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沒進院子,她的聲音就遠遠傳來,沈南葵讓兩小隻自己讀書,起身從堂屋走了出來。
梁氏看到她,一臉笑意地沖她招手。
「二弟妹快來,你可知道,你給我的那四條帕子,統共賣了多少錢?」
「四兩銀子?」沈南葵笑問。
「少了!」
梁氏從懷中掏出荷包,將裡面的銀子倒在掌心,「一張帕子一兩二錢,咱一共得了五兩銀子!」
沈南葵略感詫異,「大嫂,這怎麼還多出來了?」
顧母也聽得一臉稀奇,「咦,這收帕子的買家莫不是個糊塗的,竟然算錯了帳,倒叫咱們占了這個便宜?」
「沒算錯!」
梁氏神秘一笑,「聽我給你們慢慢道來。」
「鎮上的何嫂子今日進城,我便託了她幫忙賣帕子,她去了布莊,拿出二弟妹繡的帕子給人看,那布莊掌柜也稀罕二弟妹的手藝,一口氣將帕子全收了不說,還多給兩百文,這兩百文不是他算錯了帳,而是他讓二弟妹日後再有繡好的帕子,仍舊拿到他那兒去賣!」
「原來是這樣,總歸還是咱們賺了。」顧母面色得意。
梁氏笑著點頭,「是啊,虧得二弟妹能有這樣的手藝,若一直能賣到這個價錢,咱家日後還愁沒銀子花嗎?」
這半個月,自家兩個孩子在沈南葵的教導下,似乎都懂事了許多,不再像以往那般調皮貪玩,遠兒一天到晚不是在背書,就是練字,還有巧兒,也能做些簡單的針線活了。
她看在眼裡,也知道這都是沈南葵的功勞,再加上如今的生計問題也已解決,所以她不介意,在婆婆面前說幾句沈南葵的好話。
顧母瞥了沈南葵一眼,「川兒媳婦,那你便勤快些,多繡些帕子拿去賣了,咱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
「兒媳明白。」沈南葵沒有反駁。
梁氏拿著錢,猶豫了一下才遞給沈南葵,「二弟妹,這銀子是你賺來的,你拿著吧。」
沈南葵搖了搖頭,「說好的我賺錢補貼家用,婆母是顧家管事的人,這錢理應交到婆母手中。」
顧母聞言,臉上才有了笑意,覺得這個媳婦還算懂事。
「這話沒錯,給我吧。」
沈南葵從梁氏手中接過銀子,款款向顧母走去,顧母伸出手等著。
眼見著銀子立馬就要到手,沈南葵卻又搖了搖頭。
「不過,相公和大房兩個孩子都在讀書,文房用具的消耗也大了,還請婆母准許我支取二兩銀子,以作開銷。」
這是她辛苦做繡活賺來的錢,還得攢做生意的本金呢,自然不能全交到顧母手中,不然豈非受制於人?
顧母一愣,皺眉道:「以往這些東西,我都是給錢叫川兒自己打點的。」
沈南葵笑了笑,「婆母,相公如今已娶了我,他讀書辛苦,我又怎能再讓他去操心這些瑣事呢?」
顧母一想也是,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把錢給她了。
沈南葵忙道:「多謝婆母。」
見她如此乖覺,顧母心中倒也少了幾分氣惱,只說:「既知道川兒辛苦,你就得把他仔細照料好,還有遠兒和巧兒,他們在你手裡,都不許出任何差錯。」
「是,媳婦謹記。」
-
一晃便過了一個月。
盛夏暑意燥熱,儘管堂屋的窗扇都開著,沈南葵還是熱出了一頭汗。
兩小隻也沒好到哪兒去,一面寫著字,汗就滴到了紙上。
可兄妹倆卻不敢有絲毫鬆懈。
沈南葵雖然脾氣溫和,授課時卻十分嚴厲,若兩小隻犯了錯,她懲罰起來也是毫不手軟的,打手板、抄書都是常有的事。
許久,兩小隻將沈南葵布置好的功課交上去。
沈南葵批閱完之後,拿出了戒尺,「顧文遠,你寫錯五個字,打五下手板,顧文巧寫錯三個,但你閒暇時還要做針線,我就不打你手板了,罰你把這篇字重新抄三遍。」
兩人雖然畏懼戒尺的威力,但卻沒人敢辯解,默默挨罰。
阿巧又去抄寫了,阿遠則被打了手心。
屋外的梁氏見到兒子挨打,心中又疼又氣,她的兒子,她自己都捨不得打,這沈南葵卻三天兩頭地對著個孩子動手,一想到兒子被打後,那高高腫起來的手心,她便忍不住抹淚。
「瞧你那出息,躲在這裡哭算什麼本事?」
冷不丁,一道奚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梁氏回頭一看,見是宋冬兒攙著顧母過來了,她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外面正曬,娘怎麼出來了?」
顧母盯著堂屋裡的情形,目光滿是不善。
「挨打的可是你親兒子,你有功夫在這抹淚,怎麼也不進去管管?」
梁氏嘆了口氣,「孩子念書,被夫子責打是常有的事,我怎能因為這個去為難二弟妹?罷了,我以後少來堂屋就是了,只當沒看見,心裡便不會難受了。」
「我看你這就是窩囊!」顧母啐了她一口。
她手指著堂屋,怒聲道:「你的兒子你不心疼,我卻可憐我那孫子,那么小的人,手都腫了,還怎麼拿筆寫字?」
宋冬兒附和道:「就是,夫子責打學生是常事,可二表嫂是夫子嗎?她這個做嬸嬸的,對自己的親侄兒,難道就不能好言相勸?要我說啊,她耍這樣的威風也不知是做給誰看呢,大表嫂,你可別被人欺負到頭上了,自己個兒還不知道!」
「這……」
梁氏想要解釋,卻被顧母打斷。
「行了,這一個多月,你能忍得下去,我卻咽不下這口氣,明明前些日子,我才叮囑過她不要動手,要不是冬兒過來告訴我,我竟不知,她又在打我孫兒,這不是明擺著跟我老太婆過不去嗎?」
顧母一臉氣憤地進了堂屋,先是拉起阿遠的手瞧了瞧,看到掌心又紅腫起來,頓時一臉痛心。
「沈氏,我早就告誡過你,讓你不要打孩子,你怎麼偏是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