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眼雜,現在不是逗留的時候。
白欽瀾走到江嫣身後,看著她失神的模樣,低聲道。
「嫣嫣,先離開吧。」
江嫣將木盒收下,垂下眼眸,淡淡的應了聲。
「好。」
兩人走出將軍府,臨行前江嫣還是回頭望了一眼。
偌大的正堂,掛滿了白綾,空無一人,徒留正中央的棺木,至始至終都是孤獨的。
門口的侍衛遠遠的見他們離開,才敢招呼下人們進來。
江家可真是犯了太歲。
總共就四個人,三個人英年早逝。
將軍年邁,又有曾經在戰場上受過舊傷,能活幾年誰也不敢保證。
這將軍府輝煌的大門,也怕是要徹底關上了。
……
從將軍府離開後,江嫣和白欽瀾只能回到城外的帳篷。
如今他們接觸疫病,哪也不能去。
江嫣將木盒放好,連休息都沒想休息,換好他們自製的簡易防護服。
「走吧師兄,我們去看看疫病。」
白欽瀾本想讓她先好好休息一天,可見嫣嫣沒有看他,目光直直的看向城外,便也只能妥協。
「好,走吧。」
這幾天北方南下的災民一波又一波的來,城外全是災民。
染病的和沒染病的已經分不清了。
即使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誰都沒有江止那般了得的指揮能力。
終究是出了些岔子。
隔三差五便有災民因為食物和用物分配不均而鬧事,鬧著要進城。
可城內有名的大夫都已經出來了,即使他們進城,也不會得到什麼更好的救治,只會讓疫病更加擴散。
可沒人願意相信。
等江嫣他們到時,太醫們已經在商量此次疫病的由來了。
那些染病的災民基本上都是一開始身上的某處瘙癢,然後開始長大大小小的水泡。
直至潰爛遍布全身,最後疼痛而死。
一般等到潰爛的臉上時,基本就已經救不回來了。
一個太醫不禁搖頭。
「大多災民都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患病,就算發現身上有潰爛,也是藏著掖著,這才導致疫病傳的更加泛濫。」
大家又何嘗不知如此,可總不能把衣服脫光一個一個檢查吧。
就在眾人毫無對策之時,江嫣開口。
「欲解其症,必究其源,不妨先找到致病的原因。」
的確,若是實在無法去辨別災民是否犯病,那倒不如先找到病因,若是能治好病,又何必去分別誰是否犯病呢?
可問題就在,此病聞所未聞。
大家都不約而同看向了資歷最老的李太醫。
可李太醫無奈的垂眸搖頭。
「老夫行醫多年,從未見過此疫,經這兩日來看,此病從染上到離世速度極快,只需兩三天。」
說完,又不解的停頓思索片刻,才繼續說道。
「可此病也不像其他疫病那般,僅僅只是接觸片刻便會染上,至少從這幾日觀測來看,原本就在京城的侍衛和大夫無一人染病。」
這不像是疫病。
大家都不解。
「若不是疫病,那又為何這麼多人染上一樣的病,一樣的症狀?」
疑問一出,又是一陣沉默。
災民安置處痛苦的聲音起伏不斷,沒有時間再讓他們耗下去了。
李太醫率先發話。
「先去照看病人吧,晚上再來探討,這幾日大家就先辛苦一下。」
眾人並無異議。
至少在知道他們不太可能染上疫病後,這心也算是放到肚子裡了。
雖然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決心,但誰也沒真打算死呀。
大棚內,潰爛蔓延到臉上的災民痛苦高呼不斷,全身潰爛奇癢,可一碰便痛。
無論怎麼樣的姿勢都會擠壓到傷口,其實大部分人,都是硬生生疼死的。
很殘忍,可大家的確束手無策。
蘇木在照料一個潰爛蔓延到手上的災民,把了脈,可卻無法探查出病因。
只能用一些常規的藥物敷在傷口上,試過千百種藥材,才能找到最有用的那一種。
可若是劑量不對,反而加速了患者死亡,那便適得其反。
其實方法大家都知道,那就是需要一個染病的人去試藥。
那又有誰願意呢?
蘇木正在幫那人清理手上的創口,看樣子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子,此時衣衫襤褸,瘦弱黝黑,一臉驚慌的看著隔壁發病的人。
又看了眼蘇木,狠狠的收回了手。
蘇木原本已經在開始撒藥粉了,可卻沒料到他這般動作,一整瓶粉末灑落一地。
蘇木在心裡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暴脾氣。
要等有空了把齊麟打幾頓發泄一下。
這麼一想才稍稍緩過了些,努力擠出笑容看著他。
「別怕,只是撒藥的時候會有些疼,只要配合治療,不會像他們那樣的。」
可那人並不領情,一臉防備的看著蘇木。
「你騙人,你一個女子懂什麼醫術,讓其他大夫來,讓其他大夫給我看,你只會讓病更嚴重!」
說完便低下頭自顧自的講話。
「讓別人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很明顯,那男子已經陷入深度恐慌當中,胸前大幅度的起伏便能看得出他的緊張。
蘇木原本都想和他講道理了,可那人手上的狀況卻讓她震驚。
原本只是巴掌大的潰爛,肉眼可見的在蔓延,一小會便蔓延了整個小臂。
蘇木不可置信,原本打算去叫其他人來一起看看,可那人卻在此時發病。
一聲聲慘叫引人不禁側目,蘇木想上前查看,那人卻掙扎著爬著遠離,其他災民眼神里也對蘇木的充滿了恐懼。
誰也不敢再讓蘇木查看,生怕自己成為第二個發病的人。
蘇木沒了法子,也早有人聽到動靜趕來,侍衛上前將那個發病的男子扶起,往另一邊的草棚走去。
原本是不想讓他驚擾到沒發病的人。
可那人卻一邊痛的慘叫一邊喊著。
「庸醫!那個女子就是庸醫!為什麼要讓她過來。」
「我想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聲音越傳越遠,直到消失。
聽到動靜趕來的大夫都只能無奈的搖搖頭,這發病怎麼能怪大夫呢?
可即便大家心知肚明,蘇木要上前去查看下一個病人時,大家都紛紛避開。
也因為方才那人發病的速度極快,導致了草棚內的緊張和混亂。
一時間災民竟又要激起,幾個看起來還未染病的人發了瘋似的沖向城門,隨後又被侍衛的長矛攔住。
帶頭的災民不甘心地大喊。
「放我們進去!你們指揮,拿幾個沒用的大夫忽悠我們,你們就是想看著我們死罷了,只要死絕了,疫病就過去了!放我們進去。」
越來越多的災民向這邊湧來,局勢越發混亂,隱隱有了失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