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閒逛
隨著駱守禮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張鑫華辦公室的內室門悄無聲息地開啟了一道縫,方如今輕手輕腳地從那幽暗的空間中步出,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
張鑫華的目光銳利而深邃,緊盯著方如今,開口問道:「對於剛才那人,你的看法如何?」
方如今抿了抿唇,似乎在腦海中回放著剛才的對話,緩緩道:「僅憑聲音,未能窺見其面容的微妙變化,我無法妄下結論。但我的直覺,就像暗夜中的微光,雖不明亮卻警示著我——此人並不簡單。組長,您心中是否也已有所察覺?」
張鑫華聞言,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方如今坐下。
他等到方如今在柔軟的沙發上尋了個位置,才緩緩坐下,身體微微前傾,道:「他的心中,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之前出現在醫院,絕非巧合,亦非他個人意志所能左右。我猜測,他的背後,或許還隱藏著另一雙操控一切的手。」
方如今的眼神與張鑫華交匯,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在對方眼中得到了映證。
那份默契,無需多言,已然明了。
「組長的意思是,我們將計就計?」
張鑫華緩緩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正是如此。與其盲目追擊,不如引蛇出洞。讓此人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活動,他背後的勢力,遲早會因為按捺不住而露出馬腳。」
說著,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沙發扶手,似乎在為即將上演的好戲而興奮:「而且,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揪出隱藏在暗處的那隻手,徹底斬斷這隻黑手。」
方如今聞言,心中亦是湧起一股熱血。
兩人的心情此刻都比較好,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顧清江,張鑫華問道:「顧清江這段時間跟著你,表現如何?」
方如今聞言,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顧清江是張鑫華的手下,自己自然是要為其美言幾句:「顧清江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精明能幹,應變能力也很強。」
張鑫華聽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我就知道,把他交給你是對的。顧清江在我們行動組中,綜合能力確實出類拔萃,也是我一直重點培養的對象。他之前匯報工作時,我就已經感受到了他的進步,這中間自然少不了你的悉心指導與幫助。」
說到這裡,張鑫華頓了頓,接著道:「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呢。你不僅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還幫我培養了這麼一位得力的手下。」
「組長言重了,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麼……」
張鑫華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方如今不必過分自謙:「如今,你對顧清江的幫助,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你的功勞,我是記在心裡的。這次給處座送過去的東西,他很滿意。」
許氏兄弟被抄家之後,大部分的錢財都上繳給了處座,處座在收到那些錢財後,自然是眉開眼笑,不僅在私下裡對張鑫華表示了高度的讚賞,還當著張鑫華的面,將方如今誇了一通。
「處座還說了,你在南京的反諜工作卓有成效,希望你在南京多留一段時間。」
方如今心中暗自嘆息,思緒如同被風捲起的落葉,飄忽不定。
回想起初到南京時的情景,那時他以為這不過是一次短暫的出差,解決完手頭的案子便能迅速返回臨城,回到那個熟悉而寧靜的環境。
然而,現實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一個又一個的案子如同潮水般湧來,每一個都似乎比前一個更加複雜、更加棘手。
他像是被捲入了一個無休止的漩渦,無法掙脫,也無法預知何時才是個頭。
回臨城的日子,仿佛變得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
平心而論,方如今並不願意在南京多停留。
這裡雖然繁華,但背後卻隱藏著各種勢力的盤根錯節,明爭暗鬥、爾虞我詐,讓人防不勝防。
在這樣的環境中,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然而,作為一名特工,他的使命就是面對挑戰,解決難題。
張鑫華公務繁忙,手中的文件堆積如山,儘管他希望能和方如今多聊一會兒,但職責所在,不容他有過多的閒暇。
方如今也深知張鑫華的忙碌,站起身來,輕聲說道:「組長,您先忙吧。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就不打擾您了。」
張鑫華明白方如今不僅是一個出色的特工,更是一個懂得分寸、識大體的人,微笑著點點頭,說道:「好,你先去吧。有什麼事情隨時來找我。」
方如今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戴建業就在樓道里等著,見方如今出來,趕緊迎了上來:「組長,咱們直接回去?」
「暫時先不回去,你陪著我轉轉。」
戴建業緊跟在方如今的身側,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組長,要不要再叫幾個人?街上人多眼雜,萬一……」
方如今輕輕擺了擺手,打斷了戴建業的話:「不必了,我們只是去夫子廟逛逛,放鬆一下。一會兒在車上換身便裝,不要太過招搖就行。你放心,我自己也會注意安全的。」
戴建業聞言,雖然心中仍有些擔憂,但也知道方如今的決定向來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作為方如今的貼身侍衛,他也明白自己的職責是服從命令,保護方如今的安全,於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戴建業從後備箱取了兩身衣服,兩人很快換上,這才坐車出了大院。
夫子廟前的街頭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商販們正販賣著各種物品、市井小吃和香菸等。
「天下文樞」的木牌坊上,崁板剝落,建築顯得老舊凋敝,街道上豎立著電線桿,標誌著現代化建設已經起步。
方如今對此地比較熟悉,一邊走一邊給戴建業介紹。
夫子廟的主建築部分,孔廟在前,學宮在後,再後為土丘名「衛山」。
宮牆外叫緯巷。
廟前辟廣場一方,供停車馬之用。
南面月牙池,南側聚星亭,東側魁星亭。
泮宮前豎立柏木牌坊一座,上題「天下文樞」。
東西兩頭,各有牌坊,東牌坊坊額題「德配天地」,西牌坊坊額題「道貫古今」。
東、西牌坊內各豎下馬碑一塊,高丈余,刻「文武官員、軍民人等在此下馬」。
從天下文樞牌坊入內為欞星門。
再進即為孔廟大成殿,造型古樸,氣勢壯觀。
殿頂覆蓋琉璃筒瓦,天花頂上刻畫群鶴,更顯輝煌。
殿內供孔子牌位,左右配顏回、孟軻、曾參、孔伋牌位,殿外有露台,環以石欄。
殿後通學宮苑圃,遍植柏樹,古木參天。
學宮前大門牌坊上書「東南第一學」,學宮原為科舉時代學子讀書習藝之所。科舉廢,學堂立,這裡就改辦小學。
戴建業不由自主地伸長了脖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所小學望去,眼中流露出一絲嚮往與遺憾。
方如今注意到了戴建業的舉動,輕聲問道:「怎麼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關切,也透露出一絲好奇。
戴建業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厚地笑道:「若是當年多讀點書,也不至於現在連電台都都學不會。每次看到那些電碼和頻率,我就頭疼。」
方如今聞言,不禁啞然失笑。
戴建業在行動方面確實是一把好手,勇敢果決,但在情報分析,特別是電訊方面,確實有所欠缺。
這並非是他不夠聰明,而是因為他從小就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系統教育。
方如今拍了拍戴建業的肩膀,安慰道:「別灰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你在行動上的能力,是很多人力不能及的。至於電台嘛,只要你肯用心、肯下功夫,未必就學不會、學不好。」
兩人繼續往前走,方如今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要去。
夫子廟地區一帶,有兩個古玩商店生意較大,一叫洪寶齋,一叫明寶齋。
經營品種,舉凡古玩玉器、金石書畫、文房四寶、紅木紫檀等都有,其中尤以富有民族色彩的手工藝品較多,如古刺繡、蘇繡、剪紙、抽紗、絲線、紙花、絹花、通草花、繡花團、幾架、鏡框、冊頁、手卷、金陵摺扇、裝潢擺件、精品掛鍾、唱片、風景圖片等。
花色齊備,任客挑選。
過去南京人家遇有喜慶大事,多在家中操辦。
因此到時家中需要添補陳設,就到夫子廟一帶市場購買,諸如帳幔、桌圍、椅套等等,裝飾廳堂,其中很多品種,別處還買不到。
當年,方如今跟著父母常來這個地方,只是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
古舊書店在夫子廟地區也有傳統地位,古籍愛好者經常出入書市,藏書家不斷到此覓求善本。
紙墨筆硯都有考究,宣紙、徽墨、湖筆、端硯,唯獨夫子廟這裡貨物齊全,可以順心選購。
所以這一帶,既有珠光寶氣,更有書香氣味,騷人墨客涉足其間,為夫子廟地區平添了濃厚的文化氣息。
方如今順手買了兩本線裝的古籍,準備帶回臨城收藏,沒事翻翻,也是別有一番趣味。
古玩古籍為當時少數人所好,而大眾化娛樂則為多數人所喜愛。
夫子廟這一帶五花八門,玩的、吃的均有。
早市遊客稀疏,午後鑼鼓喧天,遊人涌至,熱鬧非凡。
露天雜耍有馬戲、魔術、鼓書、說書、拉洋片等等,藝近粗俗,但以價廉吸引大量遊客。
攤頭交易有王麻子剪刀,頗有名聲。
還有賣中草藥的,兼治跌打損傷,當場熬製膏藥,為病人治疾。
看得出來,戴建業比方如今還喜歡這種場合,興致勃勃地看「大洋傘」。
說是「大洋傘」,其實就是江湖牙醫,因為他們會在手推獨輪車上支撐大洋傘而得名。
車上一邊放器具,一邊放藥,為患者拔牙、鑲牙,收費按繁簡索價,地點固定,他們為人治牙、拔牙,既不消毒,也不打麻藥針,而是用自配的「離骨散」,在病牙根部敷上幾次,牙肉逐漸分離,然後用鉗拔除。
方如今忽然笑問:「怎麼?你也有壞了牙齒?」
戴建業一聽,連忙搖頭,同時不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腮幫子,仿佛真的牙疼一般。
「這樣拔牙我可不敢。」他笑著說道,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恐懼。
他雖知道方如今是在開玩笑,但拔牙的痛苦他可是深有體會,因此不禁有些心有餘悸。
方如今看著戴建業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人難得出來散心,邊走邊看,路上還真遇到了一些江湖玩意,如手持一根稻草直豎頭頂,雙手垂直,草不墜落;
把厚背切肉刀尖頂放鼻頭上,不傷人的;
也有教唱、教琴的;
也有以測字、算命、代寫書信等為生,以求半升糧,權解飢餓之苦。
兩人逛累了,便尋了個小攤去吃東西。
附近廣場小吃獨具特色,價廉味美,叫人滿意。
一碗白糖藕粉,只賣二分錢,用料是藕粉、白糖和果料,做法簡單,用「火燒心」滾開水沖調即成,現調現吃,食之爽口。
戴建業不懂何為「火燒心」,方如今解釋道:「『火燒心』就是一種炭火燃燒的銅壺,火在壺中心,四周為開水,故而被稱為『火燒心』。」
戴建業的胃口不小,一碗白糖藕粉是吃不飽的。
方如今又他帶去吃了牛雜碎湯,這裡的牛雜碎湯鹹淡適宜,既爛又透,加點辣醬,一碗端上,熱氣騰騰,配上兩隻饃饃,吃得戴建業大快朵頤。
等戴建業吃完東西,方如今道:「走,我再帶你去聽戲。」
戴建業聞言,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聽戲?我可聽不懂啊。」
他確實對戲曲不太了解,擔心自己去了也只是浪費時間。
然而,方如今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去了就能聽懂了。」
戴建業聽方如今這麼說,心中不禁有些動搖。
方如今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既然他這麼說,那也許真的有些道理。
兩人說走就走,戴建業這才知道方如今要帶自己去的是茶社,而不是戲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