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治癒偏執的他[八零]> 第32章 分家(3()

第32章 分家(3()

2024-08-28 05:17:29 作者: 咚太郎
  好多人。

  比陸以景來訪的那天更多。

  阿汀開門看見這人山人海,下意識反手關門。

  「關什麼門?!」

  「賤丫頭敢背地裡算計我,今天看你往哪裡躲!」

  宋菇近在門前,左手握住門扉,右手探進來扯住她的衣角,要把她硬生生拉出來。

  面目猙獰如女鬼。

  小丫頭片子力氣小,卯足勁兒依舊扯不開她這隻怨氣衝天的手。宋菇正要得意,面前冷不防冒出一人。

  高而瘦削,指骨分明的五指像爪子,准准地捏住她的手臂,生生扯開。旋即輕鬆地一掀。

  宋菇被推得踉蹌後退,不小心踩空石階,又一屁股摔下去滾個圈兒。

  野生野長的小怪物居高臨下瞟著她,那雙狹長細眸里泛著詭譎的金黃色,表情很是輕蔑。

  她就忽然渾身發冷,皮肉之下的骨頭,好像被他看得咔咔作響,即將驚懼到碎掉。

  別看。

  千萬別看這雙妖異的眼睛。

  宋菇偏過頭去,穩住心神,朝著身後的村民們喊道:「鄉親們你們看!林雪春自家做了陰損事,我這還沒開口,他們先動起手來了,不是心虛是什麼?!」

  「是小姑你先動手的。」

  阿汀睜著兩隻烏黑的大眼睛,拉住陸珣說:「上回你就突然打我們,他只是怕你又要再來一次。」

  這話說的。

  大伙兒聽到過風聲,宋菇趁小屋裡頭沒有大人在,不分青紅皂白,提著掃帚衝過來把兩個孩子打了一頓。寶貝閨女被欺負了,林雪春自然心裡不痛快,兩個女人便在院子裡滾打一場。

  大屋小屋因此大鬧一番,最後多虧宋老爺子出面、冬子恰好歸家,這事才圓滿解決的。

  這會子聽阿汀丫頭的話,想來這事不假。

  不由得議論起來:「要我說確實是宋菇先拉扯……」

  「那你給說道說道,小丫頭片子話不說一句,關門做什麼?」

  「上回出事,君兒丫頭來喊林雪春,我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說是大門綁得死死,宋菇母子把倆孩子關在裡頭打。這擱你家孩子能不被嚇著?再見著宋菇能不怕?」

  「一碼歸一碼,欺負孩子就是宋菇不地道。」

  不能任由她們說下去了。

  要是讓這群嘴碎婆子知道,婷婷當初撒謊誣陷阿汀的事,壞品行傳揚出去,姑娘家還有什麼臉在村子裡呆下去?

  宋菇連忙虛張聲勢:「小丫頭年紀不大,心裡頭陰的陽的算計真不少,扯以前的事打什麼幌子?你就說,昨天是不是你故意害我,差點害掉我半條命?」

  「狠心胚子!」

  詭計多端的小丫頭,與蠻不講理的野小子站在一塊兒,令宋菇聯想到自家女兒。

  月初母女倆進城,頭等大事便是上醫院,你治臉蛋我補牙。大半個月下來,當媽的牙齒補得白亮,漂亮閨女臉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不在太陽底下仔細看,就沒問題。」醫生說:「白天出門擦一點粉遮遮就行,這種程度不至於影響生活,不要特別在意這個,飲食注意清淡,好好調節心情就好。」

  不影響個屁!

  再淺的疤痕也是疤,就是這個小畜生毀了婷婷漂亮的臉!賤丫頭也逃不了罪責!

  腦中划過女兒隨口說過的話,宋菇狠一咬牙,背對著村民大聲喊道:「阿汀,我看你是越來越邪門了!以前你是什麼樣,大伙兒一個村子的沒人不曉得!光光在田裡摔一跤,怎的整個人都變了?」

  「別說什麼長大了明白事理,我就問問你那五百分到底幾分真假?你昨個兒在山裡究竟挖些什麼玩意兒,又是誰教你的東西?!」

  在眾人瞧不見的地方,她沖他們倆兇惡地笑,「你倆親近這樣,別怪我疑心你是邪祟上身了!」

  陸珣是小怪物,與陸珣親近的該是別的怪物。好比那隻怪裡怪氣的黑貓,又好比全然變樣的阿汀。

  村民們眼色變了,相互的竊竊私語。

  林雪春便在這時沖了出來。

  她昨晚沒睡好,翻來覆去的,髮絲勾纏住紐扣,兩口子便在樓上磨蹭許久。宋敬冬早上起來去後院雞窩裡摸雞蛋,是她讓阿汀先開門透透氣,不想宋菇這沒腦子的,這回竟然有備而來。


  多番髒水聽在耳里,她早已怒不可遏。

  乾脆一剪刀剪斷頭髮,三步並作兩步下樓梯,揪住宋菇的衣領便把她扳倒在地上。

  重重坐在她小腹上,扯住頭髮抬手便是一個巴掌。

  「林雪春!!」宋菇捂著頭尖叫:「你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你說我能幹什麼?」

  咽喉中發出絲絲的『嗬』聲,林雪春不顧眾人的驚呼,又是一耳光,「老娘今天發善心,幫那什麼如來佛祖還是觀世音的,先把你這邪祟裡頭的邪祟收拾了再說!」

  「沒安好心的臭婆娘,讓你別找事別找事,你非想攪事?行,咱們看看誰能往誰頭上拉屎拉尿!」

  兩人打得厲害又難看,老村長咳嗽兩聲,終於忍不住敲起拐杖來。

  村支書當即喊道:「別打了別打了啊,多少人看著你倆,還擰巴成這樣丟人不?!」

  「林雪春你撒不撒手?!」

  「撒你奶奶的撒,你爹媽沒教好你,這大哥半個爹大嫂半個媽,我林雪春可得好好教你怎麼做人!」

  「我跟你拼了!!」

  沒一個肯鬆手的。

  村長眉頭微皺,拐杖抬起,打一下兒子的小腿,又指一下宋於秋父子。

  「把她倆分開。」

  外力介入,費好大力氣才把母老虎生生分開。兩邊皆是披頭散髮拳打腳踢,打紅了眼睛,口中嘰里呱啦撿著難聽話便往外丟。

  「顧著你媽。」

  宋於秋把護崽發了狂的妻子託付給兒子,轉頭將兩扇木門大大打開,又道:「阿汀,把家裡椅子搬出來。」

  他的聲音沙沙,猶如卡著刀尖,字字鮮血淋漓的。

  因為他實在很少開口的緣故,場面不由得凝滯住,空氣幾乎停住不動。

  村民們面面相覷,看著阿汀丫頭往外搬八角椅,隔壁王君丫頭探頭,稀里糊塗就把自家椅子搬出來湊數。

  野小子老在阿汀丫頭旁邊跟前跟後,最後也捏住一角椅子,散漫地拖出來。

  真別說。

  幾日不見這小子,身板又大又結實,除去那對攝人的瞳孔不提,眉眼乾乾淨淨,還是很俊的。

  「君兒。」宋於秋招招手,與王君說:「請神婆去。」

  「哦哦。」

  王君腳底抹油,推開人群跑得沒影。

  這是要做什麼?

  俗話有言『咬人的狗不常叫』,或許顧忌到這層,大伙兒心有忌憚,一時之間竟不敢支聲。個個屏息靜氣的,只見村長慢慢坐到椅子上,又慢慢問了一句:「有人說你們家偷山里東西去賣,這事究竟怎麼回事?」

  宋菇遠遠瞧見林姐給的眼色,立即道:「這事是我發現的,還怕冤枉了他們,昨個兒特意跟著他們上山去看看。誰曉得他們兄妹倆心腸歹毒,連起伙想要我的命!」

  手指頭直直戳著宋敬冬與阿汀,還移過去對準陸珣的鼻尖,把他也算在裡頭。

  宋敬冬拍拍林雪春的肩,讓阿汀乖乖坐下。

  這事是他出的主意,該怎樣說,總歸他心裡最有數。

  「村長,村支書,還有叔叔嬸嬸們。」

  他溫溫笑道:「事情鬧這麼大,中間不止一樁兩樁誤會,正好今天說清楚。就是怕嬸子們站得累,不如回家帶張板凳來,我們再細細的說。」

  村支書湊到村長邊上說了幾句,村長微微點頭:「既然是村裡的事,你們不愛聽的回去幹活去,愛聽的就按冬子說的來。」

  很快,幾十個人圍著村子坐一圈,沒有大屋的。

  宋敬冬心裡稍稍有數了。

  「我們一樣一樣來,先說說陸珣吧。」

  「阿香嬸子出事時,我還在外頭上學,只知道村長您的意思是,全村幫襯他到十八歲,之後隨他過日子是吧?」

  村長點頭。

  「我家住得近,有些事可能別家不知道,我家比較清楚。比如頭三天您摔了腿,阿強哥只惦記著孝敬您,沒空管陸珣。那時他生病挺重的,胳膊爛得差不多,差點廢掉。虧得嫂子給過退燒藥,我爸又幫忙割了爛肉。」

  「之後陸珣便一直由我家照看著,大伙兒裡頭有人實誠,送來雞蛋米麵,還有不少約是忘了這回事。我們家沒討要過,更沒有往您這告狀過。包括前些天他在山上摔得厲害,送去醫院花掉幾十塊錢,也是我們自家出的。」


  「這樁樁件件的,全是為著當初村長私下說過,我們家住隔壁,方便搭把手。」

  宋敬冬笑容轉苦,頗為無奈的模樣:「結果落到小姑子口裡,我們一家子都是中邪,管這門子的閒事。」

  「我……」

  你們給點飯菜,跟賤丫頭貼熱臉能一樣麼?

  怎麼不見野小子親近你們,獨獨親近她?不明擺著她有古怪麼?

  宋菇越聽越不對勁,覺著宋敬冬把她的話弄成別的意思。她急得團團轉,但又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村長握著大捧的花白鬍子,瞧了瞧陸珣。

  他是他看著長大的,初來村子個頭小小,小臉灰撲撲的,躲在柱子後頭頗有點兒怯怯。

  一晃已經長得這樣大,老實巴交坐在椅子上,兩條骨棒子似的腿交叉,貓蹲在腳邊舔毛。

  仿佛再尋常不過的孩子,有爹媽心疼的孩子。

  老村長不由得暗暗嘆口氣。

  「這事……是你們家辦得好。」

  他沉沉道:「陸家有人來過的事兒,我知曉了。不管他們有沒有給你們家留下好處,這是你們該得的,別人說不著什麼。不過話說到這個地步,我就把他劃到你們家去,大事找我商議,小事只算你自家的,中不中?」

  宋於秋吐出一個『中』,拿下全家的主意。

  村民那頭有點騷動,村長又道:「你們沒輪著的不用管了,要有輪過的、捨不得給出去的米麵的,只管來找我。」

  大伙兒便默了。

  半大小子三天能耗多少糧食?何況他們又怎會給過真正的好東西?

  頂多拿出點紅薯菜頭,雞蛋米麵少之又少,冬子說得好聽,純粹給他們留面子而已。

  再說了。

  陸家給宋家多少好處,他們搶不到要不著,即便到手,還得怕人家去而復返,凶神惡煞上門討錢呢。

  平日嘀咕犯眼紅是真的,不過宋家掰開了揉碎了說清楚,村長也發話了,她們自然沒臉再說。

  陸家再來,金山銀山與他們沒幹系。

  這事就算過去了。

  「後山究竟是怎麼回事,說說吧。」

  村長點出大伙兒最惦記的事。

  宋菇天不亮便挨家挨戶的叫人,說是林雪春一家偷山上的好寶貝賣錢。這村里大傢伙兒都不容易,靠著雞鴨魚豬與田地吃飯。突兀冒出個新活計,自然在意。

  「你們家就是背著大伙兒賺錢,吃獨食!」宋菇掙開束縛,一臉『看你們打哪兒抵賴』的自信神色。

  村民便齊刷刷望向宋敬冬,但看他面上沒有分毫心虛,照常的噙著稍稍的笑。

  「讓讓,讓讓。」

  身後推攘,王君爸放下背上的老大夫,氣喘吁吁道:「冬子,我把老大夫請來了,沒遲吧?」

  「麻煩您了王叔。」

  宋敬冬笑眯眯,使喚阿汀去端茶倒水,轉頭招呼老大夫坐下。

  早早料到今天這齣只大不小,為防萬一,他讓王君爸大清早請老大夫來一趟。這來的正正好,分秒不差。

  「老大夫,麻煩您看看這個。」

  宋敬冬把半筐黃連拉給他看。

  「就是這玩意兒!」

  宋菇一瞧見『狗屎生薑』便急,嚷嚷道:「他們昨天哄我吃得就是這玩意兒,弄得我上吐下瀉整個晚上!」

  老大夫拿起來掂量掂量,淡淡道:「黃連。」

  「有毒性麼?」

  當然有!

  不等宋菇吵鬧,老大夫走她邊上,兩指搭在手腕上。大致問兩聲,宋菇不甘不願地答了,他便鬆手。

  「黃連清熱去火,你火氣重,下火泄肚不稀奇。」

  至多脾胃虛,用量過度罷了。

  這話老大夫藏在心裡。

  原因無他,誰讓宋菇在他藥鋪里大鬧過一場,打翻他好不容易熬製好的何首烏。

  「您看這黃連值錢麼?」宋敬冬又問。

  「品相好點兩毛錢一斤。」老大夫掃一眼黃連:「不過尋常藥鋪里用不著收那麼多。」


  又不是人人有想法有門道,能靠倒騰草藥賺錢。

  「那……」

  「你們騙人!」

  瞧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宋菇急忙打斷:「這就是壞東西,昨天那賤丫頭還騙我,說是去皺紋的!」

  「阿汀你說過這話?」

  「我沒有。」

  輪到兄妹倆擺台搭戲,阿汀搖頭不認。

  「分明就有,是你說的什麼指甲蓋五片十片的,他們全聽見了,不信……」

  不對。

  他們小崽子捆成一團,哪裡會幫她說話?

  宋菇難得靈機動,改口道:「你們一夥子打掩護,你說你的我說的我,這事爭不出什麼來,姑且放著不說。」

  「我就問你們兄妹倆,是不是去山上挖東西了?那山是不是全村子的?憑什麼叫你們拿來賺黑心錢?!」

  「是啊。」

  「賺錢不帶上咱們,這算個什麼事?」

  身後傳來三三兩兩的附和,宋菇盤起雙手,得意了。甭管林雪春怎樣瞪她,她覺著這局穩住了。

  而宋敬冬只是笑笑:「這話說得真不假,我們昨天上山挖黃連去了,我也算計小姑你了。」

  嚇。

  承認得這樣爽快?!

  村民們半信半疑,只有宋菇激動到直拍大腿:「聽到沒?他自個兒都認了!林雪春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說你奶奶個頭。」

  林雪春恨不得撲上去,把她那口牙打得稀巴爛,得虧宋於秋緊緊箍住她手臂。

  「小姑您別急。」

  宋敬冬又道:「我也想問問小姑,你是不是去過河頭藥鋪?是不是老大夫不收你的雜草的緣故,你背地裡盯著我們兄妹倆?我們上山你也上山,我們挖黃連你也挖黃連?究竟是為了村子還是為你自己?」

  「我們知道黃連賺不了幾個錢,只挖半筐回家熬湯解暑。小姑你怕是挖得不少,是不是擔出去賣了?」

  老大夫擺手,代表宋菇沒來過中藥鋪子。

  架不住一個村子巴掌大,有人忽而開口:「我昨晚倒是瞧見宋菇,天快黑了還往外跑。」

  「跟隔壁林家兩口子,仨人騎一三輪!」

  「上頭是有兩大筐玩意兒,還騙我說是煤炭!」

  七言八語湊足真相,大伙兒心裡便有數了:宋菇這蹄子果然不是好貨,有意在毛頭小子身後偷摸,原先也想吃獨食來著。不過被反將一軍,縣城不收黃連。她占不到便宜,又不願輸給林雪春,便拉他們出來墊背。

  於是這會兒宋菇如何叫囂無辜,唾罵兄妹倆狼心狗肺,他們全然不想理會了。

  不過……

  「那草藥賣錢這事是真是假?」

  「你們心底多少想獨吞便宜,不然做啥藏著掖著?」

  大伙兒氣勢洶洶質問這個,宋敬冬連連搖頭,「真想獨占便宜,我們應當趁著兩天上山把好草藥挖光才對,光挖半筐不值錢的黃連幹什麼?」

  有人問:「那你為什麼不說?!」

  「不是我想瞞著叔叔嬸子們。只是村里幾百口人,人人上山挖兩斤,不出七天山都挖空了,草藥值不值錢,還作數麼?」

  「何況這種大事,我一個毛頭小子怎麼能胡說?當然得找村長商量。」

  宋敬冬早把事情做得詳盡,因而淡然自若:「不信大可以問問嫂子,我前兩天可一直在問村長什麼時候回來,有大事想找他商量。」

  村長一家子到場,啞巴兒媳婦也是在的,小雞啄米地點頭,咿咿呀呀地比劃著名。

  緊接著,宋敬冬把打好的算盤給大家道來:

  自家妹妹暑假閒得慌,翻出破醫書瞎捉摸,沒想到草藥真能掙錢。不過這書字小又多,村里識字的人少,不必費力氣細細的學。

  還不如讓老大夫說說鋪子裡缺什麼,阿汀再帶著村里小孩老人上山去采,點到而止。這樣一來貼補大伙兒的家用,二來不壞山的根基,年年歲歲有錢賺才是妥當。

  好話說到這裡,別說村民們無刺可挑,連年邁的村長都禁不住點頭。

  他經歷的風浪多,知道這裡頭建起『村民——林家——中藥鋪子』的鏈子,上不越下下不越上,中間這環牢不可破。宋家小屋當然有牟利的機會,但這是他們家尋來的機遇,較旁人多賺些,是該的。


  不禁感嘆:一旦賣草藥這條路子穩住,宋家小屋很快要起來了。屆時大屋要如何自處?

  村長是個謹慎的,怕宋敬冬好心遭涼心,特意在半個村子面前誇他:「你有心了,做事前想得很全,有你爸你爺年輕時候的厲害。」

  「好好讀書,咱們村子就指望你長出息。日後丫頭小子們有什麼麻煩,還得靠你幫忙出主意。」

  話里話外敲醒了村民們。

  家家戶戶誰沒孩子,誰不指望孩子讀書改命?

  要說村里靠村長村支書頂天,這念書又是英語又是填志願的,除了宋敬冬,還有誰弄得明白裡頭的條條框框?

  真是糊塗了,事情沒弄明白便受宋菇挑撥,開罪林雪春一家做什麼?

  打明兒起還得靠她們學認草藥呢!

  回過神來,個個說笑著賠不是,個個誇讚兄妹倆有能耐,爹媽教養得真好。轉頭便拿眼刀戳宋菇,咬牙切齒暗地裡呸她。

  宋菇滿臉通紅,正要開口,王君把神婆給帶回來了。

  宋家大屋全部到來,面色不大好看。尤其宋建黨被蒙在鼓裡,早飯吃到一半才得知這回事,匆匆趕來。

  「宋菇!」連名帶姓叫她,他凶道:「給我過來!」

  宋菇連忙往角落裡躲,死不肯過去。

  擺明過去要挨教訓,她又不是三歲小孩,當著眾人的面挨巴掌可怎麼辦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女子,你不過來我過去!」

  宋建黨抓住她,果真給了一個耳光。

  常年在地里幹活的手掌粗糙,洗不掉的泥土腥味。這回力道用得狠,宋菇半邊臉龐當即紅腫,浮出巴掌印子。

  「你又打我!!」

  宋菇哭著跳腳:「你就知道打我,到底我是你親生的,還是宋於秋那雜種是你親生的?!」

  「阿眉你閉嘴!」老太太也生氣了。

  小屋鬧完大屋鬧麼?

  村長錘錘酸疼的腿,出來主持局面:「老宋,你別急著打,這兒還有一樁事沒弄明白。既然雲婆子來了,先讓她說話。」

  孩子們叫神婆,長輩年歲相近,常喚一聲『雲婆子』。

  「雲婆子,你給阿汀丫頭看看。」

  村長想了想,「給陸小子也瞧瞧。有邪祟就趕走,沒有就說個明白,省得有人拿著名頭嚇唬人。」

  宋建黨察覺到村長不滿的語氣,牙關咬緊,兩側咬肌突得分明。

  女兒卻不知收斂,抓著雲婆子的手搖晃,非要她驗證這倆孩子就是該死的邪門玩意兒。

  林雪春差點又要和她打起來。

  一片混亂之中,雲婆子慢悠悠走到阿汀面前。

  「你命里有道大坎兒,過了。」

  她點一下她的眉心,留下小小的紅印,再往旁邊走,是陸珣。

  她在他面前站很久,緩緩道:「你命里坎兒多,後頭還有好多等著,仔細著別走邪了。」

  再走便是宋於秋拉著林雪春,不讓她打架。

  「你們夫妻倆還有一道坎。」神婆定定看著林雪春:「尤其是你,當心緊著命。」

  輪到宋敬冬,難得沒坎,只要他多多幫襯家裡。

  雲婆子繞過一圈,回到村長面前來,手指戳他的腿:「你的坎在這兒,有得幾年好熬。」

  村民譁然。

  旁的坎不坎真假難辨,村長這腿真是准了。起初僅僅骨折,在醫院裡做過什麼『矯正』,大半個月後反而爛了肉,疼痛得厲害,偏偏醫生查不出毛病。

  神婆年輕時候料事如神,老了也沒荒廢功夫。想來阿汀丫頭沒什麼差錯,野小子就是怪,或許真不至於邪祟。

  滿村感嘆,唯有宋菇不甘心。

  「鬼信你個死老婆子!」

  原本勢在必得,萬萬料不到敗得一塌塗地。宋菇心裡受不住,天王老子顧不了,扯住神婆便大嚷嚷道:「老不死的東西,你是不是跟他們一夥的?是不是?!」

  唾沫星子飛濺,雲婆子只說:「人生在世必有坎,躲不掉逃不開,有的坎是天註定,有的坎是自作……」

  「閉嘴!」


  「我看你也是髒東西上身,怎麼活到現在還不死?!」

  雲婆子微微笑了,抬眸道:「有的坎是天註定,有的坎是自作孽。而你宋菇自找的坎兒,湊巧就在今天!」

  她的眼神簡直如鬼魅入心,切膚滑過去,寒透心。

  宋菇猛地一愣。

  手指僵住,再一點一點鬆開。

  她搖著頭往後退,又被什麼打了一下,膝蓋劇疼,整個人撲通跪在地上。

  「認錯!」

  宋建黨壓著她的頭,往下摁:「給村子賠不是,給村長村支書賠不是,再給你大哥大嫂全家賠不是!」

  「我不!」

  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容姿中上的臉被涕淚糊成一團,宋菇雙手撐地,倔強地不肯磕下去。

  有點慘。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宋建黨這樣狠心,反而弄得鄉親們不好意思再怪罪了。紛紛勸他責罵幾句就行了,這宋菇就是這性子,他們見怪不怪。

  村長也不好再看下去,起身欲走。

  「村長。」

  出聲的人竟然是宋於秋?

  大夥有點兒驚,不知他要做什麼。

  家裡人也不知他打什麼主意,莫名其妙地瞧他。獨獨宋建黨眉心一跳,眼看著他一點點站起來,猶如當年罰跪一夜後,他在他面前站起來,比他還高。

  對他說:我不讀書了,我要去外面闖。

  宋於秋觸到他的眼睛,也想起這件事。

  想起更多事。

  他年少時在街頭火拼,拼得不是功夫而是不要命的勁兒。那時荒唐,手上常沾血光,因此心裡暗暗發誓,娶妻生子後要努力掙錢過好日子,把犯下的虧心事盡數補上。

  六十年代初他是十足的壞人,尾巴又是十足的好人。

  不知這份贖罪是否太晚,最後他淪落到親收剁掉一截手指,生生溺死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脊背漸彎。

  後來就變了。

  不想再多管閒事,不想再硬出頭。所謂骨氣也好,硬氣也罷,他全不要了。只想沉默寡言,只想稀里糊塗得過且過。有一日算一日吧,日子到頭便安安靜靜死去。

  但是。

  他的的確確,曾經想著、試著做一個英雄。

  如今妻子滿心委屈,孝順女兒再三遭到欺壓,他就忽然覺得,死去的熱血重新沸騰起來,在四肢遊走。

  他想做英雄,多少年過去還是想。

  只是這回不再妄想救世,他要保家。

  宋玉秋徹底站起來了。脊背越來越直,身板越來越正。深邃鋒利的眼徑直看著宋建黨,他沙沙地說出四個字:「我要分家。」

  擲地有聲。

  不容置疑。

  作者有話要說:朋友在pyq里對韓版步步驚心大誇特夸,我不屑一顧:這有什麼好看的?

  然後我真香遼。

  女主小小隻的好可愛!男主傲嬌也有點可愛!

  Ps:別再嘲笑我沒拆掉了,我,明天的這個時候不成後爹就是豬太郎!!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