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煥的意思很明顯了——殺!
看到蘇煥做出這個手勢,其他四名族長沒有一個人露出驚詫表情。
蒯越低頭沉思、張方和貝羽二人似若有所悟,蔡瑁則是直言道:「這未免太過冒險了吧?畢竟對方是新任的刺史,殺他豈不與謀反無異?」
蘇煥搖了搖頭,道:「德珪,如今咱們這些荊楚宗族,在南郡過的是什麼日子?那是要什麼有什麼,真可謂無拘無束!可那劉表卻是個強硬人物,並不易與,他來了見吾等勢大壓他一頭,焉能罷休?後患無窮啊!」
張方在一旁幫腔道:「那劉表雖是漢室宗親,但從雒陽卸任來此,未必會帶多少人馬,咱們可讓手下的兵壯劫其來路,搶奪財物,再行殺人,偽裝成山賊劫道,可謂神鬼不覺!」
貝羽一拍桌案,激動道:「此計甚妙,如今天下紛亂,董卓廢帝誅後,諸州郡牧守皆有討董之意,咱們就是收拾了劉表,雒陽也無暇顧忌,這荊楚之地還是咱各族說了算的!」
見已有兩家大族呼應自己的想法,蘇煥又看向蒯良和蔡瑁,問道:「二位意下如何?」
蔡瑁猶豫不決,偷偷地看向蒯良。
蒯良站起身來,肅然道:「蒯某雖非聖賢,卻也知曉忠義操守,諸公如此妄行,莫不是想荊楚大亂?此舉與謀反何異?恕某不能奉陪。」
說罷,直接拂袖離席。
貝羽重重的哼了一聲:「這蒯子柔真頑固之輩也!」
蔡瑁望著蒯良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他心中,荊州各宗族中最有長遠眼光的人,是蒯良和他弟弟蒯越。
雖然蔡瑁對伏殺劉表的提議頗為意動,但看蒯良憤而離席,他心中有些忐忑,隨道:「三位且先談著,某去追子柔公回來!」
說罷,蔡瑁迅速起身,離席去追蒯良……
蒯良來到張府外,剛跨上了自己的輜車,就見蔡瑁匆匆趕來,一把拽住蒯良:「子柔公,如何突然離席?莫不是嫌我等禮數不周?」
蒯良轉頭看向蔡瑁,道:「德珪,咱們荊楚望族固然要為家族爭利,卻也要看是什麼利!這利是爭得還是爭不得!欲人勿聞,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為!蘇、張、貝三家欲行此大逆之事,當真以為能避的過天下人的耳目?這是把荊楚宗族置於爐火上燒烤矣!」
蔡瑁詫然道:「當真這般兇險?」
「謀害監察之官,何等大罪?況且汝當那三家就無私心麼?」
蔡瑁聽蒯良話裡有話,忙拱手道:「願聞其詳!」
「德珪,你剛剛繼承家主之位,對諸族內情所知不多,那蘇煥和其兄蘇代都是吳郡人,與烏程侯孫堅是同鄉,那孫堅現以袁術馬首是瞻,前番先逼死荊州刺史王睿,又殺南陽郡守張咨,為的什麼?不過是為袁術日後霸占荊州奠定基石!」
蔡瑁恍然大悟:「依子柔公所言,蘇代蘇煥兄弟早就已經投靠於袁術和孫堅了?所以才提議伏殺劉表,讓荊州刺史之位空懸……幫袁術掃清障礙?」
蒯良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王府君當初在襄陽待的好好的,孫堅突然拿了一份不知真假的檄文來逼其就範,而其兵鋒突入荊州期間無絲毫阻塞,若無內應,誰信?」
蔡瑁聽的渾身冷汗直流。
他萬萬沒有想到,不過是一位新任荊州刺史上不上任的問題,居然能夠牽扯出袁術和孫堅這樣的人物來。
自己身在荊州,也未曾想到荊州的水這般深。
蒯良繼續道:「南陽郡守張咨死後,袁術將麾下兵馬屯於魯陽,逐步蠶食南陽郡,早晚必圖荊州……試問德珪,袁術若來了,這荊州還能有咱兩家的立足之地麼?」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聲響徹各州郡,既有軍權又有人脈,袁氏如入主荊州,當大力扶持對其有功的蘇氏和貝氏等,而其餘的幾家宗族的利益必會被壓榨。
蔡瑁今天算是長了見識,他向蒯良半躬作揖,道:「若非子柔公點醒,瑁險些為他人做了嫁衣,瑁這便回府,閉門謝客,暫不見外人。」
蒯良不置可否,只是道了一聲『等吾消息』,便命車夫催動輜車,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
這幾日,劉琦一直住在宜城縣衙,一邊休養調整,一邊仔細揣摩從襄陽送來的荊州各郡縣的軍戶花名冊……
劉磐則是暗中調配手下的族兵,探查襄陽五大宗族的一舉一動。
……
「伯瑜,五大家族有動作了!」五日後的一大早,劉磐便推開劉琦的門,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劉琦此刻左手端著一爵清水,右手拿著一柄小長棍,在嘴中來回上下翻弄。
劉磐好奇的看著刷牙的劉琦,問道:「伯瑜,此是何物?」
「牙刷。」
劉琦端起一爵清水,囫圇漱了漱口吐在盂中,道:「拿鬃毛嵌在木棍上做的,還算簡易,回頭找工匠給你做一柄?」
劉磐使勁的搖頭:「莫費那力氣,我用楊柳枝就挺好的,不似你這般矯情。」
劉琦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不勸他。
在保持個人衛生方面,他跟劉磐沒法犟嘴,相差一千八百多年的衛生防疫知識,不是他簡簡單單的一兩句話就能彌補的。
各自活好各自的吧。
「兄長適才說,五大家族有動作了?」
劉磐精神一振,忙道:「果然不出汝之所料,五大家族中有三家暗中調遣私兵,前往博望附近埋伏,欲圖不軌。」
劉琦走到長案前,將手中的簡易牙刷放下,問道:「是哪三家?」
「貝氏,蘇氏,張氏!」
「蔡氏和蒯氏沒有動靜麼?」
「沒有!」
劉琦認真的盯著劉磐,確認道:「兄長保證沒弄錯?」
劉磐很是自信的拍著胸脯:「某派去的兵壯,皆族中精銳之士,當初平山陽賊寇,他們亦多有建功,這些許小事,定不會探錯!」
劉琦雖然對這些劉氏族中那些兵壯不甚了解,但他了解自己的堂兄。
劉磐性子直爽,雖然有時愛面子好吹噓,但在關鍵的事上卻不含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如此看來……蘇代,貝羽,張方,他們仨是敵人了?」劉琦念叨道。
「應該是。」
劉琦又問道:「那蒯氏和蔡氏的人呢?可有什麼舉動?」
「派去的人回報,說是蔡氏家主和蒯氏這幾日都閉門謝客,不曾出府,其府中的下人和在襄陽周邊豢養的私兵,也沒有任何動靜。」
「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呀。」劉琦的嘴角掛起了一絲笑容:「蔡、蒯兩家是明事理的,可以試著引為盟友。」
劉琦的話讓劉磐興奮了:「如此說來,這兩家是朋友了?」
看著劉磐興奮的表情,劉琦不由長嘆口氣。
天真可愛的毛病又犯了……
「堂兄,有一個事你要弄清楚,蔡、蒯兩家我們可以爭取為盟友,但永遠跟他們做不了朋友……你可明白?」
很顯然,劉磐不明白:「朋友與盟友,難道不是一個意思嗎?」
「當然不是。」
劉琦一邊搖頭,一邊解釋道:「盟友有時候,會變的比現在的敵人還可怕,不過那都是後話,眼下還是把他們變成盟友才是要緊事。」
劉磐被劉琦弄的思緒很亂,頭疼的緊。
荊州七郡還未到手,事情就這般複雜,若叔父真的接手了荊州七郡,日後不知還要有多少破事!
算了,反正有伯瑜在,費腦的事讓他去想。
「伯瑜,咱們如何能夠與蔡氏和蒯氏成為盟友?」
「等!等他們主動找上門。」
劉磐詫然道:「等?這可行嗎?萬一他們不來呢?」
劉琦篤定道:「蔡、蒯兩家現在跟不其他三族一同造反,說明他們清楚個中利弊,想的深遠。想的深淵的人,一般最會權衡,且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發達的機會……放心吧,他們一定會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