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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突然離開

2024-08-28 12:21:38 作者: 蔣牧童
  當然是喜歡的,若是不喜歡的話,又怎麼會在沈家來提親時,會那般歡喜呢。只是她在後面醒來之後,聽到沈如諳所說的話,心中是又感動又揪心。她自是感動他能在自己危難之時,挺身而出,說出那樣的話。

  可是揪心卻是,他要娶自己,是出於自己的真心,還只是為了負責任呢?

  所以這些天來,她一直都忐忑不安,心中總是想著這些問題。對於女子來說,成親乃是一輩子的大事。可偏偏她的婚約大事,卻夾雜著這樣的因素。

  也不怪葉菱會悶悶不樂,她到底年紀還小,平日裡也愛看一些雜書,受了些風花雪月的影響,只想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美好。

  再加上葉太太在旁邊,一直提起沈如諳在她受傷時所做的事情,一個勁地誇讚他成熟又可靠。弄得葉菱以為,沈如諳就是因為自己受傷了,才會娶自己的。

  此時看見沈長樂,總算是找到了可以說話的人了。

  可誰知沈長樂和她兩人熟慣了,她連廢話都不說,一開口便是直奔著主題。弄得葉菱還忍不住往後瞧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你可別讓人聽見了?」

  「不好意思了,」沈長樂撇了下嘴角,說不出地歡快,難得看見嘰嘰喳喳的葉菱,頭一回沒那麼地話。

  只是一想到性子灑脫的二哥,日後要配上一個同樣性子跳脫的葉菱,看來日後他們夫妻兩人可是有得熱鬧呢。

  「你小聲點,讓別人聽見了,多不好意思啊,」葉菱要不是坐在床上,離她較遠,此時恨不得立即伸手捂住她的嘴才好呢。

  沈長樂瞧她這番羞澀的模樣,更是生起逗弄她的心思,伸手颳了下她的鼻尖,眉眼帶著淺淺笑容:「害羞什麼,日後你就是我二哥的媳婦了,這會提起他就害羞,以後還了得啊。」

  「那怎麼能一樣,如今我們都還沒成親呢,」葉菱回嘴。

  葉菱過了年便是十六歲了,這個年紀自然是該嫁人了,只是她如今身受重傷,都還在養傷。所以沈家也與葉家商議了,先讓葉菱把身子養好了,反正婚事都定下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葉太太為了沈家能這般體貼葉菱,在家中可是偷偷摸了好幾回眼淚。之前她也替葉菱相看了幾回親事,可葉家這樣的家族,說高不高,可說低卻也不低。好在葉菱是女學畢業的,又生的不錯,倒確實有不少人家來問過,可葉太太挑來挑去,都沒挑選到合適的人。

  如今因禍得福,女兒雖然受傷了,可性命卻保住了,還許下了這麼好的親事。

  要不是因為過年這會忙,她恨不得到廟裡還願去呢。

  沈長樂見葉菱說話間,總是帶著淡淡的憂慮,便問道:「既是這樣,你如今愁什麼呢?」

  葉菱想起心中的疑問,想了好久,才下定決心開口:「你說二少爺,他會喜歡我嗎?」

  會喜歡我這樣的姑娘嗎?雖然樣貌也算的上美麗,可是比起那些絕色的姑娘來,卻又差上了一截。雖然出身女學,可在女學之中,也並不是最優秀的,就連一聲才女都稱不上。

  他會喜歡這麼普普通通的我嗎?

  此時的葉菱微微垂著頭,如瀑長發披散在肩頭,嫩白的小臉泛著點點紅暈,瞧起來又害羞又期待。

  屋子裡燒著的地龍十分溫暖,連帶著角落裡燃著的香,瀰漫到整個屋子裡,空氣中揚起甜甜的味道。沈長樂突然輕笑了一下,伸手握住她放在錦被上的手掌,她的手在輕微的顫抖,手心有點濕潤。

  「當然會喜歡了,其實二哥哥會娶你,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的責任。若是他心中沒有你,他不會這麼衝動的,」長樂的聲音又軟又糯,聽起來像是三月里的春風拂過耳畔。可是不知為何,語氣里卻帶著讓葉菱信服的力量。

  「我心裡一直都好害怕,我怕他是一時衝動才會想要娶我的,我怕他以後會後悔。長樂姐姐,他不是一時衝動的吧?」葉菱終於將心底的害怕說了出來,那麼多的小心翼翼,那麼多的期待,卻依舊忽略不了心中的擔憂。

  沈長樂瞧她的模樣,便已經猜想到了。想當初,她明明知道紀鈺是喜歡自己的,可在成親之前,都還是擔心不已。大概每個姑娘,總會有這樣的迷茫和擔憂。

  畢竟成親就意味著,你要離開生自己、養自己的父母,要從你熟悉的家裡,到另外一個家族裡。那個家族裡或許有苛責的長輩,或許有難纏的妯娌和小姑子,或許還有刁鑽的奴僕,未來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所以你只能擔心,一直擔心下去。

  「從二哥說要娶你,到我們沈家提親,這中間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若是後悔,他早就後悔了。又怎麼會等到日後呢,」沈長樂握著她的手,認真地說:「你也是自小就認識我二哥了,你知道他雖然性子沒大哥那麼沉穩,但也是說到做到的人。」


  隨後她輕哼了一下,翹起嘴角,威脅道:「他要是敢對你不好,我就打死他去。」

  「別,你別打他,」葉菱一聽她這話,趕緊晃了下她的手,好像生怕沈長樂立即就去打他呢。

  沈長樂瞧了眼她,葉菱這才發現自己上當了,忙是扔下她的手,整個人往被子裡縮了下,念叨道:「我可不跟你說了,你專門就會看我的笑話。」

  「蒼天作證,我可不敢看你的笑話,要不然被二哥知道了,說不準他還要替你報仇呢,」沈長樂見她這會連耳朵根都紅了,伸手捏了下她的耳垂。

  氣得葉菱恨不得跳起來,等兩人玩鬧之後,葉菱心底的那點小憂慮,還真是消散一空呢。

  ****

  過完年之後,春天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雖說下了幾場峭寒的春雨,可天氣還是擋不住地溫暖了起來。

  紀鈺忙碌了一個多月,才將那一批軍械給趕製好了。由於他是監工,而這批軍械又是要用到西北的,所以他不敢有分毫的怠慢。歷來軍械物資上的貪污是最禍國殃民的,前朝之所以滅亡,還不就是因為朝中貪腐嚴重,最後竟然干出了將爛棉絮填到冬衣里,發給鎮守邊關的將士。

  而韃靼人入侵的時候,很多士兵不是戰亡在疆場之上,他們是活生生被凍死的。

  這一段歷史曾被本朝太、祖,寫在本紀之中,並告誡子孫後代,要以史為諫。所以在皇上授命與他時,還特地提到了太、祖本紀中的這段。紀鈺自然知道皇上提起這段話的用意,所以不敢有分毫懈怠,就算再累都是分毫不錯地盯著這批軍械。

  「這次軍械的監工,你做的很好,」皇上看著手中的奏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打造出這麼多的軍械,這個兒子確實是了得啊。

  只是話一落下,上首的皇帝咳嗽了起來,先是輕咳了兩聲,誰知後面卻是越發嚴重起來。

  「父皇,您沒事吧,」皇上身旁的總管太監,趕緊拿著一方明黃地帕子遞了過去。

  皇帝接過將帕子捂在嘴邊,幾聲又低又悶地咳嗽就這麼被捂住了。紀鈺微抬起頭,只能看見皇上有些脹紅的臉頰,看起來,似乎有點嚴重。

  「倒也不妨,只是有些偶感風寒罷了,」皇帝擺了擺手,輕聲說道。

  偶感風寒,紀鈺黑眸一縮,眉心蹙起,立即說道:「父皇的身子乃是萬民所望,所以還請父皇千萬要保重身子骨。」

  「不過一點小風寒罷了,也值得你們這麼緊張,」皇帝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可是當他揚起帕子的時候,在看見那一方明黃絲緞上的點點的殷紅時,突然梗住了。

  皇上震驚地看著帕子上的點點紅色,連下首的紀鈺都察覺到了皇帝表情的異樣,有些試探地問道:「父皇,可是有什麼事?」

  「沒事,」皇帝將手中的帕子,迅速地握在手心裡,不著痕跡地將手放在了膝蓋上。

  皇帝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方才的震驚已是極致了。所以等這會回過神,他又如常地與紀鈺說話。倒是到了後面,他說道:「這次將這批軍械運到邊境,責任重大,所以老七,你不要辜負了父皇對你的信任。」

  紀鈺自然不會對皇上的這個決心詫異,畢竟當初父皇派他去監工之時,他身邊的幕僚便曾猜測過,皇上既是讓他監管這批軍械。那麼日後運送這批軍校,只怕也會由他來執行。

  果不其然,還真是由他運送。

  待沉默了片刻,他問道:「如今軍械已全部製造完畢,不知父皇打算何時將這批軍械運到邊境?」

  「自然是越快越好,根據情報顯示,只怕韃靼的大王是撐不了多久了,」說起來韃靼的這位王,與皇帝還頗有些淵源。他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登基,當初皇帝登基時,韃靼大王還曾派人來朝中送賀禮。

  只是此人狼子野心,一直不滿足與韃靼部落所占據的那篇荒蕪之地,時時都覬覦著中原的廣闊土地。

  所以雙方曾在皇帝登基十年時,打了一場大仗。朝廷派出十萬大軍,駐紮在西下關,卻差點未能擋住韃靼三萬騎兵的衝擊。後皇帝又增派了十萬大軍,這才打了一場徹底地勝仗,結束了為時兩年的戰爭。

  不過皇帝心中卻明白,這場仗之所以能贏,是因為耗時兩年,他們有江南這等富庶之地的支撐。而韃靼人卻撐不起那麼長時間的消耗,所以與其說是他們打敗了韃靼人,倒不如說是他們活生生耗盡了韃靼人的有生力量。

  而這次韃靼大王的病情,也是他們插在韃靼部落里的細作傳回來的。


  皇帝自然是希望這個消息是真的,可內心深處卻有著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從他登基以來,韃靼人就是他的心腹大患,而這一任韃靼大王更是奇才,所以這麼多年來,就算本朝的國力蒸蒸日上,韃靼人都能在他們眼前遊刃有餘的存在著。

  「一旦韃靼大王去世,大王子和大妃之間的矛盾隨時都會爆發,為了防止他們將矛盾轉嫁給咱們,所以邊境的防備不能有絲毫鬆懈,」皇帝一手扣在桌面上,而一隻手還是緊緊地握著方才的明黃錦帕。

  等紀鈺離開之後,皇帝讓旁邊的太監總管梁海去送他。等他和梁海兩人走後,皇帝這才將手心裡握著的帕子放到桌上,待仔細地看過了上面的殷紅時,心頭卻越發地沉重。

  雖說身邊有太醫,可有時候自己的身體,只有自己才是最清楚的。皇帝能感受到來自身體的衰敗,那種衰敗是不可抑止的,就算有太多的補藥,他都恢復不到從前的模樣了。

  所以每每看到自己的兒子時,看著他們年輕又強健的身體,他就會從內心產生一種嫉妒。

  好在這種情緒也只是轉瞬而逝。

  紀鈺離開之後,身後只跟著雪青,寬闊的漢白玉台階在陽光下,被照耀成耀眼的白色。不知為何,他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莊嚴巍峨的勤政殿,此時大門敞開,可不知是他離地太遠,還是為何,那幾扇門看起來就像是黑漆漆的洞。

  飛檐上的黃色琉璃瓦折射著耀眼奪目的光輝,與他腳下的漢白玉遙遙相對,最高貴的黃,最潔淨的白,沉默地留下了一地璀璨。

  關於這個消息,紀鈺沒有立即告訴沈長樂,畢竟最終的消息還未定下。

  只是他沒想到,父皇今次會這般著急。

  在三月底的時候,皇帝便命他們五日之後出發。原以為便是準備也該半月之後,誰知竟是這麼短的時間。

  沈長樂也是在他回來告訴時,才知道這個消息的。她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沒一會眼眶就滿滿滲透出晶瑩的淚光。

  紀鈺沒想到她一聽到這個消息,會這般激動,當即將人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道:「好了,別哭了,別哭。」

  沈長樂也覺不想哭來著,畢竟他是為了公務要出門,她作為一個賢內助,本應該支持才是。不應該這麼哭的啊,可是心底越是安慰自己,眼中的淚水卻越是忍不住。

  一想到他一離開就是要小半年,她心底就忍不住地難過。

  之前就算忙著監工的時候再忙,他都不曾不回家來。她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即便有些時候睡覺時,他還沒回來。可是深夜轉身時,卻依舊能抱著一個溫暖又寬實的身體。

  「這是我該去做的事情,所以……」紀鈺想要安慰她,可她的眼淚卻不停地砸在他的衣襟上,連身子都慢慢顫抖起來。

  沈長樂聽他這麼說,趕緊抹了抹眼淚,搖著頭,拼命忍不住眼眶再次泛淚,「不是,我不是不想你去。只是太突然。」

  對,就是太突然了,今天剛得知消息,五日之後他就要離開了。

  沈長樂又伸手抹了下眼淚,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不是想留你,我知道這是父皇信任你,才會讓你去做的。就是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了,我一時有點不適應。」

  紀鈺低頭看著她嘴硬,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後背,試圖安撫她。

  只是誰知小姑娘卻霍地一把將他推開,急急地站了起來,說道:「我去裡面換件衣裳。」

  紀鈺看著她著急離開的模樣,又心疼又無奈。

  這都快吃晚膳了,你換什麼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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