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高懸掛著,銀色的月光灑在屋內。
江嫣一襲白色褻衣,披著烏黑的長髮,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臉龐白皙如玉,五官精緻,眉眼間透露著一股清冷的氣質。
而身旁緊握成拳的手微微顫抖著,暴露了她的不安。
紅燭高照,江嫣一身華麗嫁衣端坐在床榻,雙手輕輕交疊在身前,紅蓋頭下眼神中閃爍著羞澀而甜蜜的笑意。
沈淮之…
心裡默念著這三個字,沒想到自己真的嫁給了沈淮之。
即使知道只是為了抵抗二皇子日益壯大的勢力,江家和沈家只能聯姻來表示自己支持太子殿下的決心。
可是,這畢竟是自己在心底偷偷心悅多年的人。
世人皆道少年權臣沈淮之清冷自持,端方正直,既然願意與自己成親,想必是不會怠慢的。
周圍人聲嘈雜,在眾人討巧的話中,江嫣感受到一根細長的杆子挑開了蓋頭,久不見光亮讓她感覺些許刺眼,微微抬首望去。
眼前的男子身著和自己一樣的紅衣,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江嫣一直知道白衣的沈淮之清冷的像謫仙一般落入凡塵,可沒想到這一身紅衣更襯的他貴氣不可言。
雖看呆了一瞬,倒也很快回過神來,朝著他淺淺的笑了一下。
這是她的夫君,這般想著,江嫣便猶如身處暖陽之中,腰板挺直了些努力不讓自己在這麼重要的場合顯得怯弱。
小姑娘一向衣著樸素,如今鳳冠高聳,上面鑲嵌的寶石和珍珠流光溢彩,一雙清澈的杏眼略含笑意,美麗動容。
沈淮之輕垂眼眸,將手中的秤桿遞給下人,並沒有為這抹暖陽所駐足。
屋子裡的其他人卻是呆愣了好半晌,都是來看笑話的,可誰能知道傳聞中的江家嫡女居然這般美貌,簡直讓人看直了眼。
「不是說相貌醜陋嗎?」
「江家人相貌出眾,這江嫣再怎麼樣也是江家的血脈,怎麼可能相貌醜陋。」
「唉,早知道…我就先去將軍府捷足先登!」
「就你這小身板,將軍府能看上你?」
「切,反正肯定看不上你…」
祝賀道喜聲不斷,直到鬧洞房結束,下人們帶著眾人去酒宴吃席,新人房裡才安靜下來。
房裡這一對新人對視著,一坐一立。
江嫣有些不好意思直直的面對著沈淮之,心底多出了女兒家的幾分忐忑,她應當沒留下些不好的印象吧?
該共飲合卺酒了,下人給兩位端來酒杯,江嫣鼓起勇氣抬起頭,直直的看向前方。
眼前的男子遲遲沒有拿起酒杯,眼裡的神色淡漠如玉。
「酒放下,下去吧。」
下人們雖疑惑,但也沒敢不從,只能將合卺酒放下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江嫣不解的看向眼前的人,身子有些僵硬,為什麼不和合卺酒?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沈淮之才微微俯下身,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杯盞。
看見男人的手輕握杯盞,指骨修長如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感到臉頰有些發燙,但今日上的妝有些濃艷,倒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而沈淮之似乎也沒在意她有什麼異常,端著酒杯到桌邊放下,然後理了理剛剛被眾人有意無意弄亂的衣擺,向門外走去。
在即將打開門前,才好像想起房中還有一個人一般,頓了頓,留下一句。
「你先休息。」
便離去了。
這倒也符合沈淮之波瀾不驚的性子。
江嫣在心裡安慰著自己,也許是想在洞房時再飲合卺酒。
想到洞房,江嫣放下心來,左右自己也已經成了沈淮之的妻子,自己還擔心什麼呢。
江嫣繼續端坐了好一會,一天從早到晚的大婚也就快結束了,婢女們端上些吃食來,與將軍府的下人們不同,沈家的幾個小丫鬟嘴甜機靈,倒讓江嫣微微緊張的心放了下來。
她正小口小口的吃糕點,慢吞吞的咽著。
便聽見門外呼喚「大人」的聲音,剛放下的心一下就懸了起來,絞緊雙手努力想讓自己不那麼慌亂。
還未等江嫣起身迎接,房內的人就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門被緩緩帶上,只留下一對新人。
紅燭高照,江嫣緩緩的站起身,抬頭看著慢慢走近的男人。
他這麼站著,矜貴與清冷渾然天成,宛如雪後松竹般引人矚目,也許是宴席中不可推脫的喝了些酒,反而增添了幾分世俗。
江嫣眨了眨眼眸,深呼一口氣,有些怯生生的啟唇道:
「夫君。」
沈淮之身上沾染了些酒氣,垂首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並沒有回應,而是默默的移開了幾步,走到桌前坐下。
「不必喚我夫君,成親只是形勢所迫罷了。」
江嫣渾身僵硬,眼球動了動,好像是沒太聽清眼前的人講了什麼一般。
見她呆站在那裡不動,沈淮之也沒在看過去,而是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想醒醒酒。
「成親只是形勢所迫,江大人應該同你解釋過了。」
一瞬間,無數的緊張和期待在腦海里消散,懸掛著的心重重落地,在耳邊發出陣陣嗡響聲。
喉頭有些哽咽,但是被努力壓制著。
「對。」江嫣側過身將自己藏在光的對面,「我知道。」
她知道的,三月前兄長找到她,說明了一系列原由,問她願不願意與沈家聯姻,她當然願意,兄長讓她想清楚,可是她高興了,興奮讓她沖昏了頭腦,沒看清事情的真相。
「可我們還是已經成親了不是嗎?」她緩慢吐字,陳述著這一事實,不知道是在告訴沈淮之,還是在告訴她自己。
「呵。」
修長的指骨捏了捏素白的杯身,沈淮之一口飲盡這一杯清茶。
「你在外的那些傳言我略有耳聞。」
他有些腳步不穩的站起身來,看來真的是有些醉了。
「你安安心心的待在府里便好,不要妄想其他,以後的事情我自會為你安排好。」
聽到這,江嫣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過身來,語氣哆嗦的問道,好像是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也信我是災星嗎?」
聞言,沈淮之走向門口的腳步頓了頓。
「別想這麼多,歇息吧,我日後歇在書房。」
「為什麼?」
江嫣不敢相信自己心悅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也輕信了那些傳言。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放下成見好好看一看她?她不是災星,她不是。
「可這又不是我的錯…」
沈淮之薄唇微抿,沒有停下腳步。
洞房花燭夜,燈火搖曳,房裡卻只有一人的身影…
「可這又不是我的錯…」
江嫣口中喃喃自語,「沈淮之——」
突然睜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榻上,晨曦透過窗戶灑在她臉上。
又夢到成親那晚了……
沈淮之丟下自己去了書房,而她枯坐在地上睜眼看著紅燭燃燼,流幹了所有的淚水,一夜到天明。
想到這,江嫣心間絞痛,上輩子自己對沈淮之仍不死心,為他洗手作羹,搭理家長里短,安安分分的做他的沈家婦,只為他能知道,傳言不可信。
可是,他從未為自己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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