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茶社
出廣場右行，便是市隱園茶社。
只見門前一排竹籬，邊植垂柳，內陳茶座，頗具園林意味。
兩人在東北角尋了個空桌坐下，很快就從周圍的茶客口中得知，台上的說書人原來是唱京戲的，後改說書。
這人自彈三弦，連講帶唱，這樣的茶戲要比沒有說書的另加兩角。
這說書人的技藝不錯，戲情交代清楚，不時插評，逗人發笑。
書場秩序井然，聽客常滿。
戴建業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不緊不慢地捏著一把瓜子，每嗑一顆，都伴隨著細微而滿足的聲響。
這一刻，仿佛這世間紛擾都與他無關。
他的耳畔，是說書先生那抑揚頓挫的聲音，正講述著一段段驚心動魄的江湖往事。
方如今壓低聲音：「這個時候你怎麼不警惕了？」
「組長啊，」戴建業微微一笑，又伸手抓了一把瓜子，眼神看似漫不經心地掃過茶館內的每一個角落，「這裡的人，我早已一一掃視過。西南角那一桌，幾個大漢，身上帶著股子戾氣，顯然是些好勇鬥狠的角色，但他們的目標不是咱們。至於其他人，不過是些小偷小摸的貨色，眼神閃爍不定，手中雖有些小動作，卻對咱們構不成實質性的威脅。」
雖然沒有詳細了解過戴建業的過去，但方如今是相信戴建業在這方面是專業的。
忽然，茶館的門被輕輕推開，一陣清風隨之湧入，帶來了一絲不同於茶香的淡雅氣息。
只見一位穿著旗袍的高挑年輕女子緩緩步入，她的身影宛如一幅精緻的畫卷，在這古樸的茶館中緩緩展開。
那旗袍裁剪得體，緊貼著她曼妙的身姿，走動間，裙擺輕輕搖曳，仿佛是水面上泛起的漣漪，優雅而迷人。
髮髻高挽，露出修長的脖頸，膚如凝脂，眉眼如畫，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這笑容很冷。
即便如此，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正講得唾沫橫飛的說書人，都不由自主地轉向了門口。
那說書人，也罕見地停頓了下來，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又帶上了幾分懊惱，似乎是在懊悔自己怎麼能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分心。
方如今的眼神也微微一閃，但很快恢復了平靜，低聲說道：「看來，今天的茶館，要比往常熱鬧許多了。」
戴建業微微點頭，目光同樣在年輕女子身上停留了片刻，但隨即收回了視線，眼中閃過一絲警覺，道：「這人身上戾氣很重，應該是剛剛在什麼地方受了氣，正無處撒氣呢。」
方如今奇道：「這你也能看得出來？」
「組長，見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而那位年輕女子，似乎對周圍人的反應渾然不覺，或者說不以為意，徑直走到一個靠窗的空位坐下，輕輕招了招手，便有夥計匆匆上前，為她沏上一壺好茶。
她輕啟朱唇，似乎在與夥計低語，但那聲音太過輕柔，旁人無法聽清具體內容。
西南角那幾名大漢互相使了個眼色，隨後紛紛起身，如同幾頭蓄勢待發的猛獸，目標明確地向著年輕女子這邊大步走來。
為首的是個光頭，頭皮在茶館昏黃的光線下泛著油光，顯得格外醒目。
即便已經進入了秋天，涼意漸起，此人卻仍舊穿著一件短衫，裸露在外的肌肉虬結。
更為引人注目的是，他肌肉鼓鼓的手臂上，紋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青龍，龍身蜿蜒，龍眼圓睜，透出一股不容小覷的霸氣。
隨著他們的靠近，茶館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原本還沉浸在年輕女子美貌與溫婉氣質中的茶客們，此刻紛紛收起了閒散的心思，目光中流露出警惕與不安。
說書人也減緩了說書的速度，只剩下大漢們沉重的腳步聲，在這靜謐的空間中顯得格外刺耳。
戴建業道：「這個女人可不好惹。」
方如今喝口茶道：「一場好戲怕是要開始了！」
大光頭帶著幾分輕浮的笑意，一步步向那位年輕女子逼近。
他的目光在女子曼妙的身姿上遊走，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弧度。
年輕女子端坐在那裡，神情淡然，對於大光頭的挑釁，她選擇了沉默以對，只是輕輕地抿了口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然而，大光頭顯然並不滿足於這樣的反應。
他見年輕女子不予理會，心中的囂張氣焰更是囂張了幾分。
他大膽地伸出肥厚的手掌，徑直向年輕女子的纖纖玉手探去，就在即將觸碰到她手指的剎那，一杯熱騰騰的茶水突然迎面潑來，大光頭躲閃不及，被淋了個正著。
「啊——！」大光頭慘叫一聲，滾燙的茶水讓他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臉上瞬間泛起了紅暈，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他身旁的手下見狀，紛紛叫囂起來，其中一個更是破口大罵：「你這個臭娘們兒，我大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他娘的別給臉不要臉……」
邊說邊揮舞著拳頭，作勢要打。
但就在這時，大光頭卻突然伸出手，一把攔住了那即將揮出的拳頭，低聲呵斥道：「滾一邊去！」
手下一愣，隨即不甘心地退到了一旁，但依舊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盯著年輕女子。
大光頭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混合著汗水和茶葉的殘渣，讓他的模樣顯得更加狼狽。
然而，他卻毫不在意地伸出了舌頭，舔了舔嘴角殘留的茶水，一臉陶醉地說道：「這位妹妹喝過的茶水就是香！」
年輕女子微微皺眉，對於大光頭的無賴行徑感到厭惡，她迅速地向一旁挪動身子，試圖拉開與大光頭的距離。
然而，大光頭卻如影隨形，緊跟著坐到了她的旁邊，那龐大的身軀仿佛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嶽，將年輕女子瘦弱的身影映襯得更加弱小。
隨著大光頭的靠近，一股濃重的汗臭味撲鼻而來，那味道混合著菸草和劣質香水的氣息，熏得年輕女子屏住了呼吸。
她並未立即發作，只是用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冷冷地注視著大光頭，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不滿與抗拒。
大光頭卻仿佛沒有察覺到年輕女子的冷漠一般，依舊嬉皮笑臉地湊近她，說道：「妹妹，別這麼冷淡嘛，陪哥哥聊聊天，說不定你會發現，我其實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大光頭調戲年輕女子的舉動，不僅沒有引起她的任何懼意，反而激起了她更深的冷漠與抗拒。
而這一幕，卻成了那些手下們眼中的「好戲」，他們在一旁紛紛壞笑，仿佛是在欣賞一場精彩的表演。
「嘿嘿，大哥，這娘們兒挺有性子的，夠味兒！」其中一個手下咧著嘴，露出一口黃牙，語氣中充滿了對大光頭的吹噓與奉承。
另一個手下也附和道：「就是，大哥，你看上的女人，哪個不是乖乖聽話？這個也不例外，遲早得拜倒在你的威風之下！」
「喂，小妞兒，你知道我大哥是什麼人嘛？」
「不知道的話，我告訴你！」一人豎起了大拇指，「只要我大哥跺跺腳，整個秦淮河都要顫三顫。」
大光頭聽著手下的吹噓，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掌控了全局，這個年輕女子也不過是他眾多消遣中的一個罷了。
「大哥，你看這娘們兒，雖然長得不錯，但似乎不太識趣啊。」一個手下見年輕女子依舊沒有反應，忍不住開口挑釁道。
大光頭聞言，眉頭一挑，正要開口訓斥手下，卻見年輕女子突然站了起來。她輕輕地整了整被大光頭弄皺的旗袍，然後抬腿就要走，卻被大光頭攔下。
大光頭一把抓住年輕女子的手腕，用力地將她拉回座位。
「妹妹，咱們還沒聊幾句呢，怎麼就著急走啊？」
大光頭一把抓住年輕女子的手腕，那力道大得讓她不禁蹙起了眉頭，手腕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心中湧起一股怒火。
而大光頭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經將這年輕女子視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妹妹，咱們還沒聊幾句呢，怎麼就著急走啊？」
說著，他竟肆無忌憚地將年輕女子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摩挲起來，那粗糙的大手在其細膩的皮膚上滑動，讓她感到一陣噁心與不適。
她強忍著心中的怒火，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然而大光頭卻抓得更緊。
「你放開我！」
大光頭卻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依舊嬉皮笑臉地說道：「妹妹，別這么小氣嘛，陪哥哥聊聊天，又不會少塊肉。」
「是啊，陪陪我大哥又不會少塊肉！」
「不僅僅不會少，還會多一塊呢！」
「多一塊……啊？哈哈哈哈……老子知道了！」
在大光頭的手下肆無忌憚的笑聲中，年輕女子猛地抬手，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大光頭的臉龐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
聲音清脆而響亮，讓整個茶館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大光頭被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他捂著臉龐，瞪大眼睛看著年輕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愕與憤怒，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而年輕女子則趁機掙脫了他的束縛，繞過桌子，用那雙充滿怒火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大光頭。
「你這個王八蛋，我警告你，別再碰我一下！」
大光頭的手下們見狀，紛紛圍了上來，想要為老大找回場子。
他們個個面露兇相，仿佛要將年輕女子生吞活剝一般。
「臭娘們兒，你竟敢打我們大哥！」一人怒吼著，手指著年輕女子，唾沫星子四濺。
「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麼貨色，竟敢跟大哥動手！」另一人也附和著，臉上滿是鄙夷與憤怒。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罵聲不斷，茶館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一場衝突眼看就要爆發。
大光頭揉了揉被扇得有些發紅的臉頰，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喝退了那幾個叫囂的手下：「滾一邊去，誰讓你們罵人的？嚇壞了我妹妹怎麼辦？」
手下們見狀，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違抗老大的命令，只能悻悻地退到一旁。
大光頭很快換了個笑臉，仿佛剛才的不愉快從未發生過一般：「妹妹，你別生氣啊，幾個混小子不懂事，我代他們給你賠不是。」
他嬉皮笑臉地說著，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緩和氣氛，同時也在觀察著她的反應。
然而，年輕女子卻並沒有因為他的示好而放鬆警惕，依舊冷冷地看著大光頭道：「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想占老娘的便宜，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大光頭聞言，笑容微微一僵，但他並沒有因此動怒，反而更加諂媚地說道：「哎呀，妹妹，你看你說的，哥哥我知道自己剛才做錯了，這不是想好好補償你一下嗎？這樣，我請你喝杯上好的龍井茶，再配上幾樣精緻的點心，咱們好好聊聊，怎麼樣？」
年輕女子揚起下巴，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就憑你，你也配？想請老娘喝茶的人早就排了兩里長的長隊了。」
大光頭被年輕女子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他終究是老江湖了，很快就又恢復了常態。
這個女子不是一般的難纏，但他並不想就此放棄。
「妹妹，你這麼說可就傷哥哥我的心了。我知道自己剛才做錯了，也願意道歉並補償。你看這樣如何，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麼，我立馬去準備，只求你能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
然而，年輕女子卻依舊不為所動，冷冷地看著大光頭，仿佛在看一個跳樑小丑：「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也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我只要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
說完，她轉身欲走，但大光頭卻再次攔住了她的去路，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狠，但很快就又恢復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妹妹，你別這麼絕情嘛。哥哥我是真的喜歡你，就想跟你交個朋友。這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咱們以後常聯繫，怎麼樣？」
年輕女子見狀，心中更加生氣，用力地甩開大光頭的手，大聲說道：「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別再糾纏本小姐！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大光頭還想去拉年輕女子的手，結果又被人家毫不猶豫地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次，他胸中的怒氣再也壓制不住了。
「你個臭娘們兒！別給臉不要臉！」大光頭破口大罵，「老子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還沒人敢這麼接二連三地扇我耳光！今天，老子非要讓你好好地伺候伺候老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