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伎倆真真是夏老太太慣用的。
林知南眸子裡閃過譏諷,直接跪下,「知南自幼得林家教養,萬萬不敢不敬長輩。祖母既不相信梁大夫的醫術,知南不敢違背您的意思,只能帶梁大夫離開。如今義診,也不過是想給夫君積一點陰德,卻不想惹得祖母誤會。如此不敬不孝之名,知南萬萬不敢當。」
「知南一不能替夫君治病,二不能讓祖母滿意,這便自請下堂,還請祖母應允。」
說罷,林知南朝夏老太太深深鞠躬,久久不起。
聽完她的話,周圍圍觀的人愣了一瞬後紛紛議論起來。
「要我說,這也不是林姑娘的錯啊!大夫人家也請來了,老人家自己嫌棄大夫的醫術,她一個孫媳婦能怎麼辦?」
「誰讓她是孫媳婦呢?這年頭孝字大過天,長輩說什麼,你不得受著?可憐這麼好一個姑娘,竟遇上這麼一個不省心的祖母。唉,以後有她受的。」
也有人竊竊私語,「這夏家老太太可是這條街出了名的不好相處。我有個遠房親戚在夏家伺候,都說夏老太太是最難伺候的。也得虧這孫媳婦是林家人,大度賢惠,這才沒鬧出來什麼事。這要是換在別家,孫媳婦有點氣性的,早就鬧翻了!」
「林家的家教自然沒得說!林老太爺桃李滿天下,聽說連皇上也是他教的!」
眾人一聽這話,都嚇了一跳。
他們本就對林知南有好感,覺得她委屈可憐,現在更是覺得她半點錯處都沒有。反倒是夏老太太仗著長輩的身份為難,還想亂扣帽子。
一時間,眾人不斷對著夏老太太指指點點,有的甚至朝夏老太太扔起爛菜葉子。
夏老太太冷不丁被砸著一下,一張臉幾乎要氣成豬肝色。
心裡頭不知罵了林知南多少遍,可也知道不能跟眾人對著幹,只能擠著笑親自去扶林知南,「好孩子,你都是為了賢哥兒,哪裡有錯?祖母不是責怪你,就是一看賢哥兒的傷,心裡就慌了。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說罷,強勢的就要拉林知南起來。
林知南麻溜起身。
今日本就是想給眾人留下一個老太太無理,她作為晚輩委屈求全的印象。如今目的達成,她又怎麼可能再跪?
夏老太太眉眼微冷,總覺得林知南起身的動作很是礙眼。
然而,正事要緊,她只能壓下心頭的不快,親自給梁大夫道歉,「老婆子不會說話,冒犯了老神醫,還請老神醫您大人有大量,原諒老婆子這一次。」
她的態度也還算誠懇。
梁大夫看向林知南。
林知南也朝梁大夫屈膝行禮,「有勞梁大夫您再走一趟。」
梁大夫這才微微點頭,拿著藥箱起身。
夏老太太心頭狠狠鬆了一口氣。
排隊看病的人不高興了,「好好的義診,你把大夫請走了,我們看什麼?」
可排了半天隊伍呢!
面對眾人,夏老太太臉色一沉就想發怒,又想這是大庭廣眾之下,只好看向林知南。
林知南朝眾人歉意一笑,「實在是夫君傷得厲害,還請大家見諒。今日義診未完,明日再診一天,可好?」
「那買藥的錢呢?」
先前可是說的,藥錢是林知南付的。
林知南看向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嘴角狠狠一抽,道,「藥錢,老婆子來付。」
一聽這話,眾人才勉強罷休,紛紛朝林知南道謝。
林知南朝夏老太太躬身行禮,「知南替眾位百姓謝過老太太的大恩。」
夏老太太的嘴角又是一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
梁大夫在眾目睽睽這下,又被夏家人請了回來。
診斷還是原來的話,可夏家人怎麼能看夏君賢診的瘸了,哭著求梁大夫想辦法。
梁大夫看了林知南一眼,捋著鬍子道,「想不瘸也不是沒有辦法。」
鄭氏只恨不得再次跪下,「求神醫一定要救救我兒子。」
夏老太太抿著唇,沒說話。
她心裡恨死梁大夫和林知南,要不是夏君賢的性命要緊,她如何能忍這口氣?
梁大夫道,「有一種外傷聖藥,名為冰肌膏,可治斷骨,生白肉。」
「只可惜,這是宮廷秘藥。怕是尋常人,拿都拿不到。」
話音剛落,鄭氏便唰的看向林知南,眸子裡滿是哀求。
淡春扶著林知南的手不自覺的捏緊。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姑娘手裡正正好就有這藥。
可是,夏家人不配用!
她怕姑娘心軟,會把藥拿出來。
林知南搖搖頭,「冰肌膏就不必想了。便是林家也沒聽過這東西。」
淡春深深鬆了一口氣。
鄭氏滿眼失望,又巴巴看向梁大夫。
梁大夫嘆了一口氣,又道,「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老夫的方子。只是這方子用料昂貴,怕是……」
「無妨,無妨!多貴的藥,我們都用得起的!」鄭氏忙道。
只要能治好夏君賢的腿,多少錢都無所謂。林知南手裡有大把的銀子。
梁大夫餘光掃了林知南一眼,便起身寫下方子。
夏老太太這才有動作,示意嚴麽麽接過方子,親自去抓藥。
只是跑了一圈,藥沒抓回來。
嚴麽麽的臉色十分難看,低聲道,「老太太,這一副藥便是一千兩銀子。」
夏老太太眉心狠狠跳了一下,隨後看向林知南,道,「這藥複雜,嚴麽麽不懂,你派人去抓。」
林知南斂去眸色深處的嘲弄,也不推脫,示意淡春去辦。
淡春從公中支了銀錢,很快將藥抓了回來。
等藥敷上,夏君賢的臉色這才好了寫。
眾人齊齊送了一口氣,紛紛起身想回去休息。
這裡有林知南在,不必她們操心。
林知南冷冷一笑,留了個小丫鬟看著,也回了自己院子。
她這輩子,不會再為夏家人勞心勞力。
將整個人都沉入水中,林知南舒服的嘆了一口氣。
昨夜到現在,她還不曾好好休息。如今泡在熱水裡,四肢百骸都舒坦了不少。
一旁的淡春卻是紅了眼眶。
林知南身上滿是紅痕,有些地方還變得青紫,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
天殺的!
在馬車上的時候,她怎麼就放那個登徒子離開了呢?
「姑娘,你為什麼不跟公子提一提那人?他敢欺負姑娘,公子定不會饒了他!」
林知南聞言,微微垂眸。
她著了夏家人的算計,不是那個男人,也會是夏家找來的乞丐。
她寧願是那個男人。
可這不代表她不恨。
她現在要收拾夏家,林家的事情也不少。
那個男人能拿出冰肌膏,明顯身份非比尋常。她不能拿林家去賭。
不急。
不急。
總有一天,這些帳會全部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