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搖曳的燭火
阿德里安不點頭也不搖頭，他感到非常不自信，尤其是在萊倫面前。
「半身人先生，還有沒有提出過其他的要求？」萊倫繼續問道。
阿德里安見狀鬆了一口氣，搖頭道：「沒有了，魯平先生一門心思想成為斥候，這是他唯一的心愿。」
「嗯那你是為什麼覺得，半身人先生能夠勝任斥候的職務呢？」萊倫只是詢問，不做回答：「畢竟在偵查方面，我們有專業的遊騎兵、木精靈盟友。」
「可是我們需要給他一個機會，一個平等的機會，不像矮人那麼頑固不知變通的機會，總需要嘗試邁出第一步，才知道到底合不合適，放在一個平平無奇可有可無的位置上，再有能力的人也什麼都做不了。」阿德里安不死心地勸說道：「我的男爵，就讓半身人先生嘗試一下吧！」
「這樣啊。」萊倫始終保持著微笑：「既然如此，明天一早你就找到魯平先生，告訴他我暫時同意這個請求了，不過有個小條件，讓他用一個月時間來證明自己具有勝任斥候一職的能力。」
「是！我相信他能夠證明自己的！」阿德里安知道萊倫已經同意了，掌旗官輕出一口氣，隨即笑著說道：「時間不早了，男爵，返回營帳休息吧！」
「嗯，走吧。」
回到營地里的帳篷，萊倫的右手食指輕叩在桌面，一旁擺著的動物油脂做成的燭火搖曳不止。
斯科格霍姆堡矮人的一系列反常舉止，無處不在透露著這一切背後的謎團重重，帳篷外的林間冷風不斷吹拂，萊倫先是目光注視著燭火，隨後閉上眼睛，一個人靜坐。
帳篷外有輕微動靜，厚簾門被一隻手拉開。
「這麼晚了你還沒休息，又在擔心什麼？」卡塔麗娜一邊重新拉下簾門，一邊走過去，搬過椅子坐在萊倫身邊。
萊倫睜開了眼睛，隨和一笑：「你不也一樣。」
卡塔麗娜一身黑色夜行服，肩上還有一兩片落葉，要說她百無聊賴外出走一走，任誰都不相信。
「呵~」女精靈抿嘴，給了萊倫一個不想解釋的白眼，雙手向腦後縷過長長金髮，露出俏皮的尖耳朵，做完這些之後，她頭輕輕靠在萊倫肩上。
萊倫溫柔地單手抱著她，兩個人都閉著眼睛，享受難得的靜謐。
良久，卡塔麗娜眨眨眼，一雙琥珀色眸子凝視萊倫側臉，不老實地拽了拽他下巴的胡茬，輕笑一聲：「幾年了？四年還是六年？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
「六年了。」萊倫若有所思道：「當時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王國騎士，手底下不到六十人，忙著去消滅一夥諾斯卡掠奪者，你可就不一樣了，貴為灰衣侍女又帶著麾下百來個木精靈，剛見面的時候，一副冷冰冰地樣子，看起來就不能招惹，難接觸極了。」
「哈哈~」卡塔麗娜雙臂環摟住萊倫脖頸，笑彎了一雙眸子，又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凝視著萊倫的眼睛，故作傲慢地沒好氣道：「現在看起來呢？」
萊倫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尖：「似乎.比第一次見面要好一些。」
實話實說，精靈對待情感的態度和人類有很大的不同，更像是對待一種極為特殊的相處方式，萊倫從卡塔麗娜與自己相處的一點一滴都能看出來，將心比心，直來直去，當然了，這也取決於精靈在魔法森林裡的生活方式，精靈社會遠沒有人類社會那麼的複雜和多樣。
溫存了一會兒，卡塔麗娜坐直了身子，臉色緋紅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好了，不鬧了，我還有正事沒說呢！」
「嗯。」萊倫就這樣懷抱著女精靈，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芳草味道，認真聽她說正事。
「關於目前暴雨林區和斯科格霍姆堡矮人的情況，我通過魔法傳訊詢問過瑪瑞斯特女王了。」卡塔麗娜將瑪瑞斯特女王的答覆告訴了萊倫：「女王陛下仍然希望雙方坐在談判桌上，能夠和平解決，就儘可能地避免戰爭衝突，當然了，這並不意味著女王陛下會制止加侖斯特拉領用馴鷹軍團去包圍矮人城塞。」
「可以理解。」萊倫點了點頭，一個長時間在自家森林作亂且油鹽不進的鄰居，偶爾出手狠狠教訓一下也很正常。
萊倫又問道：「關於加侖斯特拉領主和我的七日之約，金銀聖樹林區有所表示嗎?」
「沒有。」卡塔麗娜輕輕搖頭：「就目前態勢，林地議會裡的大部分林地領主支持剿滅斯科格霍姆堡，如果不是礙於女王，說不準現在連交涉的機會都渺茫，更不用說那些尚在冬眠沉睡之中的遠古樹人長老們了。」
矮人和魔法森林的不和睦，幾乎是絕對的，歷史上，深入勞倫洛倫森林的矮人伐木隊伍、探險隊，都遭到過樹妖和森林精魄的敵意，行走的樹人襲擊外來入侵者，森林用荊棘和藤蔓束縛住敵人，再把他們活活絞死、困死。
所以遠古樹人長老們對待矮人的惡劣態度可想而知，它們恨不得將這些貪婪的矮垛子全部殺光，充作魔法森林的肥料。
「萬一，我說萬一，情況落入了最壞的可能，勞倫洛倫森林的其他三個林區都不會袖手旁觀，這是屬於勞倫洛倫的戰爭，每個埃斯萊都必須拿起長弓和利矛，包括我。」
卡塔麗娜停頓了一下，神色認真道：「萊倫，倘若我們都不願看到的一幕發生了，我絕不會對矮人抱有一絲憐憫之心，即使是你的朋友，我希望你不會因此對我心生芥蒂。」
這是在給自己提前做好鋪墊啊。
「這樣啊，我明白了。」萊倫深吸一口氣，心想這個問題難辦了。
假如雙方真的爆發戰爭，跟隨萊倫一起來的男爵領矮人們會無動於衷嗎？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群山子民的團結遠超想像，這一點毋庸置疑，同樣崇拜三位矮人先祖神，同樣都是矮人先祖神的血脈，面對異族大肆侵犯，恐怕矮人大族長蘭格尼寧願剃髮成為屠夫背負違背誓言的恥辱，也要幫助斯科格霍姆堡。
倘若交涉失敗，無疑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再嚴重一些，說不準蘭格尼會在戰場上與卡塔麗娜生死決鬥，那麼精靈就別想再和德拉科男爵領的矮人做貿易了，非得在自己領土上爆發一場小規模長須之戰不可。
目前萊倫只能寄希望於阿爾拉克尚存一點理智，順利交涉，和平解決爭端。
「就先這樣吧，卡塔麗娜，我有些累了，先休息吧。」萊倫感到十分頭疼，他拍了拍卡塔麗娜摟著自己脖頸的小手，示意她可以去休息了。
「休息？」卡塔麗娜突然眼眸透露出一絲敏銳，不禁羞澀地小聲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一起？」
「如果你想讓我送你穿過整座營地，再前往木精靈營地的話，我沒意見，晚上多運動運動對身體好。」萊倫知道女精靈想什麼，這時候他選擇裝傻充愣，露出一個挑不出瑕疵的微笑。
卡塔麗娜秀眉挑了起來，自己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準備，放下了屬於精靈的驕傲，如此明顯，幾乎是明示他了！
萊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疑惑道：「不走嗎？」
眼前男人挑明了在裝傻，卡塔麗娜不由得心生火氣，她用力擰著萊倫的手臂，幾乎是命令的口吻，一字一頓道：「今晚，你唯一任務，就是和我一起休息！哪裡不許去！聽明白了嗎？！」
「那好吧。」
搖曳不止的燭火被吹滅了，一夜安生。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森林裡的營地已是一片忙碌。
簡單的吃完早飯之後，隨軍民夫們和侍從們扛起木箱在馬車上擺好，一座座帳篷被收起，燒成灰燼的篝火也用土壤掩蓋，營地周圍臨時搭建起的哨塔、防禦用的拒馬也都被拆除了，以免被狡猾的野獸人鳩占鵲巢。
十二月的末尾，距離冬幕節僅剩下了五天時間，可惜的是士兵們今年冬幕節註定是要在陌生的勞倫洛倫森林裡度過了，不過沒關係，隨軍半身人廚師魯平用拿手技藝做的可口佳肴犒勞士兵們的胃，充足的物資補給和身上禦寒效果極佳的棉衣，使得整體士氣維持在一個較高的點。
沿著林間小徑，數公里之外，都是層林盡染直至視線盡頭都看不完的林海，其中還夾雜著沼澤，一路還算安穩。
天空中盤旋的戰鷹騎兵，他們是最好的預警眼睛。
卡塔麗娜騎在巨牡鹿背上與萊倫並駕齊驅，她背著一張林地長弓和一壺羽箭，墨綠色披風完全遮掩住身軀，唯一不同的是，她姣好面容有些紅潤，一雙琥珀色眸子每次瞥向萊倫，都似有似無地勾起一抹淡淡微笑。
萊倫身邊還有馴鷹者-斯考，二人正聊著天，這位裝扮怪異的馴鷹者百無禁忌，什麼都能聊，什麼都可以聊，宛如一個性情活潑的吟遊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從皮袋裡摸出生肉，餵養立在肩頭的鷹隼。
馴鷹者-斯考看了眼另一側的灰衣侍女，又看了看無動於衷的萊倫，表情變得很奇怪：「萊倫男爵，我聽說了你多次擊敗野獸人，還有那場位於塞森蒙德城外的血戰，陣斬恐虐神選冠軍卡馬拉龍，你的故事在埃斯萊族群中廣為流傳。」
萊倫只是笑了笑。
「事實上，不乏埃斯萊勇士想要挑戰一下你，能戰勝邪神冠軍勇士，足以證明你的實力。」馴鷹者-斯考故意湊近萊倫一些，低聲說道：「尤其是在我們頭頂上盤旋的這個戰鷹騎兵隊長，他是馴鷹軍團的冠軍勇士，一直請求加侖斯特拉領主給他一個和你對決的機會呢，心思特別重，萊倫男爵不會對他厭惡吧？」
「當然不會，相反，我十分期待與埃斯萊冠軍勇士對決的機會，我覺得他的請求很不錯。」萊倫一改話音，熱情地說道：「馴鷹軍團長年守護暴雨林區不被外敵侵擾，很了不起，又有這樣一位勇猛好鬥的冠軍勇士，難怪勞倫洛倫森林四大林區之中，暴雨林區能夠獨樹一幟，你們為對抗邪惡付出了太多，我很敬佩。」
嗯？這個人類怎麼突然間喜歡說漂亮話了？馴鷹者-斯考尷尬地笑了笑，只得點頭。
而這些話落在了頭頂盤旋著的戰鷹騎兵隊長耳中，則大不一樣了。
人類猴子還是相當地識相嘛！馴鷹軍團冠軍勇士無非是看萊倫對矮垛子的態度令他不悅，又想在遠道而來的灰衣侍女面前展露身手，借著一場難以拒絕的冠軍對決，打算給這位人類一點顏色，好讓他記住自己是勞倫洛倫的外來者，不過既然他還算識相，自己反倒不不願意與他一般見識了。
「啾——！」嘹亮的鷹楊聲響起，一直盤旋在天空的巨大戰鷹急速掠過茂密樹冠，飛往更前方。
馴鷹者-斯考笑容不變，找了個由頭離開了，一場冠軍對決還未開始就結束，白期待了，接著聊天沒意思。
「我不覺得他能勝過你，明明差距很大，你為什麼要吹捧他一頓？」卡塔麗娜同樣期待一場冠軍對決，她對萊倫如今的實力不甚了解，想要通過一場對決來直觀感受。
「那我能怎麼辦？」萊倫眯起眼睛望向遠飛的戰鷹，略有些嘲諷的語氣說道：「直說他不知好歹，還是直接告訴他我怕你贏不了我？打贏了，馴鷹軍團從此與我心生隔閡，打輸了，我可不想丟了帝國的顏面，更不願意丟你的面子，無論對決勝負，都是我吃虧呀，不如不打。」
萊倫嘆氣道:「他明明那麼普通，卻又如此地自負，我不至於和這種小角色鬧得不可開交。」
卡塔麗娜瞪了他一眼，將那份笑意藏在心裡，覺得萊倫的話十分耐聽，尤其那句「更不願意丟你的面子」。
即使這樣，卡塔麗娜心裡想的和嘴上說的完全不同，冷哼一聲：「就算是個小角色，和他對決的又不是我，怎麼可能丟我的面子。」
「.」萊倫不說話，笑望著她眨了眨眼睛。
卡塔麗娜便有些羞紅，伸出手，只掐住萊倫手臂的一小撮，用力擰了一下。
落後一兩個馬頭的阿德里安和阿爾弗雷德彼此對視一眼，主動落後四五個馬頭，留出距離。
他們都知道今天早上萊倫不是一個人起床的，這似乎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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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性不好，要不是有書友提醒，幾個比較重要的配角都快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