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梁大夫故意刁難,還是林知南本身反應大,總之,那一碗安胎藥苦得她幾乎流下淚來。
淡春心疼地給她塞了好幾棵蜜餞,忍不住又道,「姑娘,你這是何苦呢?」
林知南緩了緩胸口的那些鬱氣,沒有回答。
不是她,就永遠無法體會這個孩子對她的重要。
孩子入夢兩次。
第一次到來,第二次離去。
僅僅兩次,她便覺得同這個孩子深深關聯起來,是那種深入骨髓、血脈的聯繫。
所以,孩子在她面前離去的時候,她才會那麼痛。
這輩子,誰都別想將孩子從她身邊搶走!
……
午睡後,林知南帶著何麽麽去了一趟梧桐院。
夏姝寧乍一見她,立刻有些畏畏縮縮地站起身來,「嫂嫂。」
林知南微微頷首,看向一旁坐著的何麽麽,道,「麽麽,這便是寧姐兒。寧姐兒,這是何麽麽,今後,她便是你的教養麽麽。」
夏姝寧忙向何麽麽請安,「何麽麽萬安。」
看來,有人提點過她。此時,是半點也瞧不見平日裡嬌蠻的樣子。
何麽麽回了一禮,面色有些冷,「我既是姑娘的教養麽麽,有些話便不得不說得直白些,姑娘也莫怕。只要姑娘能被規矩學好,便不算浪費彼此的時間。」
夏姝寧心頭一緊。
果然,外頭說得都不錯,什麼教養麽麽,全都是一些瘮人的老婆子。
何麽麽又道,「先說姑娘這行禮,便很是不成體統。這膝蓋位置不對,姑娘這腰該挺起來,胸不能縮著……」
才一見面,何麽麽便將夏姝寧的儀態挑剔了個遍,說的夏姝寧幾乎要哭出來。
末了,何麽麽拿來一碗水,放在夏姝寧頭上,「先練練,如何能定者瓷碗走動吧。」
夏姝寧原本就緊張,聽說還要定著水碗走動,頓時更加緊張了。才略一抬腳,碗裡的水便灑了出去。
「哇!」
夏姝寧被冰得大叫,霎時,「哐當」一聲,瓷碗重重砸下,碎了一地。
何麽麽的臉頓時耷拉下來。
夏姝寧嚇得根本不敢跟她對視,只能向一旁的林知南求救。
林知南微微搖頭,柔聲道,「無妨。學禮儀規矩都是要下些苦功夫的。你且練著,多一些耐心,總可以成的。」
話畢,她便將人交給何麽麽。
才從院門出來,迎面便撞上兩個孩子,正是念姐兒和堇哥兒。
堇哥兒見到林知南,眼睛不由得一亮,小跑著衝過來,「嫂嫂。」
淡春怕他撞到林知南,連忙擋在前面。
堇哥兒結結實實地撞進她懷裡,兩個人被撞的都是一震。
林知南挑挑眉,「你們找我?」
堇哥兒顧不得疼,連忙穩了身形,從小荷包里翻出一塊糕點來,「嫂嫂,這個送你。」
這個糕點似乎被剛才的撞擊壓得碎了一半,只依稀看出點桃花糕的樣子。
堇哥兒微微一愣,眉想到糕點竟然被壓壞了,不由得癟癟嘴,有點想哭。
林知南笑著將糕點接過,笑道,「那就謝謝堇哥兒了。不過,堇哥兒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送我糕點嗎?」
見到林知南喜歡,堇哥兒心頭的難過少了些,小聲道,「多謝嫂嫂讓我去讀書。」
林知南不由得笑了。
上輩子,她費盡心力地將送到林家族學,又托老師好好照顧他,卻不想他因為上學,很是跟她鬧了一場,說的都是她逼他去讀書,恨她、怨她。
如今,她不肯賣力了,倒換來他們一家的感激。
還真是可笑至極。
堇哥兒見她沒說什麼,連忙扯了扯一旁的念姐兒,「姐姐,你不是有話要跟嫂嫂說嗎?你快說呀!」
林知南的目光落在念姐兒身上。
念姐兒捏著衣服的下擺,很是不安,「那個……那個……嫂嫂,念姐兒,念姐兒……念姐兒也想讀書。」
林知南不由得又笑了。
所以說,人啊,都是賤脾氣。
「女子無才便是德。念姐兒是姑娘家,姑娘家是不必讀書的。」
念姐兒有些呆地看向她,「真的?」
祖母這樣說,嫂嫂也這樣說,姑娘真的不用學嗎?可為什么娘親說,女孩子也應該讀書的?
林知南察覺到她眸子裡的迷惘,不由又是一笑。
通學問,明事理,不論是男人和女人,都應該做到。
就那林家來說,也是專門設有女子學堂的。
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過用來騙騙外頭那些沒有權力的女性罷了。
不過,這些,這輩子的念姐兒是不用知道的。
屋內,再次傳來瓷碗碎落的聲音以及何麽麽的訓斥聲。
林知南微微俯身,道,「念姐兒不用讀書,但有些東西倒是可以學的,你想不想學?」
念姐兒重重點頭,「想!」
林知南便引著她走進屋內,對何麽麽道,「不知麽麽可願意添一個學生?」
何麽麽看著小小的念姐兒,眉頭微皺,道,「老身倒是不介意,只是怕這姑娘年幼,可經不起這些苦!」
林知南低頭問,「念姐兒怕嗎?」
念姐兒脆生生道,「念姐兒不怕!」
「那就拜託何麽麽了。」林知南淡淡道。
這輩子,她本不想多理會夏念禾。
只要不好好教導,姑娘家也算是廢了。不過,她既然想來吃苦,她也不介意。
……
林知南從梧桐院出來,換了身男裝後,便讓人套了馬車出門。
淡春問,「姑娘,我們去哪裡?」
「煙花巷。」
林知南一邊上車,一邊道。
淡春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馬車旁。好一會結結巴巴道,「姑……姑娘,咱們去那裡做什麼?」
那地方除了青樓楚館,可沒別的。
「屋子裡憋得慌,去散心。」
淡春:……
煙花巷雖說大部分都是青樓楚館,可卻並不是淡春所想的那樣,其實也有可以喝茶聽曲的地方。
林知南包了個臨河的雅間,又點了些吃的喝的。
老鴇自然能瞧出來她是個姑娘,笑眯眯地問道,「客官可是要聽曲。我們這可是有煙花巷最好的歌姬。」
林知南道,「聽聞百花樓的嫣紅姑娘琴藝一絕,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請姑娘彈上一曲。」
她拿出一錠銀子,放在老鴇面前。
老鴇拒絕的話立刻噎了回去,「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我這就去請嫣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