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煙的屍體出樓閣時,已經是黃昏時分。閱讀
頭頂攝心魄的血紅色,將夾滿冰的棺槨照耀得異常驚心。
司卿抬頭看了一眼天邊已經不刺眼的日頭,含笑吩咐:「送去你西南方,東周跟越西的交界處。之後點燃你們手中的信號,自然會有南疆的人過來找你們。」
為首的人用眼神詢問阿野。
阿野頷首同意。
這些人才拉著馬車,開始準備離開。
「這冰在外你們也能制嗎?」司卿倒是沒有半分憐憫之色。
只是將話題落到了冰上。
阿野跟著司卿一起轉身,做了個精的收拾:「是主母發現了製冰的法子,交給了我們。除了在運輸方面用到冰之外,我們還專門出售,每個夏日,也是一筆不少的錢財。除此之外,還用作飲食,那些飲品裡面加入一些冰,夏日吃起來,就是絕妙的。」
司卿眼中有驚詫之色:「倒是沒想到,這小顧姑娘還是個奇女子。能夠做出這麼多新奇的吃的來,還能做出冰來。除此之外,就連醫術也很有一手!」
阿野對顧瑾妤不太了解。
起碼是沒有老黃跟肥長几個的了解。
但是——
「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想要在艱難的世道裡面活下來,要是只會哭哭啼啼,那就只有等死了。我等在主母身邊的時間不久,不太了解。但是之前聽說,主母的日子過得苦。大家都覺得她是東周公主,能夠得到我家主子傾心相待,是她命好運氣好。」
說起來,阿野也自嘲地笑了笑。
曾幾何時,阿野也是這麼想顧瑾妤的。
只覺得顧瑾妤真會投胎,運氣好。
能夠成為東周的公主,軒轅皇后直接到越西給她撐腰,讓她無人敢欺。
「可是後來聽老黃說起來她以前的事情,跟我家主子的事情,我才覺得,主母這一身榮耀財力,是她應得的。她吃過常人想不到的苦,受過常人沒受過的罪,別說是我家主子傾心相待,就算是我們這些人的命給她,她也值得。」
阿野一向是平靜的。
說到最後,氣息微微的提高了不少。
知道顧瑾妤這一路怎麼走來的人,斷然不會說她是運氣好,命好會投胎。
她吃過的苦,給誰願意?
司卿沒有將話題繼續下去。
倒是心中對顧瑾妤多了幾分欣賞。
他是個會看人的。
看得出來,阿野是個難收服的,人如其名。
能夠讓這種人歸心,必然是了不得的。
進了房間,霍驍已經從浴池裡面出來了。
司卿從看見霍驍開始,就覺得霍驍這個人很不一般。
能忍受常人不能忍,更能在強權之下進退有度。
此刻,被藥物折磨了四天,脊樑依舊挺得筆直。
霍驍坐到了太師椅上,面向著門口。
外面的餘暉照在霍驍鼻樑以下。
那一雙眼睛,隱藏在暗淡的光陰之中。
冷漠,沉寂。
他抬起手,將一個打造好的小冰鑒從桌子上拿下來,打開,就是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白色的冰,被染上血跡,像是盛開的一朵熾烈而妖異的紅蓮。
「母蠱已經被此冰凍麻木,我稍後會將母蠱從這心臟之中取出來,到時候給你種下去。明日之後,子蠱跟母蠱就會一起排除。」
霍驍講盒子遞給司卿先生,面色冷漠,沒有意思表情。
看著司卿不知道在心臟上下了什麼藥,在用鉤子取出動得不太劇烈的母蠱,就走到了自己跟前。
霍驍垂眸,聽見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吃下這個之後,會有你想不到的痛苦。」
「先生稍後。」
霍驍撫平袖口,叫來阿野:「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我出來,不要讓她來。」
阿野愣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這種事情,讓主母知道,說不定也能幫主子一些。且,主子你跟主母是一體的,這麼大的事情……」
「好了,不必告訴她。若是她問起來,就說我還在藥浴之中,等明日我出來時,跟她說明。」
霍驍目光從始至終,沒有任何的情緒浮動。
阿野也不敢在多話了。
他跟霍驍的關係,不像長言他們。
長言他們有時間,還能跟霍驍如同弟弟對待兄長一樣地埋怨幾句。
但是阿野不行。
阿野是霍驍的最鋒利的匕首,用來殺人的,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
此刻,司卿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鋒利的刀片在一片血色殘陽下,散發著刺目的寒光。
刀片在火焰上打了個滾,被酒淬鍊之後變成藍色,瞬間落在了霍驍的手腕脈搏口。
一刀下去,化開十字口。
黢黑細長的母蠱在接觸到血液,就像是活了一樣。
順著傷口,如同一條小蛇,遊了進去。
司卿快速站起身:「若是撐不下去,還有機會將母蠱引出來。」
眼下,就好比兩個蠱蟲在霍驍身體之中自相殘殺。
兩隻蠱蟲死在了霍驍的身體裡面,那麼霍驍也會死。
之所以給子蠱足夠的心頭血,就是要保證子蠱能夠在遇到母蠱時,也能活下來。
血脈就像是一條長河,爭鬥的兩隻蠱蟲,會隨著這條長河被排除體外。
霍驍沉寂的眼眸忽然裂出一抹亦正亦邪的笑容。
他緩緩看向了司卿,臉色開始變得赤紅。
很明顯,是開始起作用了。
「先生儘管出去,靜待佳音。」
他的聲音跟往常沒有多少區別,只是仔細一聽,入骨入髓的狂妄讓人無法忽略。
他在用行動告訴身邊的人。
只要我想,我就能!
司卿沒有多留,轉身便出去了。
門被關上,外面晚霞的光芒映照在窗戶上。
一道道明暗交替的光打在霍驍的臉上,將他臉上的諷笑跟不屑,照得越發明顯跟生動。
隨著蠱蟲在身體裡面開始劇烈的作用。
霍驍身體也開始變化。
手臂,脖子,額頭上的筋脈,在瑰麗的霞光之下,變得異常的驚心動魄跟猙獰可怕。
如同野獸亮出獠牙。
也似狂浪翻江勢要將身體摧毀乾淨。
汗珠如同溪流,從他的臉頰上滾落,那筋脈,似乎在下一面,就能破體而去!
——「為啥不讓我進去?」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這時候,從樓下穿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