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木盾陣法
鮮卑大軍遮天蔽日。
一匹匹戰馬踐踏起陣陣煙塵,一眼望不到頭的人馬滾滾向南,滿臉崢嶸之色。
跟西邊從頭到尾一直被漢軍暴打的羌胡相比,鮮卑人面對漢軍的心理優勢很大,尤其是步度根。
步度根長得五大三粗,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那濃密的大鬍子幾乎要把眼睛蓋住,笑起來找不到嘴在哪裡,但此人憨厚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凶戾狠毒的心,他極有算計,日夜盼著如當年的檀石槐一樣做成大事,重新將鮮卑眾人團結起來,做成大事。
他常常感慨檀石槐死的不是時候,如果檀石槐晚死幾年,能趕上黃巾之亂的大好時光,帶著鮮卑人一起南下,說不定能馬踏中原建立一番巨大的事業。
也是因此,從倒霉兄長魁頭手上接掌地位大人的地位之後,步度根並沒有像之前的鮮卑首領和連等人一樣閒的沒事就入寇,而是一直老老實實待在雁門,擺出一副沐浴王化的架勢,並且結好閻柔,等待機會。
鮮卑大多數人都覺得入主中原並不可能,可步度根不這麼認為,他讀過書,也跟被他抓來的北地儒生仔細聊過,他知道當年中原人的地盤也不大,什麼犬戎之類的部族都經常打的他們抱頭鼠竄,可他們憑藉一代代人的廝殺,愣是將這些部族全都消滅。
甚至他還聽說,他們鮮卑人的祖上可能也是逃入鮮卑山的中原人。
既然如此,
閻柔能感受到步度根的野心。
有野心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這說明可以利用——這兩個人都想利用彼此,因此也同時將徐庶當成了入主中原的最大對手。
要是能在此處消滅徐庶,之後袁紹老邁,諸子相爭,我們可以占據河北,成就一番天大的事業。
現在大漢的并州北部、幽州北部(的幾個郡)掌握在鮮卑各部的手中,說不定日後黃河以北都掌握在鮮卑的手中。
現在一切的一切都看能不能再進一步。
消滅徐庶!
為了完成這個目標,步度根現在可謂是傾巢而出,所有的戰馬一齊向前,很快就攻入了上黨。
駐守上黨的裴茂是一個被低估的軍事家,他見鮮卑這次來勢洶洶,立刻召集上黨本地人開始商議。
儘管上黨人不一定人人服朝廷,可在對付鮮卑的事情上眾人是一致的,大家都不想讓上黨重蹈雁門的覆轍成為鮮卑的樂土,因此積極出謀劃策。
裴茂讓眾人積極傳遞鮮卑的消息,並且將不多的兵力散開,開始針對敵人前後制定應對方案——他發現鮮卑人這將近五萬的兵力中最強的兵馬都集中在前軍,後軍的實力斷崖式下降,大多數都是老弱病殘。
進一步調查,他們更發現鮮卑人的糧草儲備嚴重不足,看來一開始就是抱著來上黨搶的念頭。
這下上黨眾人更是難以忍耐,他們各自堅壁清野,將能拿走的糧草盡數拿走,能燒掉的盡數燒掉,甚至為了不給鮮卑人留下避雨的地方,眾人甚至果斷燒掉了所有的房舍!
「燒!全都燒掉,不要給鮮卑人留下一點!之後朝廷肯定會幫大家重建,今天大家是為朝廷燒的這些,之後朝廷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各位!」
在裴茂挨家挨戶的動員下,剛剛結束麥收的上黨百姓將所有的麥稈堆起來,一團團的烈火不斷蔓延。
他們親手燒毀了自己的家園,扶老攜幼向後撤退,烈火和濃煙把率軍沖在前面的步度根嚇了一跳,還以為漢軍要開始展開火攻,下意識地想要讓全軍後退。
還好這火太遠,也不是衝著自己過來,步度根這才鬆了口氣,謹慎的他立刻派人聯絡後方,將消息通知了這次南下的真正統帥。
「阿柔,這是怎麼回事啊?」他狐疑地問著。
步度根一臉傻憨憨的樣子確實很有迷惑力,看他咧嘴撓頭的樣子,閻柔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鄭重的微笑:
「堅壁清野,看來徐庶確實是有手段,能說服這些人如此不容易啊。
不過,這也是一件好事,這說明徐庶的兵力確實不足。
我軍迅速向前,先以精兵包抄其兩翼,以箭矢當先,賊人若是堅守不動,則反覆放箭,賊人若動,我等先退,待敵人後退,我等再放箭。
我等反覆放箭殺敵,徐庶軍必然堅持不住,被迫後退,他只要後退,我等立刻卷殺過去,我看賊人如何抵擋?!」
這些話他大聲用鮮卑語說出來,周圍的鮮卑人都齊齊點頭,看閻柔的表情多了幾分敬畏和信任,這讓閻柔很開心。
他今年三十多歲,古銅色的皮膚泛著一層油光,臉上、胳膊上遍布或深或淺累累傷痕,不過看起來不顯猙獰,反倒顯得閻柔多了幾分逍遙和恬靜,讓人很有安全感。
他很了解步度根,知道步度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但閻柔覺得無所謂,步度根可以隨便裝,這反倒是給他一個機會。
閻柔剛才說的話是之前就跟步度根商量好的,之所以要當著眾人的面再說一遍,一方面是為了穩定士氣,另一方面是為了進一步樹立他在鮮卑眾人心中的形象。
這些年來,他就是靠著這樣的本事不斷樹立自己在鮮卑人心中的形象,逐漸爭取眾人的支持,最終嶄露頭角,反倒可以率領鮮卑眾人作戰。
現在他已經不讓當年的韓遂、邊章,而且鮮卑的戰鬥力更強,只恨他想要起兵的時候中原已經出了相當厲害的人物,這讓他也只能暫時忍耐一二。
如果這次得手就不一樣了,這次跟徐庶的戰鬥,如果能在萬軍之中取徐庶的首級,之後鮮卑人就有入主中原的機會,而鮮卑人不懂中原的風土,一切都要依仗他閻柔。
這個險,值得冒!
「他們現在才放火,已經有點晚了。
堅壁清野,是想把百姓都送走,咱們趕緊追趕!追上了,咱們把那些人盡數斬殺——傳令諸將,立刻縱馬向前追趕,我倒要看看這些人能跑多快!」
步度根憨厚地道:
「阿柔真是好算計啊,我等日後可全仗阿柔帶我等廝殺了。」
現在才開始放火,說明那些百姓一定不會逃太遠,只要追上就能給他們重創,一群百姓扶老攜幼能跑多遠,此番定要殺得他們人頭滾滾!
閻柔一聲令下,鮮卑以精兵七千當先出擊——這些騎兵都是精挑細選的銳士悍將,之前曾經追隨閻柔在與公孫瓚的戰鬥中斬殺漁陽太守鄒丹,之後又在鮑丘大戰中斬殺公孫瓚軍近兩萬,可謂是精銳中的精銳,宛如一片猛烈的暴風一般吹得天地顫抖。
眾將的臉上都寫滿興奮之色,迫不及待想要廝殺一番,用那些百姓的鮮血為南下之戰打開一條道路。
他們一路狂奔,不到一個時辰就在眼前看到了大片的人影。
閻柔心中大喜,猛地招手,大喝道:
「就在前面,別讓他們跑了!一應斬獲本將都不要,搶到多少,通通送給諸位!」
鮮卑軍帶的軍糧非常少,大部分都要靠戰陣搶掠,現在閻柔鼓舞,眾將齊聲歡呼,紛紛高舉手上的鋼刀,咆哮著朝敵人的方向衝去。
前面的人影越來越清晰,可看著眼前眾人,閻柔頓時發出「咦」的一聲——在這裡等待他們的,居然不是想像中慌不擇路扶老攜幼逃跑的百姓,而是一列列高高立起來的大盾!
這些大盾各個插在土中,後面有沒有人不好說,可這陣勢,讓閻柔頓時想到了一場著名的戰役。
界橋之戰,麴義以硬弩破陣,之後步卒向前大破公孫瓚的騎兵!
這些木盾的後面,肯定有大量的弩箭!
他咽了口唾沫,隨即說道:
「散開,繞到敵人兩翼,小心他們的弩陣!」
閻柔記得當年與麴義一起迎戰公孫瓚的時候,麴義曾經得意洋洋的說起過界橋之戰的種種,還說公孫瓚就是自大狂傲,要是把騎兵散開,麴義的弩陣難以重新列陣,也不至於一上來就被箭雨壓制。
現在閻柔就是聽從麴義當時的方案,立刻讓鮮卑兵散開,從兩翼緩緩包抄過去!
可接下來的事情遠遠超過閻柔的設想,他的兵馬剛剛分開,向兩翼繞去,而那木盾後面愣是沒有半點聲響。
閻柔不敢大意,他麾下的兵馬也不敢大意,都悄悄向前,小心翼翼地繞到後面,這才看到了一副驚人的景象——
這木盾陣後面,居然一個鬼影子都沒有!它們都是插在泥土中,就這樣立著,後面沒有弩箭,也沒有人,就是這麼孤零零的立著。
閻柔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頓時感覺一陣難言的恥辱。
「竟敢這般戲弄我!」閻柔厲聲咆哮,立刻命令手下兵馬繼續向前追趕。
又走了不到兩里地,他們又看到了一樣的場面。
又是一片盾牌這麼孤零零地立在天地間,看的非常孤獨。
閻柔不怒反笑,心道你當我是傻子是不是?
這能拖延我大軍多久,我看你們有多少盾牌能用!
他還是命令眾人小心翼翼地向兩邊散開,小心地提防敵人,可這次,盾牌後面仍是空洞洞的,一個人都沒有。
閻柔嘴都歪了,被這樣戲弄的感覺當真難受,他不怕廝殺,甚至渴望痛痛快快大戰一場,可這是怎麼回事?
「好,我看你們還有什麼招數!」
閻柔確定前面一定還有盾牌,這肯定是敵人在跟自己玩這種試探,想要盡力拖延時間。
我倒要看看,是我的耐心好,還是你們的布置更好!
「繼續!告訴眾人,前面一定還有這樣的疑陣,不要緊,咱們挨個搜,不耽誤時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