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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啊!我隨哥就是給冤死的!

2024-08-28 12:20:38 作者: 陳隱
  對於看電影這種活動,段灼的興致本就不高,更別提當電燈泡,他抱了本看到一半的小說爬上床。閱讀

  蔣隨看見了,挺自覺地戴上耳機,和程子遙一人一個,不過看片中途,程子遙仍時不時發出鬼叫,段灼覺得他的叫聲比鬼片驚悚。

  臨睡前,段灼給手機充電,照慣例檢查一下郵箱。王志說,他的信息已經被放上平台了,J先生也讀過推送,但很多天過去了,J先生始終沒有給他回信。

  期待值從一開始的滿格,一點點降低,到此刻已經基本沒了,但也談不上失望,因為J先生既然讀了消息,就說明是在關心他,要不要聯絡取決於雙方,J先生並沒有這個義務去滿足他的期待。

  為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投入這麼多,J先生待他已經夠好了。

  此前,他對J先生的身份有過許多種猜想,企業家、藝術家、暴發戶、甚至有可能是刑滿釋放的犯人……

  如今他又想,或許先生只是再平凡不過的上班族,有和睦溫馨的家庭,幸福美滿的生活,行善不想為人知,只是為家人積些福報。

  要真是什麼都不缺,那最好不過。

  床板吱呀震了震,段灼抬頭,是隔壁那位不按套路上床,只見蔣隨雙掌握住床的護欄,屈膝卷腹,在空中打了個滾,兩條大長腿最先著床,但很顯然是沒有估算好空間距離,「咚」一聲,腦袋撞天花板上。

  段灼喜聞樂見地笑出聲:「上個床還不安分。你是小學生嗎?要表演才藝?」

  蔣隨估計是真撞疼了,沒有嘴貧,像個俘虜似的,雙手抱頭,跪在床上,一下一下倒抽氣。

  「沒事兒吧你?」段灼有些著急了,跪爬過去,跨過中間那道護欄,拍了拍他小臂,「快快快,手拿開我看看流沒流血。」

  蔣隨什麼話也沒說,身體一軟,歪倒在他大腿上,雙目緊閉。手心倒是沒沾血,可段灼使勁晃了兩下,蔣隨仍像只軟皮蝦似的蜷著,一點反應也不給,似乎是疼暈過去了。

  程子遙在洗澡,第四位舍友還沒到,屋裡沒人了,段灼都快急出心臟病,使勁拍臉掐人中,懷裡的人忽然抽了抽,嘴唇緊抿,但嘴角抽搐得厲害。

  段灼終於反應過來,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胳膊上,怒道:「你腦子有泡吧!這麼捉弄人有意思嗎?」

  蔣隨捂著肚皮,悶笑不止,腦袋從段灼大腿上緩緩滑了下去:「你怎麼這麼單純啊。」

  話雖是好話,但在段灼聽來,有點諷刺人的意思,總覺得對方是在嘲笑他蠢笨好騙。

  他再也不想搭理這個人了,翻了一眼,將枕頭丟到另一側,腳丫子沖蔣隨。

  「喲,有情緒啦?」蔣隨臉上笑眯眯的,「開個玩笑活躍活躍氛圍嘛。」

  「不好笑。」段灼說。

  「對不起,我錯了。」蔣隨道歉倒是很快,說完拍拍段灼的腳踝,「你快轉過來,這樣咱怎麼聊天?」

  段灼很是頭疼,這人真是一點都不知道要避嫌,而且程子遙床位旁邊那個位置還沒有人睡,蔣隨為什麼不和程子遙睡一邊?

  「都要睡覺了還聊什麼天,再說咱倆有共同語言嗎?」他有意說得大聲,讓洗手間裡的人都聽見,接著重新翻開小說,意思就是,少煩我。

  偏偏蔣隨不遂他願,趴在床上支著腮幫,兩眼直勾勾盯著他,慢吞吞念道:「克因茶壺……你也喜歡喝茶嗎?」

  段灼無語道:「克萊因壺。」

  蔣隨的眼神很天真:「克萊因壺是什麼壺?煮什麼的?」

  「……它不是壺,是科幻小說。」

  「那裡邊全是字嗎?」蔣隨又問。

  「廢話,」段灼頭也不抬,「不是字難道裝茶嗎?」

  蔣隨對他的嘲諷渾不在意,真誠地夸:「那你好有耐心,全是字的我可讀不下去,我只喜歡看帶圖片的那種。」

  「幼稚。」

  「隨哥,」程子遙在洗手間喊,「我內褲忘拿了,你幫我遞一條。」

  「屁事兒真多。」蔣隨趴在床上沒動彈,「你光屁股出來再穿不行嗎?我都上床了。」

  「我怕晃瞎你的狗眼。」

  「你那屁股上是貼著金箔啊?」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身體還是行動起來,段灼看著蔣隨蹦下床,翻箱倒櫃,半截身子探進洗手間,不知是瞧見什麼香艷場面,笑個不停。


  「遮什麼遮,你身上還有哪片我沒見過的地方嗎?」

  程子遙笑聲爽朗:「臭流氓。」

  段灼被這龐大的信息量砸蒙,望著這倆人打情罵俏的場面,浮想聯翩。

  男人和男人之間要怎麼進行那種活動?互相用手還是……不可避免地回憶起在KTV被人解褲腰帶這事兒,他就已經渾身不適了,更接受不了其他。

  累了一天,他幾乎倒下就睡,夜裡斷斷續續做了幾個夢,其中不乏蔣隨和程子遙在他面前親熱的名場面,在夢裡也叫他窒息。

  清早,他被一陣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吵醒,交流的主要內容是上哪片操場跑步。

  段灼睜眼,大腦花了兩秒才重啟成功,提醒他換了新環境,要適應群居式生活,不能暴躁。

  可此時才四點五十分,段灼實在難以理解:「你們怎麼起這麼早?」

  「啊,」蔣隨伸長脖子看他,「是不是被我們吵醒了啊,不好意思。」

  他的道歉總是這樣真誠又及時,段灼沒脾氣了,問:「你們大清早的幹嗎呢?」

  「去跑步。」

  蔣隨說這話時已經換上成套的運動服,藍白相間,乾淨的臉龐洋溢著濃濃的青春氣,他一條長腿擱在鞋柜上,一邊繫著鞋帶一邊問:「你要加入我們嗎?」

  又來。

  段灼剛睡醒,迷迷糊糊,嘴巴動得比腦子還快:「我過去當燈泡嗎?」

  蔣隨和程子遙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向他,似乎在問,你在說些什麼。

  氣氛瞬間僵住。

  段灼從沒經歷過這種狀況,不知道該和這倆人挑明,方便大家日後相處還是繼續裝聾作啞,把自己當成透明人。

  他個人更傾向於前者。

  「懶就懶,還找什麼理由。」還是蔣隨最先打破沉默。

  段灼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直到倆人出門也沒再多關心一句。

  睡了個回籠覺,段灼起床刷牙。

  學生公寓旁邊就有個小型的田徑場,他推開玻璃窗,看見操場上一前一後那兩道身影。

  其實操場上運動的不止他們,有在熟悉環境的新生,也有其他在跑步的學生,但蔣隨勻稱修長的身形,以及那身藍白色的運動服都過分耀眼,光那奔跑的背影就叫人一眼認出。

  段灼立在洗手間窗戶旁看了一會兒,程子遙支撐不住,癱倒在草坪上,蔣隨路過時候踹了他一腳,程子遙沒有站起來。

  段灼以為蔣隨也會躺下休息,畢竟他們已經在外邊活動了足足兩小時,但蔣隨並沒有,他喝完水,撿起地上的毛巾擦汗,接著跑,一圈又一圈。

  他的四肢就像是流水線上的儀器,機械又完美地活動,到後來甚至還有其他學生坐在草坪上看著他跑。

  段灼最終沒有看完,他去食堂買了份三明治,吃完便和許多新生一樣,漫步著熟悉校園。

  T大有著濃厚的歷史底蘊,光博物館就夠他逛一天,傍晚他在校外的一家自行車店買了輛二手的山地車。雖然學校到處都有租車的地方,但他還是覺得有一輛自己的車更方便。

  入學前幾日事情不多,就是各種培訓和體檢,段灼的絕大部分休息時間都待在圖書館,到晚上熄燈前回去。

  他喜歡看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離蔣隨他們遠一些,他總覺得蔣隨和程子遙需要更多私人空間,方便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而事實上,蔣隨和程子遙除了鍛鍊就是玩,大學城附近的密室逃脫都被他們玩了個遍。他們也邀請過段灼一起,但被段灼拒絕了。

  蔣隨開始還以為段灼是因為缺錢才不想玩,故意說那家店還在試營業,可以免費玩,門票錢他可以偷著買單,但段灼仍然表現得興趣缺缺,他便沒有再邀請。

  大家雖然同吃同住,但交流極少,認識一禮拜,段灼才知道這倆人練的原來是短道速滑。

  蔣隨和程子遙都出生於黑龍江,一個擁有得天獨厚的氣候優勢的地方,冰雪項目的名將幾乎都來自這裡。

  蔣隨爺爺熱衷於觀看體育賽事,蔣隨耳濡目染地愛上滑冰,小學兩年級接觸花樣滑冰,被各種環跳折磨得崩潰,從而改練短道速滑。

  程子遙和他的經歷差不多,倆人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學,每晚都一起訓練,如果不是蔣隨因為打架被學校勸退,蔣隨現在應該在黑龍江讀大學。


  聊起蔣隨當年打架的事跡,程子遙簡直手舞足蹈,唾沫橫飛:「冤啊!我隨哥就是給冤死的!」

  當年,蔣隨在上廁所的時候聽到一個男生在問另外一個男生,如何帶女朋友開房。

  從倆人的交談中得知,那女孩拒絕過男生好幾次,被問到的男生就提議他去買酒和藥,灌醉她再實施性行為,等人醒了就裝糊塗。

  這倆人發表了諸多侮辱那女孩子的言論,蔣隨上前勸了兩句,被罵「關你吊事」,甚至還動手動腳。蔣隨的脾氣上來,二話不說直接開干,最後那倆人去醫院驗了傷,帶著單子回校報復。

  「那倆渣滓壞的要死,一口咬定是隨哥挑事,先動的手。」程子遙說。

  如果這個故事的主角不是蔣隨,段灼會覺得離譜,這世上哪有這麼講義氣的,自己都要被勸退學了還不把女孩名字供出來,把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但他見識過蔣隨見義勇為,甩給阿姨一萬八的模樣,知道這樣的事情,蔣隨真做得出來。

  「那女孩後來知道真相了嗎?」段灼問。

  蔣隨躺在床上玩手機,聽到這句才淡定開口:「我沒明說,但她肯定心知肚明,臨走那天她跟我說了對不起。」

  當英雄意味著承擔和犧牲,古往今來,英雄大多都沒有太好的下場。

  段灼雖然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但也能理解女孩當時為什麼做出這樣的選擇,一個懵懵懂懂的初中生,對戀愛抱有幻想,沒有建立起正確的是非觀,或許還會覺得站在男友那一邊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況且在那樣一個困境之中,她恐怕很難有勇氣面對那些信任她的長輩說出真相,她的選擇本身也是一種逃避。

  退學後,蔣隨就被爸媽帶到南城,「栓」在身邊。

  蔣隨的文化課成績爛如狗屎,所幸體育成績搶眼,高中拿到過國家級運動健將稱號,沒有參加高考,直接被學校特招進來。

  段灼聽完,終於理解為什麼蔣隨不愛看帶字的書。

  他都能想像蔣隨坐在班裡上課時的模樣——坐在最後一排,不是趴著睡覺就是干擾同桌,最大愛好應該是在課本上畫小人。

  程子遙聽了他一通分析,大笑著辯駁:「錯!隨哥上課最愛轉書,不管多厚的書本,他都能轉個對穿!」

  正巧蔣隨洗完澡出來,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要你多嘴!」

  段灼留意到蔣隨的耳朵尖有些泛紅,不知是被熱水燙的還是被揭了老底在害臊。

  直到寢室熄燈,程子遙還在嘴碎,揭露蔣隨在校時期的種種惡習,段灼縮在被窩裡笑,這一晚,他和他們聊到十二點才睡下。

  英語分級測試結束的第二天就是軍訓,規定新生七點半在操場集合,段灼六點鐘起來,洗漱換衣。

  蔣隨起得更早,從外邊帶回來燒麥、肉餃和豆漿,招呼大家一起吃。

  程子遙大馬金刀坐下,嘴裡吃著還指指點點,說為什麼不是豬肉香菇,為什麼沒放辣油,豆漿里的糖放少了。

  蔣隨忍了兩個餃子的時間,咽下去就回懟,用帶著濃重地域色彩的語言一通狂噴。

  東北人好像天生就擁有這項傳奇技能,罵人時像架起了一把步槍,瘋狂掃射。從蔣隨口中蹦出來的新鮮詞彙並不帶髒字,但嘲諷值拉滿,他的口音又讓它們聽起來有些幽默。

  段灼邊聽邊樂,像免費聽了一場相聲。

  他們的爭執維持了五分鐘,坐下來又跟沒事兒人一樣,程子遙問蔣隨,這頓早飯一共花了多少錢。

  蔣隨反問:「問個毛,知道了你給嗎?」

  吃飯不用給錢,這是程子遙享有的特權,他甚至可以一邊數落蔣隨買的早點,一邊吃得心安理得。

  不過段灼不認為自己也享有這項特權,給蔣隨發了個紅包。

  這是段灼第一次同他們一起吃早點,拳頭大的糯米燒麥,蔣隨兩口一個,一共吃了八個,而後又把大家吃不完的肉餃吃光,食量如饕鬄。

  段灼看得一愣一愣,莫名感覺噎得慌。

  更可怕的是,程子遙說:「今天是還沒運動,他運動完了能吃下更多。」

  嘬完最後一口豆漿,蔣隨擦擦手,從衣櫃翻了罐防曬乳,搖了搖,問段灼:「你要抹嗎?」

  而在段灼的認知里,只有女孩子才會在臉上抹這些東西,男生曬黑就曬黑,無所謂,於是拒絕了。

  蔣隨提醒道:「今天溫度很高,中午估計三十來度,我們要在室外站一天。」

  段灼仍是拒絕。

  依照他對蔣隨的了解,但凡被拒絕過一次,蔣隨就不會再堅持,但這次情況有變。

  蔣隨一邊往臉上抹防曬一邊告訴段灼他之前被曬傷的痛苦經歷,還像導購員一樣講解防曬乳的質地與功效,強烈建議段灼也抹上一點。

  「我說認真的,站一天你會被曬傷的。」

  蔣隨往手裡擠了一大坨乳液——有種要往人身上抹的氣勢。

  段灼從嘴上抗拒延伸到全身抗拒,猜想蔣隨可能是要同他搞曖昧,潔身自好地起身:「我先走了,還要先到班級集合。」

  「等會兒。」蔣隨將那坨東西往後頸一拍,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指揮他,「你幫我後邊抹一抹勻,露在外邊的位置都要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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