自私，薄情寡性！」
沈皇后忽然推開德勝，朝著寢殿之中案几旁衝過去。
明和帝眉心一皺。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了沈皇后將一幅女子的畫像從鏡盒裡面拿了出來。
「住手！」明明病重的明和帝，在此刻瞳孔驟然一縮，從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
皇后絲毫沒有留手，抖出來那一幅畫，是一個跟皇后極其相似的女子。
她拔出頭上的金簪。
金簪在落日餘暉之下，折射出耀目的光。
『刷啦』一聲，畫捲成了兩半。
「噗！」
明和帝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衝出去三步，直直地倒了下去。
「陛下！」德勝衝到了明和帝的跟前。
就聽見有小太監大喊：「皇后娘娘！」
轉過頭去，皇后手中的金簪，直直地插在了脖子裡。
鮮血就像是滾滾的流水，從皇后的脖子裡奔涌而出。
舒妃站在外面，面色蒼涼的看著這幅畫面。
「何必這麼較真呢？」舒妃眼中帶著幾絲眼淚，看著皇后。
皇后輸了。
輸在了太愛皇帝。
替身就替身，反正進了皇宮，還求什麼恩愛？
能做替身，也比做一個只能生兒育女的強啊。
舒妃看著皇后被抬出去，閉了閉眼，忽然就笑了。
「沈雲鳶。」
她走上去，拉住了沈皇后的手。
原本已經要閉眼的沈皇后，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忽然睜開了眼。
她張了張嘴，誰也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在這火燒雲的天空之下。
舒妃看見沈皇后的眼裡，有燦烈的景象。
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滾了下來。
跟臉上的血，混成了一灘。
「舒妃娘娘。」
霍驍的聲音，就出現在舒妃的身後。
舒妃眼睜睜地看著在皇宮裡面說是陪伴也罷，說是爭鬥也行，這樣十幾載的人，就這麼空空的走了。
她一時，還有些緩不過神。
「去吧，皇帝應該立儲了。我已經聯絡朝廷之中的人，為你說話。除此之外，想必你自己也做了打算。去看看皇帝吧，他要處置沈家了。」
霍驍沒見過如今這樣的舒妃。
像是什麼東西在她身體裡面垮掉了一樣。
「父皇！」皇帝病危。
五王爺也急匆匆地趕著進來。
見到霍驍，五王爺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澀。
明眼人都知道，其中，是誰在做局。
五王爺跟霍驍是摯友。
只是現在……
霍驍只看見他抬眼看了自己一眼，就叫人推著輪椅往裡面去了。
皇宮裡面的妃嬪，跪在殿外，哭成了一團。
霍驍進去時，剛逢五王爺過來，扯住了霍驍的衣袖：「我有事求你！」
用得上「求」這個詞，霍驍已經猜測到了些什麼。
他平靜低頭看著輪椅上的五王爺：「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五王爺的手死死地攥緊了霍驍的衣袖：「霍驍，看在我們相識多年的份上，你讓她進宮，救救我父皇！我沒有能力跟你爭，只有這麼一點心愿，做兒子的，只想要自己父親安泰。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