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失魂落魄的林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將軍府的。
江嫣最後留下的那句「都忘了吧」一直環繞在耳畔。
他身影瘦削,雙目無神,臉色寫滿了失落和絕望,整個人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崩潰。
忘了?
江嫣嫣,你讓我怎麼忘?
空洞而絕望的眼睛裡滾落出淚水,沾濕了衣襟,被父親帶回府中好一頓教訓後,不顧渾身的傷便跑到將軍府苦等一上午。
想過江嫣恨他,厭他,甚至殺了他都不為過,可獨獨沒想過她會說「都忘了吧」。
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雙目無神的走出將軍府後,林辭像是再也堅持不住般,無力的滑坐在後門門口,哪有一點年少意氣的樣子。
可是內心的痛苦就如同洪水猛獸襲來,讓他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林辭,你也回來了。」
少年青澀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透著不符合年齡的低沉。
抬起頭,刺眼的陽光讓他一時有些眩暈,眼前的人影好一會才清晰。
宋從簡。
「怎麼會是你?」
林辭吃力的站起身來,看著眼前身著粗布衣衫的少年,竟然是宋從簡?他也回來了?
宋從簡眼神微斂,冷冷的打量起上輩子這個自學輕狂肆意林小將軍。
「怎麼不能是我?」
就是他讓姐姐在書院任人欺負,想到上輩子姐姐第一天去書院時高高興興充滿了期待,當天下午回來後卻到他的木屋抱著他哭了一下午。
不管自己怎麼問姐姐就只會一個勁的搖頭,嘴裡不停的說著我不是災星,最後甚至讓他不要跟阮嬤嬤說這件事……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就幾乎再也沒在姐姐臉上看見過從前那般燦爛的笑容。
想到這裡,宋從簡的眼神更加冷漠,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你在這裡做什麼?讓我猜猜,是上輩子害死姐姐後想來求原諒,結果被拒絕了?」
被戳中要害的林辭唇線抿直,眸色漆黑,帶著戾氣。
「我還輪不到你來笑話我,嫣嫣若是知道你也重生了,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去?」
眼前少年聽見嘲諷倒也沒在意,只是眼眸森然便,身周的氣壓愈發低沉,要是江嫣在這,一眼便能認出這就是前世那個位極人臣的宋從簡。
宋從簡眼裡沒什麼溫度,語氣無甚波瀾。
「林辭,我不想和你回憶上輩子那些無趣的事情,只是想告訴你,這一世,我會帶姐姐走的遠遠的,至於你們,就別在出現在她面前了。」
「帶她走?就憑你?倒是沒想到前世對嫣嫣劃清界線讓她當眾難堪,在她遇刺時見死不救的宋侍郎竟然和嫣嫣是故交?」
宋從簡雙拳緊握,努力維持的冷靜和沉穩逐漸破裂。
「那些都是事出有因!我自己的罪我會去贖,至於你?你可知就是因為你姐姐才一直被人誣陷為災星?你最敬重的姨母是因為你才會在生產那天大出血而亡!你才是傷害姐姐最深的人!」
林辭驚愕的抬起頭,上前一把拽住宋從簡的衣襟,身體微微顫抖,整個人仿佛像是一觸即發的火藥桶。
「你說什麼?」
宋從簡眼神還是沒什麼變化,不緊不慢的掙脫林辭的束縛,少年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些諷刺。
「上輩子我在查二皇子陷害我宋家滅門的證據時,偶然發現了另一件事,當年陳貴妃為了給二皇子奪嫡鋪路,和陳太傅裡應外合,設計江夫人難產來打壓將軍府,江夫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拼死生下姐姐。」
看著逐漸陷入回憶的林辭,宋從簡繼續不緊不慢的說著。
「他們想的計策就是給江夫人投毒,但將軍府守衛森嚴,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所以……」
「所以便要從外人入手,而我就是這個外人是我天真的聽信路人的話,說那個鐲子可以保佑即將生產的人順順利利的,是我懇求姨母一定要帶著那個手鐲的,是我,都是我,我才是那個災星……」
還沒等宋從簡說完,林辭還有什麼是不明白的,小時候的一幕幕都浮現在眼前,明明是他輕信他人害死了姨母,卻讓江嫣替他背了這麼多年的罪……
可笑,明明他才是罪魁禍首,可是他卻能心安理得的出入將軍府,肆無忌憚的嘲諷江嫣嫣,一遍又一遍的用「災星」這兩個字去侮辱她,看著她眼中的痛苦而感到解恨……
他還有什麼資格出現在她面前,還怎麼敢在她面前乞求原諒,江嫣嫣,我真的要失去你了嗎?
知道真相的林辭幾乎要失去理智,內心的摧殘讓他搖搖欲墜。
「那你為什麼當時不說?如果這一切都解釋清楚了,嫣嫣就不會鬱結成疾,也就不會失去求生的欲望,也就不會死!」
林辭迫切的想問宋從簡為什麼,為什麼不把真相說出來,為什麼不讓他這個真正的兇手去下十八層地獄,為什麼要讓嫣嫣心酸苦楚離世。
質問的聲音入耳,宋從簡也只能狼狽低下頭,許久,動了動唇,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笑。
「因為我要報仇,我不能為了幫姐姐公布真相而打草驚蛇,我總是想著再等等,等一切都塵埃落定等二皇子徹底倒台,可沒想到……姐姐沒等到那一天。」
宋從簡睜著漆黑的眼眸,望向將軍府,隨後,又淒哀而無力地垂下,聲音里充滿了悲傷苦澀。
四周靜寂良久,無形的悲痛在兩人之間瀰漫,久久不能散去。
———
上午的好心情因林辭的變故一掃而空。
在嬤嬤懷裡大哭一場的江嫣被強行奪走了手中的畫筆,被趕到院子裡休息。
初春的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透射下來,散落在院子的各個角落。
午睡醒來的江嫣輕晃著身下的搖椅,感受到身上的暖意,中午那委屈心酸的情緒已然殆盡,何必在抓著過去的事情糾結不放。
總歸過不了多久她便會離開,京城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愧疚也好後悔也罷,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補償。
釋懷了心事,江嫣便站起身來,理了理壓皺的裙擺,打算出門走走,著偌大的將軍府,從前總是決定自己是將軍府的罪人,謹小慎微,不敢越界雷池一步。
一切都想通了,何必再畏畏縮縮,去花園逛逛,這下林辭總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了吧。
說走就走,和嬤嬤說了一聲後便推門出去。
樓台高峻,庭院清幽。江嫣沿著綠蔭小路走著,來到一處亭台便坐下休息。
將軍府高門大院卻冷冷清清,來往的下人也見不到一個,世人皆道世家大族榮華富貴,可這卻不是她江嫣的好歸處。
竹園人影晃動,這是
沈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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