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青衣,不疾不徐地邁步而立。
仿佛感受到不遠處的目光,眉心微微動了動,人淡淡的轉過頭來,漆黑深邃的眼底平淡好像沒有一絲情緒。
沈淮之就這麼毫無防備的出現在眼前,江嫣望著他眼底一貫的清冷與疏離,心中刺痛。
和前世般淡漠的模樣,好像沒有什麼事可驚動他一般。
上輩子為了求得他歡喜,安安分分的做沈家婦,放棄了學醫,為他洗手作羹,打理家長里短。
即使是一開始看不上她的沈家下人們也逐漸信服,終日拜佛念經不問世事的婆婆也對她讚賞有加,一步一步洗脫自己災星的名號,總以為總有一天他能看見自己。
再後來,沈淮之不再像成親那天一樣冷漠,偶爾也會關心她幾句,即使只是幾個字的,也能讓她開心的整晚睡不著。
即使沒有夫妻之實,可是成親三年,她想自己在沈淮之心裡總歸是不一樣的。
可直到她勞累成疾,纏綿床榻,竟有三月余未見過他,一開始想著是政事繁忙,夫君心懷天下自己不該因為小事打擾他。
最後,在她已經體弱到只能日日昏睡時,偶然聽見丫鬟們在一旁竊竊私語。
「夫人已經病入膏肓,老夫人都在為大人物色新夫人了。」
「在怎麼可能?老夫人多喜歡我們夫人啊!」
「可就是再喜歡,也比不過自己的兒子呀……」
話沒有聽完,江嫣從昏睡中掙扎的起來,一口鮮血噴濺而出。
「我…要見大人…」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便再也支撐不住,臉色蒼白的倒在床榻上,溫熱的淚水划過臉龐。
油盡燈枯那天,消息已經傳出去幾天了,她再也沒法欺騙自己。
沈淮之,真的沒在意過她……
沈淮之孤身而立,如山般挺拔的脊背沒有一絲晃動,不遠處江嫣排斥疏離的注視著他,心裡莫名划過一絲刺痛。
一雙充滿愛意的眼睛浮現在眼前,可他從未見過。
可內心上涌的悲痛和絕望好像要將他清冷自持的外表打碎一般。
端正規矩的少年權臣沈淮之第一次有了失態的感覺,可終究還是多年的教養讓他穩下心神。
而江嫣也從回憶中醒來,輕閃了下眼眸,把情緒壓下去。
沈淮之上前一步,清冷疏離的喚了一聲。
「江姑娘。」
耳邊清冽的聲音傳來,江嫣倒也沒再沉浸於過去。
「沈大人,可是來尋兄長?」
這聲音驀然覺得耳熟,沈淮之一愣,但還是很快回過神來。
「江大人與我有事商討,讓在下先行到將軍府上等他,可是打擾到姑娘?」
沈淮之還是那個沈淮之,永遠待人有禮卻時時刻刻透著疏離和遙遠。
「未曾有打擾,我本也打算回去了,就不招待了。」
江嫣還是無法釋懷上輩子的事,也不想見到沈淮之。
看著女孩一臉排斥疏離,剛剛刺痛的感覺再次襲來,沈淮之眼裡透著迷茫,好像…不該是這樣的。
倒是忘了上輩子今天也曾在這裡見過沈淮之,當時自己以心悅於他,只是滿眼期待的想招待他,可卻只得到他冷淡的拒絕。
回想過去,自己就好像一個跳樑小丑,而沈淮之就是站在台下恥笑的看客。
並沒有在意沈淮之的異常,江嫣繞過他便打算離開。
看著女孩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沈淮之嘴唇緊閉,嘴角微微下壓,光影錯落的長身玉立於竹園中。
最終還是沒忍住開門問道。
「江姑娘,我們…之前相熟嗎?」
剛走了幾步身後傳來詢問,江嫣疑惑。
「沈大人魔怔了?你我從未有過瓜葛。」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眼前人的背影消失不見,沈淮之才回過神來,強壓下內心升起的酸楚。
從出生起,端方正直這四個字就一直壓在他身上,一心為國為民,絕無二意。
父母相敬如賓,沈家等級有序,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有過出格的行為。
天賦過人,三元及第,深受重用,是未來當朝首輔的不二人選。
在外人看來一切都是這麼圓滿,可心裡總是覺得缺了些什麼。
缺了些什麼呢?
年少的他也曾看著好友江止圍著母親嬉笑而茫然,可後來江止也變得與他一樣,規矩,端正,不逾矩。
清風拂過鬢角,墨發微動,沈淮之眼眸微斂,收起思緒。
大概都是一樣的,不缺什麼。
抬步走上台階,向江止書房的方向去,一身丹青暗紋的長袍襯的挺拔端正,一身清正冷峻的氣度,衣擺如流雲,無人敢靠近。
……
江止已先行一步到了書房,遠遠就看著沈淮之不疾不徐的走來,內心倒是疑惑,等他走進書房,才開口問道。
「倒不知你也是個慢性子,明明先行一步反倒比我晚了些。」
沈淮之剛進門就聽見好友站在窗前提筆沾墨,在紙上起伏著,揮毫潑墨,字跡蒼勁,一旁的佩刀熠熠生輝。
聽此,沈淮之語氣平淡如水,不含任何波瀾。
「路上耽擱了些罷了。」
江止停下筆,倒也沒在意,徑直走到桌前,抬手示意他坐下,說道。
「二皇子的勢力日益增長,怕是不出三五年,就要變天了。」
「聖上已有早衰之勢,心思又搖擺不定,終歸是忌憚太子奪權,皇后不問世事,太子母族衰敗,我們要早做打算。」
談及正事,沈淮之冷下臉來,朝堂的暗中交鋒擾的人心神不寧。
江止也神情淡漠。
「江家與沈家該聯合了。」
兩人雖自幼相識,關係甚好,可聖上忌憚將軍府把控兵權,所以江止向來是處於中立態度,明面看來,兩家並無相交。
聽此沈淮之心中驀然一動。
聯姻?
沈淮之父親早逝,家中並無兄弟姐妹,旁系親屬也不常往來,而江家…還有江嫣。
那麼,江嫣就是他未來妻子最好的人選。
顯然江止也想到了這一點,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
「若是聯姻的話那不急,江嫣還未及笄。」
「她如今十一年華,三年後正好。」
沈淮之好像沒有注意到江止一般,自顧自的端起茶杯。
江止一甩衣袖。
「這事不急,還得問過江嫣怎麼說。」
想起今日與江嫣在竹園的排斥,沈淮之骨節分明的的長指捏著杯子緊了緊。
不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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