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024-08-28 04:37:42 作者: 顧了之
  畫中人相貌英朗,頭戴旒冕,身著玄色王袍,腰盤金質革帶,威儀堂堂,端坐於一把虎首椅上,不論眉眼、氣度都像極了魏嘗。閱讀

  薛瓔初見此畫,脫口而出一句「魏公子」,是想問衛颺莫非與他有所交往。但話說一半卻意識到不對。

  這番打扮、座椅皆屬諸侯規制,怎能是魏嘗?

  所以她問,畫中人究竟是誰。

  衛颺答道:「回長公主,這位是我的堂祖父,衛莊王。」

  薛瓔曉得這個人。當初與衛厲王同輩的,另有兩個旁支,一個就是他的堂兄,衛莊王這支,一個是他的堂弟,衛颺祖父那支。

  衛厲王死後,兩個旁支為國君之位爭得頭破血流,後來衛莊王順利繼位,可惜不久便病逝國中,接著傳位給兒子。

  這個兒子在位年歲比較長,卻是不得善終,莫名暴斃而亡,膝下年幼的獨子也失蹤不知去向。於是國君之位便落到了東山再起的另一旁支,也就是衛颺祖父手中。

  王室裡頭,你死我活的紛爭內鬥並不鮮見,薛瓔不覺奇怪,唯獨感慨衛莊王太過仁慈,倘使當初繼位後便對衛颺祖父趕盡殺絕,又怎會叫子孫落得如此下場。

  不過現下,她便不止是置身事外的感慨了。因為這個衛莊王的容貌,未免與魏嘗太過相像。

  難道說,魏嘗果真與她最初猜測一樣,實為衛家子孫?

  她眨了眨眼,在腦袋裡梳理了一下衛颺的立場,而後說:「颺世子是想告訴我什麼?」

  她語出直接,開門見山,衛颺稍一抿唇,沒說話。

  薛瓔繼續道:「你懷疑我府上那位魏姓公子是衛莊王后人,見今日得機會,便故意叫我瞧見這畫,來試探我是否知情,是否與他沆瀣一氣?」

  衛颺心思被戳穿,默了默卻道:「不是,我只是不想長公主遭人矇騙。」

  那怎麼不直接點與她說,而要用這樣彎彎繞繞的法子?

  薛瓔淡淡一笑:「可你又如何篤定他就是衛莊王后人?就憑樣貌相似這一點?」

  樣貌相似當然只是其一。

  實則衛颺一直覺得,如今衛國那柄不太好使的澄盧劍是假的,只是原本假劍代代相傳,大家揣著明白裝糊塗也無妨。但薛瓔上回來衛府,用它砍了半截几案走一事,卻給了他一個想法。

  他想,她沒道理真瞧上他家的案幾,那麼有沒有可能,此舉是為將那柄假劍與另一柄作個比較?也就是說,真正的澄盧劍或許在薛瓔手中。

  當然,原本他不過天馬行空地想想,畢竟薛瓔怎會擁有他衛家的劍,但當瞧見魏嘗那張,與衛莊王有些相像的臉時,卻不得不加深了懷疑。

  只是這些話,衛颺沒法解釋。說了就等於表明自己疑心薛瓔與魏嘗是一夥的,方才那句不想她受到矇騙也成了笑話。

  薛瓔太精明,幾乎步步給他下套子。他的額間漸漸沁出汗珠來,硬著頭皮道:「是的,長公主也看到了。」

  相比他的字斟句酌,薛瓔答得很快:「我看到的,不過是你的畫。你也沒見過你堂祖父,怎知他便是長得這模樣?」

  這話一針見血,再次堵得衛颺一噎。他是見過衛莊王畫像的,但魏嘗與他確實只五六分像,而非一模一樣。是他為試探薛瓔,故意添油加醋成了這般。

  原本畫未作完,他也沒考慮好怎樣試探她,打算慢慢找機會,可今日恰碰上她登門,主動提起帛畫,他一心急,沒想周全便拿了出來,如今反而有點騎虎難下。

  衛颺覺得,薛瓔已經看穿了他的不真誠。

  他只好說:「是我因心中懷疑,落筆時帶了些個人情緒。我給長公主看看當年宮中畫師給衛莊王所作的畫像吧。」

  他說罷,扭頭去架几上拿了一幅略有些陳舊的帛畫下來,在案几上鋪開。

  薛瓔掠了一眼,見畫上人裝束、姿勢都與衛颺那幅吻合,不過面容,就談不上與魏嘗全然一樣了,至多說有那麼點像。若換成這幅,她方才反應絕不會那麼大。

  「我明白了。」薛瓔彎彎嘴角,「你也是一片好心,多謝你,我回去後會好好查證此事。」

  衛颺這時候根本不敢要求她將結果告知他,也不敢詢問澄盧劍的事,只默默點了點頭,又聽她道:「世子能不能幫我個忙?」

  「您說。」

  「將那幅宮廷畫師所作,衛莊王的畫像借我一用。」


  *

  薛瓔原本是因昨日怪事才去衛府的,如今倒算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發現了另一樁事,於是借了畫便打道回府,直奔魏嘗偏院。

  魏嘗正斜倚著廊廡下的美人靠曬太陽,嘴裡叼了片新鮮的嫩柳葉,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一見薛瓔,昏沉的眼皮卻立刻扒開,驀然站起,激動得差點舌頭一卷,將葉子吃進去。

  薛瓔朝他笑了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魏嘗瞧她這陰森森的笑意,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來,但面上還是保持見到她很高興的微笑,問是什麼。

  薛瓔眼底笑意更深,手拎帛畫上緣,朝下一抖展開,一副出示通緝令,捉拿嫌犯的模樣,說:「我找到你的家人了。」

  「……?」

  魏嘗伸長脖子去瞧,待看清後,乾咽了一下口水。

  哦,堂兄,好久不見。以為此生註定見不到你王袍加身的模樣,沒想到,緣分來了,三十年也擋不住。

  魏嘗在心底嘆口氣。當年整個衛王室,就數這個堂兄,因他倆人生父為同母兄弟,所以跟他容貌特別像。不想這都被薛瓔找了出來。

  不過幸好,她沒拿他的畫像來通緝他。

  魏嘗眨眨眼,沉吟了下:「好像是跟我有點像。他是誰,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衛莊王。」

  他霎時大驚:「我是衛國王室中人嗎?」

  薛瓔靜靜注視著他的神情變化。他究竟是不是衛家人,憑一幅畫像與一柄澄盧劍,尚且無法論斷,但既然衛颺可以拿畫試探她,她自然也可以拿畫試探魏嘗。

  不過魏嘗的表現,一如既往找不到明顯破綻。

  她笑了笑:「也許吧。這個衛莊王已故多年,據說當年有個流落在外的孫子,按年紀算,你倒說不定是他曾孫。」

  堂兄變曾祖父,魏嘗心情有點複雜,卻也只好順著她的話道:「那我的澄盧劍,難道就是從曾祖父手裡得來的?」

  「誰知道呢?」她繼續笑。

  魏嘗卻突然顯得有些忐忑:「那長公主會把我送回衛國嗎?」

  「我肯送,衛王肯認你嗎?」

  他搖搖頭:「不認就最好了,我也不想回去。」

  「你曾祖父及祖父,都極可能是被當今衛王的父親給害死的,你倒也沒點替他們報仇雪恨,拿回王位的心思?」

  「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心思?」魏嘗神情無辜,「我只想像現在這樣,待在長公主身邊曬太陽。」

  「……」能不能好好說話,好好被她試探一下了?

  薛瓔置若罔聞,繼續道:「如果我是你,知道衛王必然不會允許作為旁支子嗣的自己認祖歸宗,也許會借大陳朝廷的力量,譬如救一救長公主,裝失憶混入公主府,取得她與聖上信任,而後籌謀入朝為仕,再給衛王與衛世子使絆子。」

  魏嘗頭有點疼。

  要是被他知道,是哪個龜孫子把他堂兄畫像泄出去的,他一定扒了他的皮。

  他心力交瘁,伸出三根手指,指天發誓:「我絕沒有利用長公主的意思。如果我說謊,就叫我下半輩子再不能看見長公主。」

  這算什麼誓?

  薛瓔微微一滯:「這個誓很毒嗎?」

  魏嘗點點頭,一臉認真:「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毒的誓了。如果有,那可能就是,下輩子也不能看見長公主。」

  ※※※※※※※※※※※※※※※※※※※※

  魏嘗:呱呱心裡苦,可是呱呱不能說。

  小可愛們打個商量,我放假啦,年節期間還是改成晚上睡前更新好啵?本章繼續發紅包,下更明晚。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