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來得比較早。
從魔都往北走,天氣就變得越來越冷。如果說氣候溫暖的季節里,驟然進入廢土時代的人類還能夠藉助大自然的恩賜勉強生存,到了這樣寒冷的冬季,生存將變得越發嚴苛。
楚千尋一行離開的魔都的時候,唐倦帶著人把她們送出了很遠。
「如果有事就說一聲。別忘了這裡還有我這個朋友。」唐倦說。
「下雪之前就儘量回來,北邊太冷了。回來的路上一定還從這裡過,我等著你們。」岳文音坐在輪椅上,輕聲交代他的弟弟岳文華。
他得到了葉裴天的幫助,加上本身是恢復能力強大餓永生者,殘缺的身體正在緩慢卻持續地恢復著。
岳文華加入了楚千尋的隊伍,把他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的哥哥留在唐倦身邊。
他們一路向北走,所到之處的風貌和南方的基地大不相同。
這裡的基地大部分殘破不堪,魔物對人類聚集點的攻擊不斷發生。而在大部分的基地里,普通著裝的人類非常少見,走在路上的行人不管是不是聖徒,幾乎都穿著鎧甲,佩戴著多種武器。隨時隨地都能夠拔刀戰鬥。
南部地區,人類習慣抱團聚集在一起,躲在高牆厚池之後,部分的強者們外出獵魔,某種程度上來說,人類正在形成一種把魔物當成一種需要的時候才外出獵殺的獵物。
然而在人口越來越稀少的西北部這裡,魔物巨大或詭異的身軀,動輒出現在殘破的城牆頭。而這裡的人類也做好了隨時全民戰鬥的準備。
在鵝城,鷺島,在魔都,大大小小風格不同的基地,基地內的民眾雖然生活困苦,但至少還勉強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強大的魔物很少主動衝擊基地,只要待在高大的城牆的庇佑下,即使吃不飽肚子,至少不用擔心成為魔物口中的食物。
而北境的居民,已經忘記了什麼叫做安逸,戰鬥和死亡成為他們習慣的日常。
冬城基地殘敗破舊,染血的城牆崩塌了大半,
半月之前,一隻巨大的魔物出現在城牆外,殘忍地殺死了守城的城主和他的戰隊。破開城牆,恣意地滿足了自己的食慾,揚長而去。
行走在期間的人們神色晦暗,行動匆匆,街邊擺攤叫賣的商品也多以各種武器鎧甲的原料為主。
「這裡和魔都簡直沒法比啊。你看看那些人。」高燕跟在楚千尋身邊,小聲低語,
眼神兇狠的行人,路邊隨處可見的傷員,低迷的氣氛,讓高燕有一點緊張。
「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吧,這裡看起來也不會有什麼提供住宿的地方。」
「也許我們應該問問那些人,有沒有什麼工會組織,打聽一下魔物的情況。」
楚千尋的隊友們一邊看著城中的環境,相互交談著向前走。
他們剛剛進入城池,行走在此地最熱鬧的集市上。
街道兩側的地面上擺著各種各樣拿出來售賣的商品。
一位年輕的女性站在他們前方不遠處,饒有興致地看著街邊幾件消遣用的商品。
她的五官明媚動人,肌膚柔嫩白皙,透著股不諳世事的天真單純,一頭又黑又濃的曲卷長發,旖旎垂落在。大冬天裡穿著一條漂亮的蕾絲長裙,肩上披著一件薄薄的皮草外套,底下赤著白皙的玉足踩在污水橫流的街道上,顯得和這裡格格不入。
不少行走路過的戰士都忍不住被她絕美的容顏吸引,忍不住頻頻回頭張望。
楚千尋突然拉住了高燕等人,阻止了她們的前進,她的手甚至略微有些不穩。
「怎麼了?千尋。」
「你繼續走,別亂看。聽我說話。」楚千尋吸了口氣,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前方,邊走邊低聲說話,「高燕,亦白,鍾鴻飛,退回去,退遠一點。小心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阮小月,岳文華就近埋伏,葉裴天跟著我上。」
她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比了個手勢。
隊友們配合默契地各自掉頭行事。
她挽住葉裴天的手,若無其事繼續向前走。
經過那個女人身邊的時候,楚千尋停下腳步,隨手翻看掛在攤位上的一個手工布包,
守著攤位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又來了客人,她熱情地介紹,
「這是我媽媽親手縫的,走了兩遍,針腳特別密,線用的是一階魔物的頭髮,四角都加固了,非常結實。保證戰鬥的時候不容易壞。姐姐要買一個嗎?買的話還可以搭一個裝魔種的小袋子。」
楚千尋手指捻著背包,緩緩摩挲布料,不說話。好像心中在考慮要不要購買。
和她站在一起的那位美女轉過臉來,向著她露出一個明媚地笑。
「確實做得不錯,是不是呢?」她的聲音嬌俏,笑容甜美。
楚千尋轉過臉看了她半晌,
「確實不錯,只是我不知道,你買這樣的包有什麼用?」
她的話才開了頭,手中突然抽出黑刃,無數短短的綠芒從黑刀中射出,瞬間穿透了那個女子的身軀。
這是她鑲嵌在武器上的魔種帶來的技能,得至於魔窟中的褻瀆者女王。
葉裴天在那瞬間同時行動,拉住小女孩的衣領,把她帶出戰場。
在那個女人一臉錯愕的目光中,楚千尋黑刀凌空而至,一刀將她的頭顱劈成兩半。
「哎呀,竟然有能夠發現我的人呀。真是的,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像嗎?」
她那被刀刃一分為二的嘴同時開口說話。
兩邊的臉部在刀刃兩側錯開一寸距離,高低不同的眉眼齊齊彎出笑容。
那黑色曲卷的長髮,水藻一般蜿蜒生長,很快隱沒進了地面。
楚千尋當即抽刀躍回空中。
在那一刻無數細長而堅硬的黑刺破土而出,掀翻了街道兩側大量的建築物,直刺半空中楚千尋。
街道上躲避不及的人們被密集的黑刺貫穿身體,血液順著黑色的長刺流下,一滴不剩地被滿地鋪開黑藻般的頭髮吸收。
但這裡的戰士顯然身經百戰,有不少人迅速反應過來,避開了魔物突然的攻擊。
一個年輕的男性聖徒躍上屋頂,豎起單掌在前,閉上雙眼。
數道金色的符文從空中出現,巴掌大正方形的符文圍繞著魔物衝擊,魔物漂亮的容貌和身軀不住地被那灼熱符文燒毀,周身冒起寥寥灼燒的黑煙。
一位少年手持一雙短刀,直撲魔物,他的速度竟然能夠和阮小月媲美。
他貼身近戰,很快被魔物漫天漫地鋪開的長髮捲住身軀。
空間仿佛被撕裂一般,憑空出現一道細細的黑色裂紋,那裂紋切割了魔物的長髮,少年從空中掉落,在地上滾了一滾,伸手一摸嘴邊的鮮血,翻身再上。
魔物的身軀開始緩緩變形,扭曲變化,越來越大。
她漂亮的上半截人類形態從兩半的狀態合攏,身體和頭部巨大化,越升越高,成為高高矗立在城池中的巨人,裙擺膨脹開來,半透明的圓弧裙擺在空中招搖,底下搖盪著一根根海藻般的觸手。
水母一般半透明的身軀上,那張巨大化的面容美麗而詭異,低垂著眼瞼,居高臨下望著腳下的眾人,發出嘻嘻嘻地笑聲。
「算了,今天已經吃飽了,就不和你們玩啦。」
她的身軀在空中飄搖著,無視所有攻擊到她身體上的異能,迅速地平行移動,想要穿過破損的城牆。
城牆從地底下被頂起,不斷升高,厚實的牆體在魔物的攻擊下潰散,又再度合攏。
空中的黃沙凝結成粗大的黃色長龍,繞著魔物龐大的身軀,旋轉直上,緊鎖住她的行動。
魔物抬了抬秀氣的眉頭,眼眸轉動,看了一眼那個能夠用黃沙控制住自己行動的男人。
「哎呀,想放你們一馬,都不行嗎?」
她伸手輕輕掩住小巧的嘴唇,好像打了個哈欠的女人,一個小小的氣泡從她口中吐出。
一個接著一個,反射著五彩光華的氣泡,緩緩膨脹變大,在空中輕輕飄蕩。
水母一般透著光的裙擺,海藻般遊蕩的長髮,美麗的容貌,五彩繽紛氣泡,看起來有些美麗浪漫。
那些氣泡追逐著人走,奔逃不急的人類只要被碰到一點點邊緣,被那些看起來一碰既潰的彩色氣泡包裹,瞬間失去知覺。
捕捉到人類的氣泡,浮動在空中,帶著裡面蜷縮著身體沉睡著的人類,匯聚到魔物的身邊。
楚千尋停下攻擊,魔物身邊全是失去反抗能力的人類。她一刀下去,先要砍死數個人類。
魔物咯咯笑著,周身懸浮著無數她捕捉到的戰利品,揚長而去。
使雙刀的少年拔足欲追,施展金色符文的男子拉住了,搖了搖頭,
「不行,五階墮落者,我們不是對手。」
「怎麼回事,魔物竟然能夠變成人形?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高燕等人目睹了那一幕戰鬥,異常吃驚。
但冬城此地的戰士們,並沒有像他們這麼詫異,他們顯然已經見識過或者聽說過能夠變化為人類形態的魔物,默默地開始收斂同伴的屍體和收拾滿地的廢棄物。
施展金色符文異能的男子從屋頂上跳下來,走到楚千尋面,伸出了手,「你們從哪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