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看看你

2024-08-28 05:17:33 作者: 咚太郎
  左手是積極自薦的林代晶同學,當班長有利於激勵自身發展,宣揚身弱志堅的美好品德;右手是被前班長推薦的宋千夏同學,各方面符合條件,對內對外都能樹立較好形象。

  班主任在兩個小丫頭之間猶豫不決,直到午間結束鈴響起,總算拿定一個主意。

  「同學們聽一下。臨時班長代表著我們的班級形象。軍訓結束的典禮上,她會代替教官指揮全體同學。」

  「到時候既是讓校長院長檢驗軍訓成果,也是在競爭全級全院的最佳班級名額。這項榮譽不僅僅關乎班級,更關乎每位同學的檔案,有利於入黨申請。」

  原來如此。

  不見經傳的臨時班長還有這麼多講究,難怪班主任選得這麼仔細。

  同學們交換眼神,班主任繼續道:」今天時間來不及了。既然影響到檔案,希望同學們回去好好考慮,你們到底更希望什麼樣的形象成為我們班級的招牌,更願意服從哪個同學的指揮。明天再投票決定怎麼樣?「

  那不是又要開班會嗎?

  底下哀嚎一片,活像被拖堂的學生。班主任笑了,「你們初來乍到,老師因為自身原因沒法照顧你們,心裡感到很愧疚,明天午休順便請你們吃冰鎮西瓜和雪糕,怎麼樣?「

  班主任有曬不得太陽的毛病,新生報到的時候就跟同學們再三抱歉過。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學校小賣部里沒有冰箱,只有早中晚各送來兩筐冰,裡頭三五十支雪糕冰棒,分分鐘被汗流浹背的男同學一搶而光。

  像她們這樣的大姑娘,是萬萬不好意思進去人擠人的,生怕挨著什麼碰著什麼,跳進黃河洗不清。

  就只能幹巴巴看著,花錢找男同學幫忙還搶不到,心裡饞得慌。

  因而提到冰西瓜冰雪糕,除了小半有門道溜出校門的學生,其餘大半女同學都高興得眼睛亮了,紛紛應好。

  就這樣,臨時班長的名額再過二十個小時方有揭曉。不過大伙兒心裡都清楚,林代晶宋千夏這兩個鬧過彆扭的室友,才是下場班會的競爭主角。

  兩個當事人更清楚。

  因此在這個巧妙的時間點,林代晶忽然的出現、忽然要談談。阿汀不用聽,也不用想。按徐潔的話說,一根手指就能猜到她背後的花花腸子,與班長位子有關。

  「能抽空和我談談嗎?」

  林代晶搭上手腕,用一雙憂鬱眼眸看過來時,阿汀非常順口給出兩個字:「沒空。」

  綿軟的音兒,偏偏乾脆利落的不像話。

  「很快就好的。」

  林代晶眼睛紅得飛快:「我有很多話必須要說,給我五分鐘好嗎?」

  不好。

  阿汀剝開她的手指頭,把手藏到背後去,想了想就說:「那你說吧,就在這裡說。」

  林代晶一哽。

  周圍滿是上下樓的女同學,端著臉盆提著熱水壺的,時不時丟來湊熱鬧的小眼神。她眉眼一垂,楚楚可憐道:「這裡人太多了,我們換個地方單獨說行嗎?」

  阿汀不假思索的拒絕。

  她對她戒備得厲害,甚至聯想到電視劇里常有的經典橋段———兩個女生在樓梯上拉拉扯扯,至少一方或者雙雙滾下樓梯,引出誰是壞人誰陷害誰的一連串爭辯。

  阿汀站在四層台階上,感覺沒多少可滾的餘地。但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她默默往旁邊挪了兩步,再兩步,扶著扶手側頭,聲音清脆道:「我媽不讓我晚上出寢室,你要是不想在這裡說,我就上樓了。」

  這哪門子唬人的藉口??

  林代晶嘴角抽動,嘴角劃開一個牽強的弧度:「我們是室友,又不是別人。再說我們都十八歲了,在寢室外面走走沒什麼的。不用處處聽你媽的吧,她現在也不在這裡。」

  「還是要聽的。」

  阿汀繃著臉一本正經:「我爸說了,答應別人要做的事情,不管有沒有人看著,不能投機取巧都要說到做到的。」

  同樣的話落到不同耳朵里,是不同的效果。

  林代晶只覺自己被挖苦了,被冷嘲熱諷成一個投機取巧說話不算話的小人。登時怒火起苗頭,在心頭灼灼的燒。

  正要好好反駁,暗地裡看戲的女同學們笑起來了。

  左一個:「這話挺有理,就是這小丫頭正兒八經的模樣真好玩。一看就是新生,當年我剛來學校也這樣一板一眼的,老實極了。」


  右一個:「我看得不錯啊白嫩嫩的,是不是南培招的那個小師妹來著?」

  提到南培,後頭議論紛紛就起來了:「南培又瞧上新的女同學了?上個月還跟在艷芳身後打轉,這人到底能不能好了?」

  「他不就這樣咯。」

  南培惡名昭著,二三年級的女同學們大多嫌惡他的花心臟手段。瞧瞧阿汀唇紅齒白有模有樣,便隨口提醒她一句:「小師妹,南培可不是什麼好人,別被他三兩句話哄走了。」

  說話的師姐當年差點著過道,今年大三,遇上漂亮新生總要提點兩句。不過呢,這年頭領情的人不多,反而多得是自以為了不得,總覺著你們凡夫俗子嫉妒我的傻姑娘。

  她說了沒當回事,要走。意料之外的事是,小丫頭沖她毫無芥蒂的笑,輕聲慢語的道謝:「謝謝師姐,我哥也說他不是好人。」

  師姐微微詫異,旋即大肆批判:「何止不是好人,他就該被揍一頓捲鋪蓋滾出學校!姑娘家別惦記小便宜,天底下沒白來的餡餅,到頭來吃虧的總是你自個兒。「

  「嗯嗯。」

  點頭點頭,小丫頭水靈靈,又乖又老實。

  師姐覺得難得遇到清醒漂亮的小師妹了,心情大好,想邀她到寢室里來坐坐的。只是尚未開口,對面被忽視許久的林代晶忍無可忍,撐著笑臉打斷:「師姐,我們這說事呢,你看能不能待會兒再來?」

  一臉假惺惺的笑想騙過誰?

  師姐冷哼了聲:「人家不是說了不能出寢室,讓你擱這兒說麼?你要說什麼就快說,誰攔著你了似的。「

  林代晶咬唇不語,柔弱無助的模樣或許對男同學們大有效用,擺在女同學面前就不夠看了。俗話說天底下最了解女人的就是女人,好壞妖孽一眼分明。

  不急著上樓的女同學們,便三三兩兩湊起來,故意大聲催促她:「說說說,你倆有什麼矛盾趕緊的說,我們幾個給你評評理。」

  「沒錯沒錯,絕對的公正合理,你錯就是你錯,她錯就是她錯,絕不偏幫誰。」

  「......」

  這麼大的陣仗,林代晶咬碎牙齒說不出一句話了。她今晚又不是來吵架的!!

  原先想著接近宋家兄妹,態度過分熱絡了些。可是除了一時衝動纏著宋千夏道歉外,自個兒也沒幹傷天害理的事。

  這回宋千夏被推出來,猶豫片刻才答應競爭班長的位子,說明她對她有點成見,但沒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未必真的想當班長。

  今晚她擺弱勢,只想低頭道歉以退為進的。沒想到宋千夏對她防備得這麼嚴實,軟硬都不吃。

  也沒想到宋千夏家裡頭人人寵著,寢室里個個護著,下個樓梯還能成了師姐們的掌心寶?

  走得什麼狗屎運!!

  女同學們猶在逼問她為什麼不說話。林代晶委實難以下台,信口扯來一個謊:「沒什麼,我們有過小彆扭,想找她道個歉,明天中午請她吃頓飯而已。」

  「就這樣啊,沒勁兒。」

  「我還以為要為南培吵起來,記不記得86級那兩個,就差在樓梯上扯頭髮打起來。最後還是不要了,一個失魂落魄要死要活,一個乾脆出國念書去了。」

  「南培的糟蹋事我聽了八百回了,不說了,趕著接熱水。」

  沒戲可看,大伙兒百無聊賴散去,剩下那個師姐拍拍阿汀的肩問:「你住幾樓?」

  「五樓。」

  「那師姐再給你說說,南培那壞痞子的手段。你自個兒記著,省得不明不白中他的招數......」

  「好。」

  阿汀開開心心跟著師姐上樓去。

  全部散了。

  剩下林代晶孤零零站在那兒得不到半個眼神,臉上被蓋過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弄不明白這宋千夏究竟是哪路的災星,親近不得算計不得,總擋她的路!

  難道班長的事兒就這麼算了?

  不行!

  摸摸口袋裡為數不多的生活費,林代晶默念著舍不著孩子套不住狼。狠下心來,扭頭跑向小賣部,拿出大半的錢買糖果零嘴兒,結帳的當兒渾身滴血。

  她決定用這些收買同學們。

  很不巧的是,熱愛掃蕩小賣部的徐潔後腳走進去,發現自個兒愛吃的果乾全賣完了。立馬大小姐脾氣發作,怒氣沖沖質問老闆娘:「不是說好我要買,每晚都給我留著的麼?五毛錢訂錢你都收著了,這才幾天你就騙人,給我賠錢!」


  老闆娘吶吶:「前兩天你放學就來了,今天八點還沒來,寢室都要關門了,我以為......」

  「以為你個頭,賠錢!不然我讓你坐大牢!」

  這還能坐大牢啊?

  徐潔早提過自家哥哥是大名鼎鼎的大律師,老闆娘怵她,怕惹麻煩,忙道:「我真給你留著,就是剛有個女同學跑過來把東西全買光了。這樣行吧,我現在就去把她追回來,麻煩她把果乾退了。」

  「別人買過的玩意兒我才——」

  腦中靈光閃過,回憶起眼角走過的白影子,徐潔拉著老闆娘問:「那人長什麼樣兒?」

  「長頭髮有點黃,白裙子。」

  「是不是一把骨頭要死不活的鬼樣?」

  祖宗啊哪有人這樣說人家大姑娘的,這不詛咒人麼?

  老闆娘敢愁不敢言,連連點頭:「是她,買了不少零嘴兒,掏錢的時候又很捨不得。我怕她的錢來路不乾淨,特地問她買那麼多吃的做什麼。她說要請班裡同學,我覺著她———」

  是個善心好姑娘。

  這話被徐潔白眼一橫,沒好說出口。

  徐潔翻臉比翻書快,一秒傲然笑起來,勾勾手指:「電話機拿來,我打個電話這事兒就不跟你計較了。」

  「行行行。」

  手忙腳亂的拿電話,徐潔撥通一個號碼,簡略把來龍去脈說了。一口氣討要到不少好處,這才高高興興回寢室里。

  而阿汀在快熄燈爬上床時,無意間在枕頭底下摸出一封信來。拆開一看,內容是這樣的:

  你好千夏。

  有些話我沒辦法當面說,你大概也不願聽,原諒我只能通過書信的方式告知你。

  我出生於一個八口之家,底下三個弟弟。父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七歲爺爺重病在床,去年奶奶又患了痴呆症。

  我家家境很差,以至於我在娘胎里落下病根,這些年來在醫院花掉不少錢。這回上大學又讓家裡背負了高昂的學費.....

  不短的一段艱苦身世訴說,視線跳到下面去,阿汀看到最關鍵的一段字兒:

  迫於無奈我必須爭取到班長的職位,爭取到助學金獎學金為我的家庭減輕負擔,讓我的弟弟們繼續擁有上學的機會。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覺得我別有用意。但能不能看在室友一場的份上,要是你沒那麼需要班長的職位,能不能讓給我呢?

  我會永遠感激你的,我的家人也會。

  謝謝。

  末尾不帶姓名,事實上也沒必要。

  林代晶本人不在寢室,阿汀把信封塞回到枕頭底下,不想考慮這封信的真實度。畢竟是真是假都讓人覺得膈應。

  翻了個身面對白花花的牆壁,比起班長不班長的,阿汀的腦海里完全被另一件事占據了。

  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啊。

  喜歡。

  醫務室里的對話不斷不斷的回放,想起陸珣當時就站在床邊上,低頭來看她。

  眼皮落得低低的,只露出小半的黑沉難辨的眼珠。接著微微眯起狹長的眼,散落的焦點聚起來,利起來。猶如老虎爪子噌一聲亮了出來,在光照下泛著冰冷的白。

  剎那間的確生出一種,要被扒皮抽筋拆吃入腹,連根骨頭都要碾碎成粉末吞進咽喉里的戰慄感。

  稍微有點兒恐怖。

  那時候並不想被吃掉,所以下意識躲閃了。明明成功躲避開了,又不禁回想———

  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怪物了。

  是啊喜歡。

  低沉的喉音近在咫尺,化作小小的舌尖,在耳垂邊緣舔呀舔的,留下一串濕熱滑膩的痕跡。

  阿汀忍不住揉揉耳朵,再揉揉耳朵,反覆確定陸續沒有躲在空氣里偷偷舔她。臉卻仍然發起熱來,連帶著眼瞳水光流轉,心臟砰砰砰的直跳。弄得整個世間就剩下他的聲音以及心跳聲似的。

  「君兒。」阿汀皺眉問:」你有沒有聽到聲音?」

  「啊?」

  打電話的王君,正趴在床上奮筆疾書,頭也不抬地問:「你說什麼聲音?除了電風扇跟徐潔的呼嚕聲,還有別的聲音麼?」


  書呆子不太說話,宋婷婷經常卡在關寢前回來。

  徐潔捂著被子呼呼大睡。寢室里除了頭頂懸掛著的兩個老年大風扇,嘩嘩扇動外,只餘下紙筆沙沙的動靜而已。

  她們聽不見她的心跳聲。

  如此理所當然的事情,竟然能讓人大鬆一口氣。阿汀面壁思了又思,思不太通,隔著床杆子安安靜靜盯著王君看。

  「君兒。」

  「咋?」

  傻子阿汀今晚不太對頭,看樣子又要來一番談心了。這麼想著,一句話鑽進耳朵里:「你覺得我喜歡他嗎?」

  「誰啊?」純屬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在寢室里提及陸遜的名字不太好,阿汀小聲的說:「貓。」

  真誠補充:「很大的那個貓。」

  「管他大的小的你不是一直都———「

  等等。

  筆尖狠狠划過紙面,劃出一道呆板的直線。話語戛然而止,王君小心取證:「你說的是喵喵喵的貓,還是汪汪汪的貓?」

  都不是。

  阿汀歪頭趴在手背上,眼睛亮燦燦的:「學校里的。」

  哦。

  他娘的神出鬼沒會打架會爭寵,還會溜到女生寢室樓下、醫務室裡頭哄騙小姑娘的那隻貓是吧?

  王君故作鎮定:「你剛才問什麼來著?」

  「你覺得我喜歡他嗎?」

  震驚———!!

  面前仿佛浮現阿汀傻乎乎上門去說我喜歡你的場景。接著陸小子就說好巧我也喜歡你好久了,接著她們開始拉小手走情人路,再接著挑個黃道吉日結大婚————

  王君拿筆的手微微顫抖,要說話來著。

  忽然啪嗒一聲燈熄了。遠處洗衣房傳來一聲驚呼:熄燈前能不能打個鈴啊?我頭洗一半燈黑了讓我怎麼辦啊?!!

  宿管大姨置之不理,上百把鑰匙串成串,掛在腰間拎在手上,上樓便推開520寢室一瞅:「林代晶宋婷婷不在是吧,告訴她們扣學分,初犯明天打兩千字的晚歸報告,晚上八點前交給我,不然上報給老師!」

  再看看王君打的小燈,凶道:「熄燈睡覺,把燈給關了,新生軍訓晚上別瞎折騰!」

  「知道了。」

  王君收起本子燈筆。沒了燈,眼前全部黑下來,伸出五根手指頭都看不著。但不知怎的,老覺得阿汀那兩隻眼睛在夜裡閃閃發光,寫滿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這一天果然還是來了。

  「阿汀啊。」

  尾音拖得長長,摸一把不存在的鬍鬚,王君試圖扮演中擁有大智慧的江湖外的智者。語重心長道:「這事我說不準,別人也說不準,只有你自個兒清楚到底喜不喜歡。「

  不過越想越不對勁,「前兩天你還說他怪怪的來著,這麼快不怪了??你想清楚點,男人都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嘴皮子拿來騙人。尤其喜歡挑你這樣傻的最好哄。」

  「我不傻。」

  阿汀軟聲反駁:「他也不會的。」

  「好多年沒見誰說得准啊?」

  「不會的。」

  小白菜果真向著豬,王君想再多說兩句,門被敲響:「別說話別打擾其他同學休息!」

  「耳朵貼到門板上了吧她。」

  王君留下一句『遲點說,等她走了再說』,接著扯起被子蓋住肚皮,三分鐘不到便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睡著了。

  阿汀繼續自個兒琢磨。

  差不多琢磨了整個下午,模模糊糊得出一個結論,七層的把握。拉著被子蜷縮起來,閉上眼睛繼續想,想到困了,也累得睡過去。

  夜裡接連做了一個夢,記不太清楚了。

  大約就是陸珣說他好喜歡她,她硬邦邦說她不喜歡他,拒絕。這下大事不好,他生氣了,兇狠問她為什么半路不要他了。要是半路不要他,當初為什麼要多管閒事來救他。

  然後撲上來又舔又咬的。

  弄得她血淋淋疼得慌,弄得他自己也褪掉一層皮,遍體鱗傷渾身血腥味,眼裡滿是尖銳的刺。

  刺得她心裡更疼。


  想說你別這樣了,我喜歡你就好了嗎?

  滿臉褶皺的神婆奶奶,毫無預兆地冒了出來,指尖點著她的額頭,慢悠悠道:小丫頭本來過了天註定的坎兒,要是一時心軟亂說話,可就是自找的坎兒了。

  當心緊著說話。

  留下這句話就結束了。

  光怪陸離一場夢,不知是否稱得上噩夢。

  阿汀滿頭汗的醒來,軍訓勞累住身體,累不住腦子私底下轉悠,整個上午陸珣的聲音仍在糾纏。

  很謹慎的藏住情緒了,大約沒藏好,徐潔還是瞧出來了,就在食堂排隊時笑話她:「大早上魂兒都飛了,軍姿站完休息了,就她木頭杵在原地一動不動。我看她根本聽不著我們說話。」

  王君伸手過來晃,阿汀跟著晃眼珠,徐潔就捧腹大笑:「耳朵用不上了,還好眼睛用的上,還算有救。」

  阿汀其實聽了,她們剛剛在討論食堂伙食。

  軍訓頭兩天故意給學生下威風,食堂里統一打菜,半點葷腥見不著。今天恢復成普通樣的伙食,好歹有點排骨、肉末豆角類的菜,不過要交錢交糧票,摳門的很。

  輪到他們打菜的時候,林代晶就在隔壁窗口打菜。她整個早上心情都很好,跟班裡擠兌她的不少同學重新說上話了。這時更是笑得志得意滿,仿佛中了大彩票的喜悅。

  對班長位子勢在必得了?

  也許除了那封信,還動了別的手腳?

  「你要請我吃飯嗎?」

  兩人四目相對,阿汀問的忽然,引來徐潔王君紛紛轉頭過來看,「什麼請吃飯?」

  「林代晶同學昨晚在寢室樓下跟我道歉,說想請我吃午飯的。」阿汀看著她,一派認真:「現在你要請我吃飯了嗎?」

  林代晶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昨晚臨時瞎掰的藉口,她早忘到天邊去了,誰曉得她會突然發難。且咄咄逼人,整整詢問第三次:「改主意了嗎?那我自己打菜了。」

  細緻的眉梢眼尾落下來,睫毛長長的覆蓋著眸子,仿佛遭受天大委屈似的。招人疼得不得了,就有人跳出來幫忙,說昨晚的確看到她要請她吃飯。

  呵。

  真能裝乖賣巧。

  人群中有不少自班的同學,昨晚好不容易拉進的關係。林代晶不想在她們面前爭吵,只能狠狠磨了磨牙問:「宋千夏同學,你想吃什麼?」

  「肉啊。」

  王君忙不迭伸手指點,「那個那個都要。」

  又不是請你吃!

  張口欲言,徐潔跳出來譏誚:「得了吧,人家一看就不是真心道歉真情請吃飯,你臉皮怎麼這麼厚,要這個要那個的。有二兩白米飯,沒去外面拔草把你當牛嘴巴問就算不錯了。」

  說得林代晶又氣又惱,只恨自己嘴快,昨晚怎麼不說邀人一塊兒站軍姿沐浴陽光呢?

  心不甘情不願的給眼中釘打了滿滿一盒子的米飯肉菜,再看看自個兒鐵盒子裡頭寒磣的飯菜,林代晶只能安慰自己,當上班長之後,遲早討回這筆債!

  付完錢憋著氣兒走了,腳步踩得重重,仿佛恨不得把阿汀一塊兒踩扁在腳底下。

  王君對她遠去的背影聳肩,徐潔吐舌頭。三個小姑娘嫌悶熱,找了個門邊有風的地兒坐下。

  這長椅還沒坐熱乎,對面冒出個桃花眼的男同學來,笑嘻嘻招呼道:「小師妹,有點緣分啊,你看我們又見面了。「

  南培又來了。

  額頭嘴角還帶著青紫腫塊,笑起來像豬頭。身上套著不合身的軍訓服,怪不得能混進她們的食堂。

  「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阿汀要走,他一下摁住她的飯盒不准:「這就不地道了啊。上回師哥嘔心吐血給你作的詩,你還沒來得及看一眼。我看你不喜歡那玩意兒,今天給你帶了個別的。「

  口袋裡摸出兩張電影票來,他流里流氣地抬抬下巴,」今晚六點半的電影,包場特別涼快。還有外頭新開的唱歌廳,沒去過吧?只要你好好坐在這兒,晚上我想辦法帶你出去長長見識,怎麼樣?」

  我比你有見識的。

  我知道手機平板和電腦,說出來怕嚇死你。

  這話壓在肚子裡頭沒拿出來,因為師姐說了,這種沒臉沒皮的傢伙,給他眼神便是給他機會,還是不理不睬為上。


  左右是林代晶花錢買的飯菜,不心疼。小夥伴之間使個眼色,準備拋下這份伙食走人。南培看出她們動作說聲『別急著走嘛』,緊接著伸出雞爪子來要抓———

  啪。

  清晰脆響的一聲,力道非比尋常的大。打得南培抱手哇哇叫,手背迅速變得通紅。

  「他娘的又是誰礙老子的事啊?!」

  南培咆哮一聲抬起頭來,愣住,臉色變了又變,老半天接不出下句話。

  阿汀抬起的手沒用上,默默收回來。倒是身旁落下一條手臂來,掌心半搭在桌沿,張開的手指微微觸碰到她的手肘了。

  背後有人,下巴幾乎就靠在她腦瓜子上頭。察覺到這點,阿汀下意識把自己縮小,縮成小小的一團,再仰頭去看他。

  依舊是一條冷硬的下巴頦線,薄薄皮膚蓋住形狀分明的喉結,上下滾了滾,耳尖上方冒出一句充滿戾氣的低語:「別再讓我看到你,我有沒有說過這個?」

  出現了———!

  貓出現了!

  心尖尖顫抖了一下,接著撲通撲通狂跳起來。阿汀眨眨眼,沒辦法看到他的表情與眼神。

  應該很恐怖吧。

  因為這一大片食堂猛然安靜下來,安靜到詭異,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平和。

  而對面的南培牙關碰撞,猶如爭奇鬥豔的孔雀崽子遇上成年霸王龍。臉紅脖子粗對峙良久,撐不住了,默不作聲把滿屏羽毛收了起來。

  端起飯盒鐵青著臉走了出去,特別慫。

  太搞笑了。

  不知誰先笑了,像漣漪一樣圈圈盪出去,食堂里冒出震耳欲聾的笑聲。甚至有為數不多的男同學起鬨,連聲怪叫喊著:「厲害!」

  「吵什麼吵,那個同學老實坐下來吃飯!「

  維護秩序的教官棒子敲得咣當咣當響,「光嚷嚷頂什麼用,南校區你們男同學能不能出息點?對面跑到你們地盤來欺負女同學,你們慫巴巴躲著在幹什麼?是不是男人,還有沒有血性了?」

  「好好打起精神軍訓,鍛鍊體魄,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就有你們英雄救美的份兒了懂不懂?!」

  「女同學也是,注重團結精神!胳膊大腿嗓子都給練好了,遇上壞人響亮亮喊一聲,一方有難八方幫。幫不過再跑,總好過白白被占便宜,是不是這個理兒?!」

  教官提著腰帶說大話的樣子逗死了,同學們是是是的點頭,是是是的大笑。破天荒的生出一點軍訓樂趣來了。

  陸珣鬆開手。

  阿汀回頭看他,只見他不緊不慢打了份飯菜,繞了一小圈,霸占了南培方才耍流氓的座位———她的正對面。

  這一排同學突然安靜如雞,不動聲色挪遠了點,仿佛躲避洪水猛獸。

  畢竟學校裡頭的女同學,偏愛斯文有內涵的知識青年。對這類凶神惡煞容易發火動手的男人,她們覺得野蠻,簡直避之如洪水猛獸。

  阿汀沒動,忍不住抬頭看一眼他漂亮修長的手。

  是啊喜歡。

  四個字就壞心眼的鑽進耳朵里。

  看一眼他光潔的下巴。

  是啊喜歡。

  再看看薄削唇角,還是喜歡喜歡喜歡的沒完沒了。

  耳朵又燙又癢,她伸手摸了摸,揉了揉,再垂下稠密的眼睫細嚼慢咽。只是時不時轉動眼珠看一眼,自以為動作小,沒被任何人發現。

  實際上就是只掩耳盜鈴的小烏龜,耳朵紅紅的,紅得理直氣壯還坦蕩蕩的。

  是啊喜歡。

  她不厭其煩看了十幾眼,它不厭其煩的重複十多遍,彼此好像終於建立了一點點的熟悉感,心跳平穩很多,總算能安心吃飯了。

  阿汀抬頭看他最後一次,沒想到他在守株待兔。

  太狡詐了,於是一下子被他牢牢抓住,困在化不開的墨黑眼珠里,猶如沉進一片深邃的海。

  「偷看我幹什麼?」他聲音里有點兒天生的冷,不刻意軟化,便透出不近人情的意思來。

  仿佛還在記仇。

  「沒有偷看。」

  阿汀輕聲給他糾正:「就是看看。」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沒有偷。

  啪嗒一聲。

  左邊王君的筷子掉了。

  是麼?

  陸遜微微眯眼:「那你接著看。」

  我准了。

  又是啪嗒一聲。

  右邊徐潔的湯匙也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本來想做個快樂的日六,但是想到被說大貓沒戲份的那些日子。

  日七應該差不多了把,大貓出場我就溜——!

  但是想起被唾棄斷章狗的那些日子,我太善良了,竟然特地多寫了一點!

  鼓掌piapiapia

  前兩天感情戲其實感覺不怎麼樣(想修改但想想我也不知道怎麼改了233),網文的話發現不大量更新會被淘汰,大量更新腦子累了又萎靡哈哈哈。今天感覺好了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希望不是!!!

  不管了姐妹們今天繼續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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