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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棉紡廠的人果然到縣裡來了。
今天過來的是書記陳慶祥，為了表示尊重，政府辦主任李婭淇親自接待了他。
她已經從許正強的嘴裡，知道這件事的原委，現在看著一個吃得肥頭大耳的書記跟自己誇誇其談，擺出一付為民請命的架勢，就有些膩歪。
「這批舊房子，不是已經屬於縣裡的資產了嗎？怎麼你們工廠還來找縣裡要？」心裡就算再鄙視，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如果當初手續上有什麼問題，你們可以提出來一起商量——」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沒有問題，就不要來嘰嘰歪歪了。
如果是其它人，或許會陪他說些沒營養的話，然後一起去吃喝一頓，再來商量如何解決這件事？
她向來厭煩這種沒有效率的處事方式，所以說得很直接，沒興趣陪他打官腔。
從內心來說，她特別反感這種人，對企業管理不行，往上鑽營卻非常擅長，天生兩付面孔，往上就捧，對下就踩，特別噁心。
如果可以，她真想問一問紀委的人，棉紡廠的效益真的有這麼好，把這些領導養得腸肥腦滿？
只怕一查他的底，會很嚇人吧！
「當初因為資金的原因，這批房子確實抵給了縣裡。」陳慶祥在李婭淇面前，倒不敢盛氣凌人。「現在工廠財務好轉，我們希望能把這批房子贖回來，給公司領導們當做宿舍——」
直接開口要肯定不行，那就花錢買。
要知道當初抵押出去的時候，價格定得很低，跟白給差不多。
原因很簡單，新工廠建造時，為了給工廠領導建宿舍，用地超過了審批計劃的面積，最後被有關部門卡在那裡，不給辦手續。
廠里沒辦法，只好把那邊丟給縣裡，才算解決這個麻煩。
現在看中了這塊地方，那就花錢另外買回去。
他們已經計劃好了，這邊的房子就給工廠領導當作福利，這樣廠區和縣城就有兩處住所了，生活更方便。
而陳慶祥的兒子已經二十多了，他決定留一套房子給他當婚房，方便小夫妻倆在縣裡工作。
夫妻倆平時住在廠里，周末到了，就來這邊住，這樣生活就美滿了。
「抱歉，這批房子已經賣出去了，你們想要的話，只能去向房子主人去買了——」李婭淇淡淡笑道。
這些人真是利令智昏，看到利益，就紅了眼。
根本不想想，普通人怎麼能從縣裡買到房子？
「那怎麼行？」陳慶祥一聽這話就急了。「縣裡怎麼能把我們的房子，隨便出售出去呢？」
這時候他不得不這樣裝腔作勢。
跟房子主人去談，萬一人家獅子大開口，那他們還不如另找一塊地方，再造一些樓房呢？
「為什麼不行？這是縣裡的東西，想賣給誰？還不是縣裡說了算？」李婭淇說這話時，已經臉色不好看了。「難道縣領導辦事，還要得到你們工廠的同意？」
從他的話里，就知道這些人有多囂張！
縣棉紡廠有幾千名工人，裡面就像一個獨立王國。
就李婭淇所知，廠里有黨委辦公室、紀委、宣傳處、組干處、廠工會、廠團委、厂部辦公室、企業管理辦公室、計生辦、人事勞工處、教育處、生產計劃處、動力處、技術處、供銷處、保衛處、財務處、人武部、行政處、設備處、基建處、檢驗處、等等幾十個組織。
企業內部就像一個社會，只要進入工廠，從生管到死，崗位還可以頂替，廠領導能管的事情這麼多，權力之大，就不用說了。
這些人在自己一畝三分地說一不二慣了，到了外面，有時候也會暴露出這樣的心態。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這些人總覺得自己管理著幾千名員工，是在給縣裡解決居民就業問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要沒犯大錯，不能拿他們樣？
有的廠領導，甚至有底氣跟縣裡談條件，一點不害怕自己做得這麼過份，會不會縣裡惦記。
李婭淇自然不會給他們面子。
如果是以前，縣裡的人對企業管理一竅不通，還真擔心這些人撒手不管，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誰敢撂挑子不幹了，馬上就換新的人上去，再把這些人的底好好查一查。
「我不是這個意思。」見李婭淇有翻臉的傾向，陳慶祥也清醒過來，連忙露出笑臉。「我的意思是，縣裡可以幫忙把房子收回來嘛！就算是支持我們棉紡廠的工作了——」
以前這樣開口，縣裡一般都會給面子，所以他今天才敢這麼篤定。
否則的話，肯定會走其它路子，看看怎麼給縣裡施壓，從而達到目的。
「你當我們天天吃飽了撐著啊！」李婭淇再也無法忍受他的無恥嘴臉了，站起來冷淡地回答。「這件事要麼你們自己去談，要麼就死了這個心思——」
心裡已經給他下了死亡通知書。
敢這樣跟自己說話，不查他個水落石出，我就不姓李。
楊慶祥沒想到李婭淇這麼剛，就有些無法下台，陰沉著臉猶豫了一會，終究沒有放狠話，出去找人想辦法了。
他們已經習慣了向縣裡討要好處，沒有達到目的，肯定不能回去。
等他離開，李婭淇打電話給紀檢委的熟人，向他了解棉紡廠的情況。
來東海縣的時間不算短了，她已經建立起自己的人脈圈，加上父親的身份在上層悄悄傳開，大家多少會給她些面子。
「你打聽這個幹什麼？」接電話的是紀委辦公室的主任，見李婭淇竟然打聽這些，非常好奇。「那邊有誰惹了你？」
在他看來，她肯定不可能跟這樣的單位有牽連，除非找他們的麻煩。
「這個你別管。」李婭淇知道自己身份不一樣，如果說出自己的打算，只怕會很快傳遍各個機關單位，大家知道後，除了幾個利益相關者會通風報信，商量怎麼樣應對，其它人肯定站在自己這邊，一起對付棉紡廠的人。
這樣一來，真的變成了仗勢欺人，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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