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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04:37:44 作者: 顧了之
  這人的嘴巴就像攻城錘一樣,時不時咣當一下,震得人鼓膜轟隆轟隆作響。閱讀

  薛瓔的耳朵又開始發癢了,忍了忍,低頭看一眼他手裡花瓣,接過來掐在指尖,嚴肅道:「二十六天,這花不風乾,也沒爛成泥巴?」

  魏嘗「呃」了一聲。

  花的確不是二十六天前的,當初那瓣掉漳水裡了,眼下這片,是他前兩天行軍路上撿的。本想魚目混珠一下,畢竟碰上一般姑娘,這節骨眼早感動得稀里嘩啦,心就先軟成了泥巴,還管花有沒有爛成泥巴?也就攤上薛瓔這麼個不解風情的,計較得那麼清楚。

  他輕咳一聲:「看破不說破不好嗎?」

  「不好。」

  她搖搖頭,把花瓣塞回他手心,正欲回院,忽見躲在牆角的魏遲蹬蹬蹬躥了出來,撲過來一把抱住魏嘗大腿,仰頭道:「阿爹,薛姐姐不想你,我想你,快抱抱我。」這孩子,之前說好叫「魏哥哥」的,但一時還改不了口。

  魏嘗的神情有點蕭瑟,心道最想抱的抱不到,抱兒子也湊合吧,於是將腰間佩劍撥到一邊,而後彎身抱起他,見薛瓔扭頭已走,又突然大聲「嘶」了下,一副牽扯到什麼傷口的樣子。

  薛瓔果真停步回頭看他,目光疑問。

  他面露頑強不屈之色,堅定解釋:「沒事。」

  「沒事你嘶個什麼?」

  「就是……肩上一點皮肉傷,水裡泡久了一直沒好。」

  薛瓔淡淡「哦」一聲,沒聽到似的扭頭走開了。

  半個時辰後,魏嘗沐浴完畢,在臥房瞧見了許久不見的宗耀。

  當初因他所謂失魂症一直不見起色,薛瓔心裡多少存了疑,雖未聯想他與宗耀的關係,但也覺扎針喝藥沒大必要了,便沒叫人家老太醫天天往公主府跑,所以即便出征前,倆人也已有一陣沒碰面。

  當下再見,宗耀忙提著藥箱上前去,關切道:「君上傷勢如何?快給微臣瞧瞧。」

  魏嘗一聽這話,高興得傷都痊癒了,喜道:「誰叫你來的?」

  「您何必明知故問呢?」宗耀打開藥箱,示意他趕緊坐下來。

  他邊褪下中衣,邊說:「我就是想聽聽,你快說。」

  「好的,君上,是長公主叫微臣來的。」

  魏嘗美了一臉,任他往肩頭皮開肉綻的地方撒藥,都沒皺一下眉頭,待處理完傷勢,正欲與他敘敘舊,忽聽下人通傳,說宮裡來了人,叫他趕緊拾掇拾掇,準備面聖。

  他想了想,大約猜到了究竟,果不其然聽宗耀小聲講:「您這下可出了名,這些天,滿朝文武都在問,當初漳水邊那三百精銳是誰領的頭,後來兵分二路,又是誰與車騎將軍桴鼓相應。眼下叫您入宮,怕要給您封賞呢。」

  魏嘗卻嘆了口氣。

  人怕出名豬怕壯,他只想替薛瓔解決禍患,並不願惹得人盡皆知。一則擔心過分招搖,暴露了這張臉,二則怕受了封賞,被趕出公主府。畢竟一名小小的羽林衛住在這裡不起眼,但若加官進爵,必得自行開府,再賴著薛瓔,可不得叫人說閒話。

  宗耀寬慰道:「往好處想,您若一直是這麼個身份,即便將來長公主瞧上了您,門不當戶不對,也是阻礙重重。您趁此機會朝上走,就算為來日鋪路了。」

  他搖搖頭:「門不當戶不對有什麼可怕的,當年我為娶她,什麼身份都能給她,左不過當權者一句話。當務之急,還得把那冰稜子似的心先給化了。」

  魏嘗說完,神色懨懨出了院子,也來不及與薛瓔見上一面,就隨前來請人的宦侍入了宮。

  薛瓔自然也知情此事,早在當初第一封捷報傳到長安時,便已料到這一天,替他及早備了個孤兒的假身份,正正經經傅籍入冊,免叫有心人明察暗訪,揪他來歷不明這一點說事。

  而因當初招賢會上,曾有人見過他,她也便向朝臣直言,稱說此人是招賢所得,先安入羽林衛考察的。

  至於封賞一事,她之所以不插手,是想瞧瞧,魏嘗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言,不計較功名。

  薛瓔獨自用過午膳,理了一下午政務,待黃昏時分,便見傅羽和林有刀從外頭來了,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她瞥瞥他們,問怎麼了。

  「殿下,宮裡來了消息,您若知道魏公子向陛下討了什麼賞賜,也會是這個表情的。」傅羽說。

  薛瓔來了興趣,擱下手中雜事,問:「他討了什麼?」


  林有刀霎時義憤填膺,比個手勢道:「黃金!五千斤黃金!」說罷一指府門方向,「咱們弟兄正吭哧吭哧往裡扛,沒累個半死!」

  薛瓔噎在原地,隨即聽傅羽解釋:「原本陛下準備給他封官賜食邑,他說不要,只拿黃金。可他這回立的是頭功,既然只給黃金,自然不能少了,於是陛下就揮揮手賜了五千斤,估摸著想,反正他拿了黃金也是扛回公主府給您,肥水不流外人田……」

  薛瓔噎得更厲害了。

  林有刀又嘆了口氣:「我羽林衛之所以號稱『羽林』,便是取『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之意,既有一身本事,便該志於報效朝廷,造福百姓。他倒好,眼界這般狹隘……」他說罷哭喪了一張臉,「聽說在場文武官員都傻住了。前頭還覺他給咱們羽林兒郎長臉,不想是早先長了多少,如今丟個乾淨!」

  薛瓔聽著聽著,卻慢慢笑了起來,垂眼道:「有錢好辦事,黃金不也挺好的?」

  林有刀一愣,和傅羽對視一眼,忙說:「殿下,我方才講的都是胡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討錢討得耿直,那也是一種氣節!」

  薛瓔笑了笑:「封賞結束了,他人呢?」

  「被拉去軍營喝酒了。車騎將軍非不肯放他,他只好走一趟,回來怕得夜深了。」傅羽道。

  她「嗯」了聲,突然覺得有些困了,吩咐道:「傳膳吧,早點吃完早點歇息。」

  薛瓔一月來記掛前線軍情,許久不曾睡飽,用過晚膳不久便沐了浴,正準備熄燭躺下,忽聞院牆外傳來一陣嚷聲,隱隱聽著像幾個人起了爭執,叫孫杏兒移門去看,還未得回復,便又聽見打鬥聲,似是誰猛一拳揮趴了一圈人。

  緊接著,有人邊咳邊喊:「……魏公子,我等瞧你醉了才不與你一般見識,你莫將客氣當沒脾氣!」

  「你們這哪是客氣,分明是打不過我!」

  薛瓔嘆口氣,披上衣裳,移開後窗,沖牆外道:「都吵什麼?」

  不料那牆頭立刻趴上個人,朝她一笑:「長公主,我們比武呢。」

  正是月光底下面色一片酡紅的魏嘗。一開口便是一股濃郁的酒氣。

  另一邊牆根處很快有人去扯他,又隔牆與薛瓔解釋:「魏公子夜歸醉酒,見人就揍,咱們怕真傷了他,不敢大動干戈,深夜驚擾殿下了,屬下這就拖他回去。」

  魏嘗卻不肯,一手扒著牆頭,一手去提褲腰,低頭道:「你們拉我褲子做什麼!」說著一點點往上蹭,雙腿一蹬便將底下一圈人踹了個翻,而後躍過牆頭,入了薛瓔院子,幾步來到後窗口。

  眼見她眼疾手快就要闔窗,他趕緊一把攔住,扒拉著窗框說:「長公主,軍情緊急,容我一報!」

  現在有個鬼軍情。薛瓔一邊使勁將窗子往裡掰,一邊說:「你醉了,有事明天再說。」

  魏嘗用力撐著窗框,說:「真急得很!」

  她鬆了窗框,忍耐道:「那你說。」

  不料這一松,他一個閃身就躍了進來,邊道:「我想如廁,太急了!」說著便往她裡屋淨房沖。

  「……」薛瓔目瞪口呆,頓了頓才回頭喊人。

  外頭羽林衛迅速湧來,臨到她閨房門口又望而卻步,齊齊一滯,幸好傅羽是女兒身,不必顧忌,當先便拔劍沖了進去。

  薛瓔見狀,又怕魏嘗真醉糊塗了,在外頭吩咐道:「別傷人,拿水潑。」

  話音剛落,淨房裡頭傳來「嘩啦啦」一陣大響,而後便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門邊一群侍衛面面相覷,薛瓔也是一頭霧水,忽聽裡頭傳來一句委屈又興奮的質問:「你拿什麼潑我?這麼香,是長公主的浴湯嗎?」

  薛瓔:「……」

  侍衛們個個仰頭望天,裝沒聽見。

  傅羽抱著一隻木桶慢慢走出來,尷尬道:「殿下,情況緊急,微臣順手就……」

  薛瓔一手掩額,一手朝外一揮:「都先退下吧。」

  侍衛們退了個乾淨,傅羽喊上孫杏兒與幾個婢女一道入里收拾殘局,完了與候在外頭的薛瓔為難道:「殿下,咱們收拾好,扭頭就見魏公子睡著了,怎麼都拖不動,要不叫幾個人來扛?」

  薛瓔「嗯」一聲:「快點,我要睡了。」

  幾名羽林衛得命入里,摩拳擦掌一番,一人分去一隻腿或一隻胳膊,抬起了魏嘗,不料扛到門邊,剛欲邁過門檻,手中人雙腿一蹬,自己掙脫開去,摔出「砰」一聲大響。


  都這樣了,人卻還沒醒。

  薛瓔聞聲起身來看,剛想問「怎麼了」,一見情狀也就明白過來,輕吁一口氣,說:「都下去吧。」

  幾名婢女面露震驚。

  孫杏兒確認道:「是叫婢子們都下去嗎?」

  她點點頭。一行人便都退了出去,替她闔上了門。

  薛瓔在原地站著,看了四仰八叉的魏嘗一晌,而後說:「起來,別裝了。」

  最初不確定他究竟真醉假醉,要是這下還瞧不出來,她就真瞎了。

  魏嘗默了默,輕輕睜開右眼一絲眼皮,見她面色不悅,便睜全了,一骨碌爬起來。

  「有事說事。裝瘋賣傻,一次兩次可以,三次就沒意思了。」薛瓔皺眉道。

  魏嘗心道他不裝一裝,平白無故怎好深夜見她,想了想,為了減輕一下罪孽,說:「我是被水潑醒的,之前確實醉了。」

  「你再提一個水字試試?」

  他輕咳一聲,摸了摸自己濕漉漉的頭髮,說:「也真夠狠的……有手巾嗎?」

  方才婢女拿來不少乾淨的手巾,薛瓔扭頭從架子上扯下來一塊,一把丟給他。

  魏嘗准准接住,一邊胡亂擦著,一邊又聽她催促起來:「有事就說,沒事回去。」

  他捂著手巾笑了笑。

  其實她肯定知道,他根本沒事找她。

  笑畢,卻也只能掰出點事來,說:「今日陛下說給我封官,我沒要。」

  「我已經知道了。」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要嗎?」

  「不想知……」

  「因為我不想離開公主府。」魏嘗搶著說了出來。

  薛瓔瞥他一眼,扭頭在几案邊坐下了。

  魏嘗跟過去,坐到她對頭,嘆口氣,低聲道:「又沒反應。說我裝瘋賣傻,自己不也裝聾作啞。」

  「那你想怎麼?這世上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光長安城內想娶我的,就能從南邊龍首原,排到北邊香室街,我若個個都要有所答覆回應,還要不要做正事?」

  她真把話攤明白了說吧,魏嘗又沉默了,半晌才問:「那在你眼裡,我跟他們都是一樣的嗎?」

  他問這話時直直瞧著她,薛瓔一時噎住,默了默,張嘴剛想答,卻又見他打了個手勢,說:「算了,你別說了,還是繼續裝聾作啞吧。」

  薛瓔被他一堵,倒也莫名有點不舒服,不知是不是給他身上酒氣傳染了,有個問題在腦袋裡盤桓了一晌便出了嘴:「他們想娶我,大多因我是大陳的攝政長公主,因我能給他們榮光、地位、權勢,你跟他們又一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魏嘗脫口而出,「他們企圖拿你換地位、權勢,可我拿了地位、權勢換你!」

  薛瓔微微一愣:「拿了?」

  魏嘗一噎,意識到失言,氣勢微微弱下去,道:「呃……那個,今日午後,陛下不是要給我官當嘛,我想留在你身邊,所以拒絕了。」

  怎麼又繞回這樁事了。

  薛瓔「哦」一聲,一下子卻也不知道說什麼了。氣氛陡然變得古怪起來。

  魏嘗眼見圓了過去,稍稍鬆了口氣,一陣沉默後,沒話找話道:「你不信我?」

  薛瓔抬起眼來,沒答信或不信,突然道:「我很小的時候,就發現阿爹不喜歡我。」

  他沒懂這突如其來的一出,但並未打斷她,而是試探問:「然後呢?」

  薛瓔垂了垂眼,說:「不管我怎樣試圖親近,他幾乎從不給我正眼。就連私下看似疼愛我的阿娘,在阿爹在場時,也像有所顧忌一般冷落我。」

  魏嘗喉間一哽,已經不記得追究方才的答案,問道:「為什麼?」

  「一開始我也不明白。後來有天,無意聽宮中下人嚼舌根才知道,阿娘於生育一道一直很不順利,起初數年一無所出。可皇后膝下怎能沒個繼承大統的嫡子?所以懷了我以後,阿爹阿娘都盼我是個男孩。但我不是。」

  「雖然我曉得這事時,阿曄已經出世,困局也解了,但或許是起頭兩年習慣了,阿爹一直不太喜歡我。你早先不是問我,為何習武嗎?因為知道這事以後,我想變得像男孩一點,討他們開心。」

  「庶出的兄長每天扎馬步,我就跟著扎,他騎馬、射箭,我也一樣學。我好歹是個公主,再不受待見,想學個武,總還是有人依我的。」


  她說罷淡淡一笑:「不過好像沒什麼用。因為後來我發現,問題的關鍵興許不在我是男孩還是女孩,而在於,我跟阿爹長得不像,一點也不像,跟阿娘也是。我甚至懷疑……」她說到這裡沒講下去,陷入了沉默。

  魏嘗也徹底哽住。

  薛瓔與前世長得一模一樣,當然不會像陳高祖和袁皇后。

  他滿腔熱血來到三十年後,一心想與她重修舊好,一遇到檻,就覺得她變了,變得刻薄不講情面了,可他怎麼就不好好想想,她從前究竟遭遇了什麼,才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一個人兩世經歷不同,性情當然有所變化。時過境遷,他憑什麼叫她還是原來的那個她,憑什麼在並未了解她的情況下,就急著怪她裝聾作啞?

  魏嘗突然說:「對不起……」

  薛瓔看看他,倒不明白他道什麼歉,繼續說:「不過七歲以後,我就熬出頭了。」

  「七歲那年,一日夜半,阿爹不知怎麼忽然到訪後宮,把睡夢裡的我喊醒,一個勁盯著我看。他當時的神情像見了鬼一樣震驚,盯著我說,天意,是天意……」

  魏嘗一震,腦袋裡轟然一聲響。

  薛瓔當年代弟為質時,曾與彼時還是陳國小公子的陳高祖有過一面之緣。所以後來,在她再世為人,長到七歲時,他終於認出了她……

  「那晚過後,阿爹對我就像變了個人。他賜給我封號,賜給我源源不盡的金銀珠寶,不久後我意外染上風寒,高燒不退,他甚至親自給我守夜,還因朝中太僕算出的卦,給我的名中添了個『薛』字。」

  魏嘗的拳頭一點點攥緊起來。

  陳高祖突然對她好,並非真心。而是為了他手中剩下的那一半簡牘。給她名中添「薛」字,將賴蒿草的典故弄得人盡皆知,就是為及早埋下線索,好引他前去。

  結果,也的確引到了聞訊起疑,查證後混入皇宮的宗耀。

  「當時我一度以為,阿爹開始喜歡我了。畢竟後來,阿娘過世,他還不顧朝臣反對,將我接去身邊撫養,在起居上,待我比對阿曄更慎重。」

  「可是後來,在阿爹身邊待久了,爭權奪利的算計看多了,我漸漸意識到,他對我的疼愛,透著一股古怪的敬畏與執拗。」

  「他對我,不像父親看待女兒,而更像帝王看待權力。他珍視我,就像珍視大陳的江山。他生怕失去我,就像畏懼座下那把龍椅陷落坍塌。」

  「直到他臨終把大陳交給我,我也徹底看清了,他確實不是真的喜歡我。一個父親倘使疼愛自己的女兒,怎麼捨得她在他大去之後,辛辛苦苦撐起一個王朝?雖然我至今不懂,朝中能者千萬,我身上究竟有什麼值得他這樣。」

  薛瓔說到這裡,終於抬起頭來,鄭重看向魏嘗:「我這十幾年就是這樣過來的。所以你方才問我信不信你,我沒法答你。阿爹疼我護我那麼多年,到最後都是假的,我僅僅與你相識幾月,又怎能篤定,你是值得信任的?」

  魏嘗說不上話來,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

  薛瓔笑了笑,說:「說多了,不該說的也說了,你回頭就忘了吧,回偏院去。」她說罷揉揉有點疲倦的眼,起身就往裡走,一副要去歇了的模樣。

  魏嘗在原地默了幾息,突然起身上前兩步,從背後一把圈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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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後半部分有點小壓抑,但這是女主性格成形的重要原因,也是感情線的重大進展和升華,苦完就是糖啦!請給為了碼完這一段,奮鬥到半夜的我,一個愛的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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