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謝了。」
醫院走廊,穿著白大褂的岑豈朝著時遇連連道謝。
今晚岑豈值夜班,很倒霉的傷到手,平時另外一位值班醫生也能完成工作,偏巧今天病人多,只能請求私交較好的時遇幫忙替補。
臨近晚上十二點,病人少了,岑豈的傷緩過來,時遇就迫不及待準備離開。
「時遇,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醫院?」岑豈忽然問起。
「應該快了。」時遇答。
「原本新年那段時間,上頭有意提拔你,現在你整這麼一出,機會白白送給別人。」
醫院都知道,他的女朋友出了事,作為男朋友去照顧女朋友無可厚非。但旁人並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淵源多麼深刻,他們只能看見,時遇長時間休假。
若非他實力過硬,醫院惜才不願放人,換做普通醫生,被辭退都有可能。只是,因此丟了上升的機會,也很可惜。
聽到好友委婉的勸告,時遇平淡的搖頭,「這不重要。」
岑豈頓住,隨後點頭,「也對,是醫院缺你,不是你缺工作。」
時遇在職期間,就有更多更好的發展平台不斷向他拋出橄欖枝,是他自己一次次拒絕,甘願留在c市。
饒是他今天辭職,明天也能立即找到更好的工作崗位,實在不必擔心沒有發展機會。
岑豈瞭然,「今天確實麻煩你了,下次請你吃飯。」
轉念一想,時遇現在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守著夏熾,他趕緊補上一句:「把你女朋友也帶上。」
在時遇面前,他就不念叨「女神」稱呼。
時遇忽然看過來,否認道:「不是女朋友。」
「啥?」一時之間,岑豈沒能反應過來。
只見時醫生把手伸進外套,取出一個紅色小本,舉在他眼前晃了晃,鄭重其事的宣告:「我結婚了。」
岑豈:「結婚?!!」
單身狗有被傷害到!
時遇朝他微笑,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今天剛領的證,下次請你喝喜酒。」
時醫生平時會認真傾聽回答別人拋出的話題,卻很少主動將自己的事告知他人,而此時此刻,他明目張胆的拿出結婚證,仿佛在炫耀。
時醫生是那種會炫耀的人嗎?
他是!
「有人還在家裡等我,先走了,再見。」無論從表情還是語氣,都看得出、聽得出時遇心情大好。
岑豈:「!!!」
我懷疑你故意在秀!
震驚之餘,岑豈在空中豎起大拇指,「新婚快樂。」
回家的路上,時遇想過,夏熾可能睡不著在等他,或者等著等著就睡了。結果,開門後卻發現,客廳沙發上那道凸起的身影極為明顯。
時遇立即關掉明亮的燈光,換成昏黃的壁燈,放輕腳步走過去,確認是他的新婚小妻子沒錯。
居然……跑到沙發上睡著了。
搖了搖頭,彎腰將人橫抱進懷中。
他的動作已經放的很輕,卻還是驚醒夏熾。
大概是因為心中惦念著那人回來,夏熾睡得不沉,身體騰空的瞬間就睜開了眼睛,「阿遇。」
嬌軟的身體就在懷中,手臂自然纏上他的脖頸,尋找最舒適的姿勢。
「抱你回房間睡覺?」
「好……」
結果,抱上樓進屋這段時間,夏熾已經完全清醒。
時遇洗漱回來,時間已過凌晨,本該熟睡的夏熾坐在床邊,兩隻眼睛清醒明亮,待他過去掀被子,夏熾才跟他一起躺下。
身子一滾,夏熾就鑽進溫暖的懷抱,縈繞鼻尖的熟悉氣息令她感到無比安心,她喜歡這種貼近的距離。
夏熾睜著眼,沒有要睡覺的意思。
「睡不著?」時遇的手攬在她背後,輕輕拍撫兩下。
夏熾承認,「想跟你說說話。」
「好,我聽著。」他停下手上動作,做好認真傾聽的準備。
「那五年,除了跟喬斯醫生來往,你還為我做了很多事情對不對?」關於那些她不知道的往事,已經在心裡憋了許久。
「知知是指哪一件?」
「飛往各地的機票,每一場舞蹈表演……你都去了,是不是?」
「是。」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沒有一次缺席。
先是旁觀者告知的真相,又聽見時遇親口承認,夏熾心口悸動不已。
「為什麼不來找我?」或許曾經她多次幻想見到的那道身影並非虛假,而是真實出現過,只可惜,她沒能抓緊。
「在等你回來。」
「如果我真的沒回來呢?或者說,還要很久很久怎麼辦?如果你沒有等到,就會好難過。」
「嗯……可是不等,我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如果她不回來,時遇一輩子都不會好過……
「你早已經計劃好未來,我卻因為一場病浪費那麼長的時間……」夏熾反覆默念這句話,情緒藏在心裡發酵,逐漸變得低落,「對不起。」
「噓,別跟我道歉。」手指抵在唇間,時遇忽然湊近,聲音溫柔得醉人,「無論知知離開多久,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不打擾,並不代表放棄。
如果夏熾真的沒有回來,總有一天,他也會主動去尋。因為從認定那刻開始,這輩子都沒打算放手。
動聽的情話令人沉醉,夏熾的心就像漂浮在海面的孤舟,穿過巨浪起伏的險境,終於迎來風平浪靜的艷陽天。
「我會回來的,我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回到時遇身邊。
無比慶幸自己掙脫病魔束縛,鼓勵勇氣回到這裡,所以現在,她不能再回到五年前的樣子,她要跟時遇好好在一起!
旁邊男人眼神越發溺寵,「那知知的五年,都在做什麼呢?」
「就……訓練,比賽,演出……」
她在喜歡的人面前撒嬌般的抱怨當初訓練的辛苦,卻隱藏起真正經歷那些病痛的折磨。
曾經主動讓人限制自己的自由跟通訊,只為不打擾時遇,可那並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有時候,她會大聲吼叫,有時候,會把自己的手在牆壁上擦出血,她甚至自己提議,讓醫生把她綁起來。
熬過那段時間,她回到學校,一邊學習課本知識,一邊開始訓練舞蹈。每天把時遇的照片放在枕頭底下,失眠的時候
,就拿出來看看。
白日在舞台上發光的天之驕女,曾經無數次在夜裡崩潰大哭,喊著時遇的名字,藏著那份思念,卑微到塵埃里。
但即便時遇不清楚細節,也能感知到她曾經那段黑暗的時光,很不容易。
夏熾不願說,他也沒必要刻意提起令她痛苦的回憶,只是順著夏熾的抱怨,安撫道:「知知很厲害,你的每一份付出都得到了收穫,拿到獎盃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為你高興。」
「阿遇也很高興?」無論多少人稱讚鼓掌,夏熾在乎的只有一個。
「當然。」時遇握緊她的手,斬釘截鐵的道:「我為你感到驕傲。」
我為你感到驕傲!
這句話比夏熾聽過的所有美詞讚賞都動聽,她興奮的從被窩裡坐起來,手指比劃出一堆,「等有時間,我把那些獎盃全部搬回家,送給你。」
夏熾忽然起身,時遇沒有打斷她的分享興致,只是默默拎起旁邊的小毛毯替她披在身後,順著問道:「全部都送給我嗎?」
「嗯嗯!都給你。」女孩鄭重點頭,那雙明亮的眼睛如璀璨星光。
最開始訓練的時候真的很辛苦,為了完成某些高難度動作,反覆練習,她時常掉眼淚,卻不肯放棄。
後來,每次訓練的時候她都習慣性佩戴上『S』與『Y』的字母髮夾,在獲得的獎盃後,把陪伴她艱苦練習的字母髮夾一併收納盒中。
夏熾努力爭取的每一份榮譽,都是她要送給時遇的禮物。
她想讓時遇知道,當初費盡心思拯救的女孩,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
第二日,外出辦差的時奕回到家中,時遇也接來爺爺奶奶,全家人一起吃了頓飯。
時家人廚藝都不錯,比起外面高檔的餐廳,他們更喜歡一家人坐在家中,品嘗家人做出的美味。
夏熾想要幫忙,還沒進去就被老人「抓」去陪聊,還收到來自老人家的豐厚紅包……
飯後,老人問起,「打算什麼時候辦婚禮?」
夏熾怔住。
她只想著跟時遇領證結婚,卻忘記,時遇跳過求婚步驟。而且這證領得突然,根本沒商量過婚禮的事。
不懂的問題,直接拋給時遇,夏熾眼神求助,卻見那人神情悠然,淡定的露出微笑,「奶奶,這個我們自有安排。」
老人不再追問,皺褶的面容更加慈祥,「咱們家人丁單薄,好久沒有大喜事熱鬧熱鬧了。」
時遇隨聲附和,字字句句回答得體,夏熾跟著點頭就行。
只剩兩人單獨相處時,夏熾的小臉一下子耷拉下來,「我虧了。」
「嗯?」
「你還沒有跟我求婚!」她終於想起結婚步驟,低頭望著空空如也的手指,心裡又插一刀,「我連戒指都沒有!!!」
前方傳來男人低低地笑聲,揶揄道:「知知現在才反應過來麼?」
「……」是她自己笨?因為聽不得時遇一句失落的話,就毫不猶豫拉著人邁進民政局大門,還真是傻!
半分鐘後,夏熾雙手捧著臉頰,坐在旁邊生悶氣。
女孩子很注重儀式感的好不好!
時遇等待許久,卻沒聽到一聲質問或者責備,甚至是,明知道自己吃虧,還是沒有跟他提要求。
走到她面前,時遇單膝蹲下,啟唇道:「是我沒有做好這些事情,知知可以對我生氣。」
夏熾安靜盯著他的臉,沉默片刻後,緩緩搖頭。
她生悶氣,卻不想對時遇發脾氣。
時遇為她付出的豈止一場求婚、一枚戒指的份量,她要是因為這種事跟時遇鬧脾氣,才是真的不懂事。
「知知不生氣?還是不願對我直說?」他故意問道。
「沒有生氣呀……」只是有些遺憾罷了。
可她不能太貪心,時遇照顧她已經很累,沒有時間去準備那些東西也是因為她太粘人,她有什麼資格責怪?
說到底,是自己給時遇製造出很多麻煩,時遇沒有嫌棄她,還願意跟她結婚,就該知足了。
一陣溫暖將她包裹住,有人執起她的手,「知知,我們是夫妻。」
「在我面前,你可以隨心所欲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情緒。」
「如果我犯錯,或者哪裡沒有做好,你都可以直接告訴我,而不是用以前我對你的好去填補現在的過失。」
「不用對我小心翼翼,好嗎?」
他用那樣溫柔地語氣,教她大膽表達。別人避之不及的麻煩,他卻只求她不要委屈自己。
夏熾怔愣許久,慢慢理解到其中含義,心裡酸澀的泡泡被一點一點戳破。貝齒輕輕划過唇瓣,水潤的雙眸直勾勾的撞進他的視線,「那我,我們去買婚戒吧?」
主動提起這事,夏熾反倒有些害羞,被裹在掌心的手指微微攪動,耳根泛起紅,「結婚,都要戴戒指的呀……」
到最後,也只聽她提出這麼個小要求,時遇緩緩起身,溫暖的手掌路在她的發頂。
「傻知知。」
真是乖得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