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貓耳朵

2024-08-28 05:17:25 作者: 咚太郎
  少年與少女的輪廓依稀,在光影里悄悄的纏繞。

  他是很大一團陰影,渾身結實,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

  她則是被豹爪子死死摁住的小貓崽子,稚氣未脫不知險惡。澄明的眼睛直直看著他,有點兒受驚。

  這段深沉靜默持續很久。

  阿汀的眼皮掉下去,視線落得低低的,凝望自己的手。

  或是陸珣的手。

  「剛才你因為我……被小姑打了。」

  聲音放得很輕很細微,另一隻手傻乎乎地比劃著名掃帚拍打的動作。她低著頭說:「我想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阿汀沒抱多少期望。

  上回只想湊近傷口看看,他尚且翻臉無情,打她的手心。這回竟然想掀開衣物,去看他沒有遮蔽的後背……

  痴心妄想。

  想了也白想。

  但仍然要固執地問一句:「看看好不好?」

  不好。

  後腦勺沒有眼睛,後背脆弱無比。

  陸珣曾經把後背交給貓,交給滿山的狼狗,只是從未交付給同類。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規矩。當下應該甩開這隻手,把這膽大包天的小東西踹出去,趕走她。

  反正他的傷勢日漸減輕,貓為他叼來鋒利的剪子。他隨時可以掙脫這無趣的束縛,做回一呼百應的山大王。

  只要他想。

  明明知道該怎麼做的,他的手指卻也有自己的壞心思,松一陣緊一陣的握著她。

  懷疑這把小骨頭能被他捏碎。

  又懷疑她總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走了,她是不是還敢這樣招惹別的野物?

  陸珣也垂眼,看的是阿汀。

  形狀柔軟的眼睛泛著微微的紅,側臉白皙而絨絨。

  方才的家族大會審,透過水泥磚塊鑽進耳朵。

  他的聽覺太靈敏,不一定明白她在說什麼,但字里話外小小的委屈和無措,他聽得分明,聽得莫名煩躁。

  這傢伙。

  終於發現,這傢伙沒有爪牙,有的是另一番本事。

  他在她面前失掉先機,一步退,步步退,早在最初接受她的吃食時,註定戰敗。

  陸珣緩慢地鬆開手指,瞧見她白皙肌膚上留下的紅印子。

  腳尖再踢一下,白天裡渾渾噩噩的黑貓。

  「喵?」

  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鼻子裡打出一串呼嚕,又閉上。

  他拿腳趾頭壓住它的鼻孔。

  「喵喵喵喵喵!」

  貓猛地跳了起來,撓耳朵撓尾巴撓床單。它看見什麼撓什麼,爪尖碰到陸珣的腳心時,停一下,猶豫看一下陸珣。

  正對上那雙詭譎的眼睛。

  貓收回爪子舔舔,不敢朝他發怒。滴溜溜的目光繞了一圈,嗅到一股仇人的味道。

  別問。

  當年它也是慘遭□□的一份子,而且因為頭頂一對精神奕奕的貓耳朵,被蹂得更慘。

  貓當機立斷地跳起來,飛檐走壁躥到宋敬冬身邊。兩條後腿站立,它巴在他的腿上,喵喵直叫,拿爪子抓他撓他,警告他速速離去。

  「好好。」

  宋敬冬舉手投降,一連說出三個『我走』。

  需要提防的敵人被自己逼走了,貓得意洋洋,用爪子推、用屁股頂,把門關得僅餘下一道縫隙。它昂首闊步走到角落邊,一倒,補覺去了。

  如此古靈精怪的貓,難怪村民避之唯恐不及。

  熾熱燦爛的陽光被擋在門外,屋內被陰涼再度占領。

  黑暗之中,陸珣轉過身來,拿後背對著阿汀。

  他蹲坐著,兩條手臂隨意垂下,用姿態表明『我不是故意給你看的,反正你愛看不看,和我沒有關係。』。

  彆扭到不行。

  阿汀眼角漾起安靜的笑意,小心地掀開衣物。

  一片荒蕪的,猶如廢墟般的後背出現在眼前。


  累累的傷痕遍布,種類已然超出她的認知範圍。

  實在無法想像有多少種不入流的東西傷害過這片皮肉,以至於結繭成疤,深深的痕跡經年難消。

  比起它們,宋菇那幾下掃帚造成的紅痕,微弱得猶如沙漠中的一粒沙子。

  阿汀拿出藥膏,按壓尾端擠出些許,慎重抹在傷疤上頭。

  她做事的時候總是全神貫注,不出一絲聲響。陸珣更不吵鬧,百無聊賴地撥弄著床單一角,不言不語,意志堅定。

  她有小心地不要碰到他,他也不去看她。

  這份默契是自然而然的,儘管寂靜在流淌,但他們之間沒有牆,沒有別的看不到的隔閡。

  好像已經離得很近很近,不能更進。

  時間失去概念。

  阿汀不太清楚自己花了多長時間抹藥,想和他說說話,又不想涉及阿香和傷痕。

  她很認真想了想,對陸珣說:「你站起來好高。」

  他的耳尖動了動,阿汀自己在家試過好多次,學不會這樣動耳朵。

  她總是把他當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孩子照顧,直到他驟然站起,雙腿結實有力,比她整整高出一個半頭。

  那一刻,阿汀遲鈍地想到一個可能性:陸珣的年歲,也許比她還大些。

  「比我哥哥還高一點。」

  陸珣耳尖又歡快地動起來,像黑貓晃悠晃悠的大尾巴。

  門外偷聽的宋敬冬:?!

  阿汀隨手抓到一個參照物,不由得詳細比較起來:「我哥哥是單眼皮,你是雙眼皮。」

  大約覺得自己是被誇獎的一方,陸珣的耳尖繼續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分辨單雙眼皮。

  是高興的意思嗎?

  阿汀試著多說幾句好話:「你反應也快。」

  耳尖動。

  「貓只聽你的話,你很厲害。」

  還是動。

  改口說一句不好的:「就是太挑食了。」

  不動了。

  急忙補救:「但你長得那麼高,肯定和愛吃肉有關係。」

  動了!

  不對不對,這樣就和調皮的哥哥沒兩樣了。

  阿汀揉揉臉,用輕輕的咳嗽隱藏笑意,想問問他的耳朵為什麼可以動,有沒有秘訣。

  「你的耳朵……」

  四字出口,陸珣突然雙手一抬,把耳朵捂得嚴嚴實實。

  「為什麼藏起來啊?」

  阿汀好奇地問,他哼了一聲。

  「我沒有笑你的耳朵呀。」阿汀解釋。

  陸珣像黑貓一樣往地上躺,面對牆,偏不給她看。

  「要睡覺了?」

  「哼。」

  沒錯我要睡覺了,閒雜人等速速離開。

  陸珣抱著頭蜷縮進樓梯底下,藏在阿汀看不清的深處。

  「好嘛。」

  真稀奇,氣氛一下子全變掉了,阿汀軟軟的尾音猶如親昵的撒嬌:「晚上再給你做好吃的。」

  陸珣裝睡,陸珣聽不到。

  阿汀彎著眼睛走出門,抬頭撞見偷聽牆角的哥哥。

  他朝屋子努下巴,「病得怎麼樣?」

  「快要好了。」

  「誰把他鎖在屋子裡的?」

  阿汀不高興地抿著唇,「是他媽媽。」

  宋敬冬倒沒有太吃驚,摸著下巴問:「他真的比我高?」

  「真的。」

  阿汀依照印象比劃出陸珣的高度。

  「就高這麼點兒?」

  「一點也是高的。」

  「就這麼點兒……」

  宋敬冬滿臉糾結,不想在承認自己更矮的事實。

  男生都是這麼孩子氣的嗎?

  阿汀忍不住笑,往家門走。

  落在她身後的宋敬冬,歪著腦袋靠著柱子,叫了她一聲。


  「阿汀。」

  聲音無端沉了幾分:「你有沒有想過,是時候放他走了?」

  大屋下午送來兩條鮮活的草魚,傍晚便被擺上粗糙的木頭板,先敲暈後放血。

  由尾部入刀,貼著脊骨削成上下兩半,去掉魚頭和腥味濃重的牙齒。把魚肚魚骨剁成均勻大小的塊狀,魚肉改用斜切方式,薄薄片片,把握在三四毫米之間。

  接著把魚骨魚肉清洗乾淨,分別加入食用鹽一勺和兩勺,加入少量米酒代替啤酒。不斷攪拌直到所有調料吸收完畢,再敲一個雞蛋,蛋清攪拌魚肉,增加魚肉的滑嫩口感。

  熱鍋之後下魚骨頭,油煎不到兩分鐘,燦燦金黃色逐漸攀爬。

  阿汀做的是酸菜魚,自然又有酸菜又有魚。

  抓一把酸菜切段,再抓幾顆泡蘿蔔、生薑和野山椒切片,全部倒進熱騰騰的油鍋。味道截然不同的輔料共同翻炒,氣味交織,擁有絕無僅有的誘惑力。

  此時熱水下鍋,煎好的魚骨頭順勢滑下,大火燒得開水沸騰,滾滾氣泡蒸出一層白膩的浮沫。

  鐵勺撇去浮末,煮得魚湯奶白,再加魚片燜煮入味,三分鐘出鍋。最後撒上蔥花和辣椒末,豬肉融燒之後澆蓋於魚肉之上,鮮美的香味撲面而來。

  滿滿一小盆的酸菜魚,就此完成。

  爸爸還想吃酸辣土豆絲,媽媽念叨著很久沒嘗過的西紅柿雞蛋湯,全部出現在小而簡樸的木桌上。

  夏日的傍晚是沉靜的,晚霞伏千里。

  勞作一天的大人們一屁股坐下,吊著嗓子點自家孩子的名。東一個阿虎,西一個阿健,此起彼伏的叫聲,呼喚扔在外頭玩耍的丫頭小子們回家吃飯。

  阿汀家總算全家團圓,八仙桌四面坐滿。

  「擺酒的事。」

  林雪春忽然說:「我不想和大屋商量來著。」

  日暮村興熱鬧,愛擺酒。

  年酒季酒祠堂酒,喜酒喪酒節假酒。對於孩子而言,滿月酒與周歲酒必不可缺,其他全看家裡的意思。

  不過有村里一條約定俗成的規矩:家有念書厲害的孩子,每逢大考成績好,爸媽必須出面做東。

  而阿汀與宋婷婷同年出生,只差六天,打小湊在一塊兒辦酒。來客多是大屋的親友,一窩蜂地捧著宋婷婷。

  林雪春至今記得六年前的小學酒,宋婷婷那兒收了書包又有鉛筆盒。阿汀卻是兩手空空,無人搭理,仿佛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孩。

  那時她便下定決心,絕再不讓阿汀和宋婷婷攪到一起。不讓自家女兒做那襯花的綠葉子。

  「阿汀長這麼大,自家還沒辦過酒,像什麼話?」

  林雪春筷子一敲碗,滿口的埋怨憋不住:「再說了,憑什麼事事大屋說了算?他們回回自顧自的請人,丟給咱們家兩張破桌子,端上來的菜像是被老鼠咬過似的,缺頭又缺尾,全是別的桌剩下來的玩意兒。今年再整這一出,我的臉還要不要了?」

  不對。

  話一出林雪春便老臉微紅。

  她向來搶著做沒臉沒皮的老潑婦,在外頭橫著走。說吵就吵,說扯頭髮就扯頭髮,半點拖拉都沒有,她的臉早扔進河裡餵魚去了。

  立馬改口:「我這一把年紀不是事兒,主要阿汀難得爭一口氣,本該是咱們家的風頭,憑什麼讓給大屋?」

  宋婷婷那丫頭片子,同宋菇一個德行。肚子裡都是髒水,還滿腦子的鬼算盤,撒起謊來一套套的。

  林雪春咽不下這口氣。

  「反正我要分開辦,不然就是你們仨找大屋慢慢商量去,我躺在床上睡大覺。」

  「正好八輩子沒睡過懶覺,連滋味都記不清了。」

  心裡的話說完了,林雪春精神氣爽地吃起來,剩下父女三個不動筷子,滿腹的心思。

  宋於秋垂眸沉默良久,手指緩緩摩挲著瓷碗的邊緣,望著其中晃蕩的酒水,忽然叫一下阿汀。

  話音落,三人齊刷刷看向阿汀。

  阿汀眨兩下眼睛,後知後覺自己變成重要角色。看看媽媽看看爸爸再看看哥哥,看不出所以然來。她懵懵懂懂,只能實話實說:「我想讓媽媽高興,可是……」

  「會不會花很多錢?」

  這一下問在關鍵點上。


  合著擺酒的確壞處多多,好處不是沒有。

  畢竟大屋占大頭,出錢多,宋家的酒桌是出了名的闊氣。要是小屋自家辦酒,排場差得太遠,落在長舌婦的口中,便是『打腫臉充胖子』,更丟人。

  這也是林雪春最大的顧慮。

  總不能為了一時風頭,把兒女學費全給搭進去吧?

  她伸手搶走宋於秋的酒,悶頭喝了兩大口,放下碗便揮著筷子說:「媽腦子發昏胡說八道,你們別當一回事,吃飯快吃飯。」

  「合著辦就合著辦,大不了請朋友到家裡來再吃頓家常菜,反正咱們阿汀的菜,比河頭那幾個廚子好吃多了。」

  「就分開辦吧。」

  宋敬冬聲音不大,卻帶著說一不二的氣勢。

  「小孩子家家別管這麼多,這事我和你爸再商量。」

  林雪春夾一筷子魚放到他碗裡:「好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媽,我都十八歲了。」

  宋敬冬煞有介事地握緊拳頭,抬起手臂,指著自己的硬邦邦的肌肉:「你看!」

  「看你個大頭鬼。」林雪春瞪他一眼,嘖嘖作聲的嫌棄:「你媽我下田幹活的時候,你還在家裡尿床鋪呢。渾身上下就這點實在肉,虧你敢在我面前顯擺。」

  宋敬冬笑了笑,孩子氣的玩笑收放自如。

  手往褲兜里一探,摸出一個對摺的舊紅包來擺在桌上。

  「這辦酒的錢,我出。」他拍拍阿汀的腦袋,感嘆:「阿汀,好好讀書,千萬別再變醜了。」

  阿汀默默:「我不醜。」

  「瞧瞧這丫頭,還不肯認丑。」

  手掌轉一圈再轉一圈,把阿汀綁好的頭髮弄得亂糟糟。

  「你這張嘴這雙手閒不住是不?」

  林雪春拿筷子尾巴敲他一下,眼角瞅著兒子的故作委屈,低頭拿過紅包。

  「什麼玩意兒……」

  拆開一看,好傢夥,紅的!

  數都不敢數,連忙把紅包封好。林雪春怒而拍桌,連名帶姓地叫道:「宋敬冬!我送你去上學,你不好好讀書你幹什麼去了?哪裡弄來不乾不淨的錢?」

  「乾淨的啦。」

  「趕緊給我跪下來交代,這錢是誰的?!」

  「是我的。」

  宋敬冬笑眯眯:「書法比賽一等獎有三百塊獎金的。」

  「什麼比賽?」

  「全國大學生書法比賽。」

  書法是個什麼東西,有個書字,又是書里的東西?

  竟有這幅能耐?

  雙手夾著紅包,打開一頭口子,林雪春眯著眼睛數了三回,還真有三張。整整的三百塊錢,十八歲的兒子果真有出息,這就學會賺錢了。

  比他們兩口子起早貪黑賺得多多了。

  一股酸澀的心情湧上心扉,與阿汀學會懂事時,如出一轍。林雪春常常怨恨世道不公,只在這一刻心想,她何德何能有一對這樣厲害的兒女。

  「沒騙你吧。」

  宋敬冬單手支著下巴,朝她眨一下眼睛:「十幾個學校,幾千個學生參加,一等獎只有五個。你兒子厲害不?」

  林雪春藏起重重心事,拍他的腦袋:「少在外頭學亂七八糟的習氣,眼睛眨得難看死了。我管你書法不書法,吃完飯把成績單拿給我看,差一門打一個巴掌。」

  「你要充分信任你兒子的知識貯備,和臨場發揮的能力。」

  「少說嘰里呱啦聽不懂的玩意兒。」

  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地鬥著,宋於秋忽然起身離桌。

  林雪春莫名其妙:「他幹什麼?」

  阿汀茫然。

  宋敬冬但笑不語,試著抿一口白酒,辣得咋舌。

  沒過一會兒,宋於秋腳步沉沉的回來,打開一團包裹齊整的小布塊,一堆零碎的毛角疊得老高。

  每張紙幣的邊角整齊,不知被小心翼翼地撫過多少次。

  「你這……」

  林雪春把握全家的錢和票,冷不防瞧見自家男人的私房錢,老半晌回不過神來。


  「你又是哪來的錢?」

  「背著我賭錢去了?」

  「還是工資里偷偷藏的零頭?」

  宋敬冬喉結滾動,語氣平平地回答:「夜工攢的。」

  林雪春頓時明白過來。

  這人時常在外頭耗到半夜回家,不是幫兄弟守廠子,就是幫弟兄跑場子。多少次叫他別碰爛攤子,他不聽。

  她想著他身上沒錢,做不出壞事,久而久之就懶得管了。

  誰能料到他上白天夜裡的兩趟班?

  難怪回家倒頭就睡,早上三叫四叫起不來。

  想通錢的由來,林雪春上下打量宋於秋,下巴揚了起來。

  「學會背著我藏錢了?」

  「……」

  「之前怎麼不拿出來?」

  她還記著沒錢帶女兒去城裡看病的事兒。

  「村大夫說不用。」

  兩個村子只有一個老村醫,行醫一輩子,也算有點本事。可惜上個月被兒女接到城裡享福去了。

  林雪春橫眉:「把你能耐的,乾脆別回家睡覺了,住在工廠得了。」

  「……」

  「要是沒今天這事,是不是準備拿錢快活了?」

  「……咳。」

  宋於秋舉起碗遮住臉,沙啞地說了一句:「胡說。」

  「切。」

  林雪春看著左右兩邊的錢,真不知該感動還是震驚。

  倒是坐在身旁的阿汀有點兒著急了。

  哥哥拿三百,爸爸拿五十,全家豈不是只有她幫不上忙?

  聽著他們熱火朝天地談論著怎樣辦酒,請多少人,阿汀心不在焉地攪米飯,腦筋轉得飛快。

  她能幹什麼?

  『廚子』這個字眼鑽進耳朵,立馬想到一個好主意。

  林雪春和宋於秋正說著河頭的廚子手藝差,且村子裡有點錢的都請河頭廚子,來來去去吃得膩味。但這縣城廚子貴得離譜,又要給紅包又要管路費……

  阿汀連忙舉手,「我可以燒菜。」

  暫時沒辦法賺錢,想辦法省錢就好了。

  然而家人面面相覷,林雪春哈哈大笑:「得了吧,你以為和家裡燒菜能一樣?擺十桌酒,少說百號人,炒菜的鍋有你大。你這小胳膊小腿的,抬都抬不動。」

  「不會的。」

  「我抬得動。」

  阿汀大睜著清亮的眼眸,巴巴地看著他們,就差在臉上寫下五個字:我真的可以。

  林雪春仍然搖頭:「咱們花錢享福的,你只管吃飽喝好,去當廚子幹什麼?那煙嗆得慌,弄得髒死了。」

  阿汀的臉迅速癟下來,有點兒可憐樣。

  宋敬冬見勢好笑,幫忙給出了一個主意:「擺酒不是還有幾天麼?讓阿汀教我怎麼燒菜不就行了?」

  「你??」林雪春眉毛抬得老高:「老大爺們學這玩意兒?」

  「試試。」

  「試試吧?」阿汀咬著筷子頭,小聲求情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樣兒。

  「隨你們折騰,別把家裡鍋碗瓢盆弄壞了就行。」

  「也別打起來。」

  耶。

  阿汀開心了,這下再被哥哥捏臉皮,都不掙扎了。

  飯繼續吃著。宋於秋悶不做聲灌了好幾碗酒,突然拎著酒瓶子往他們碗裡倒酒。輪到阿汀時,林雪春和宋敬冬同時伸手攔著。

  「你給丫頭片子喝什麼酒?」

  「阿汀還小呢。」

  「一口沒事。」

  宋於秋睜著一雙不太清醒的眼睛,把阿汀當成大人地問:「來一口?」

  「就一口。」

  今天是個好日子,阿汀決定『捨命』陪爸爸,端起自己的空碗接了一些白酒。

  「瞧這股勁兒。」林雪春嘖聲:「怪不得投胎在我肚子裡。」

  「走一個。」

  宋於秋高舉起碗,另外三個碗也湊上來,咣當相碰。

  頭頂的燈泡被風吹得微晃,光影斜斜。

  飯後,宋於呼呼大睡,宋敬冬在底下給自己鋪床。

  阿汀暈乎乎地站在灶台邊洗碗,林雪春走過來,像是隨口說:「打明兒起,隔壁陸小子的飯讓你哥送去。」

  阿汀一下子清醒大半,輕輕抿著唇,不說話。

  「以後別老去找他,多和王君他們玩。」

  「省得被宋菇抓到把柄,去外頭胡亂編排。」

  林雪春看她傻愣愣的模樣,又碎碎念道:「女孩子家家在外頭可別碰酒。瞧你這點酒量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阿汀全聽不見,雙眼發直地盯著手上殘留的一粒軟米。

  這個時候。

  她在想,這個時候陸珣會在幹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我珣要解開封印(鐵鏈)了,更凶更野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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