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氏父子看來,劉琦是劉表同族,又是州掾史,獨身前來荊州,也足見其是受劉表重用。
黃忠望子成龍,自然不會反對黃敘能夠與劉琦這樣的人結拜。
不過,黃忠若知道劉琦乃是劉表的兒子,只怕就不會答應的這般痛快了。
誰知道刺史家有幾位公子?哪一位公子又最受刺史看重?一旦跟刺史的某位兒子沾染上關係,他們的身份在刺史眼裡也就變了味道,日後怕有數不盡的麻煩。
可如今,黃忠父子算是讓劉琦給拉下水了。
商議已定,劉琦便和劉磐一同前往黃氏父子的居舍,準備酒食,敬拜天地,劉琦請黃忠為證,見證黃敘和他二人結拜。
古人多重情誼信譽,特別是像黃氏父子這樣的武者,劉琦和黃敘結拜,連帶著也算是半個黃氏中人了,黃忠也可算是他的叔伯輩。
這樣沾親帶故的關係,日後想撇也撇不清了。
……
劉琦與黃氏結交的次日,蒯氏雙雄之一的蒯越,暗中潛伏到了臨沮縣。
蒯越心思縝密,他並沒有著急去見劉琦,而是先派人去縣衙打探了一下劉琦的動向。
旁人想要在縣府打聽些消息很難,但以蒯家的勢力,臨沮縣內肯定是會有其心腹耳目的。
不多時,蒯越的手下便把消息帶回給了他,言掾史劉琦來臨沮縣之後,只是簡單的過問了一下縣城政事,然後就是與一名姓黃的軍司馬前往校場,其與對方交談甚歡,前幾日還隨同那司馬前往其居舍,不知所為何事。
饒是蒯越智謀計高深,此刻也有些不明所以。
「軍司馬?一個縣城的軍司馬,能有多大斤兩?那掾史結交於他有何深意?」
蒯越的親信對他道:「蒯公,那掾史不過十七八歲,乃弱冠稚子,能有多大見識?想來也是招不到什麼能人,到地方小縣尋幾個司馬、軍侯之流沖沖門面,此等人物著實不需勞蒯公親自走一遭。」
蒯越並不著急做出評判,他只是瞌著眼帘,一動不動,細細的琢磨著劉琦的用意。
半晌之後,卻見蒯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原來如此,倒也難為他這般用心!看來五族確是被他一人蒙蔽了,真是好生了得。」
那親信沒想到蒯越會做出這樣的品評。
這品評未免太高了吧?
蒯越渾不在意,問那名親信道:「劉掾史現居於何處?」
「居於驛舍。」
蒯越點點頭,又道:「宜城縣那邊,引其來此的是何人?」
「是宜城的廷掾,但在臨沮逗留兩日後,便回去了。」
蒯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感慨道:「看起來,除了我,襄陽宗族尚無人對這位小掾史有所懷疑啊,那宜城縣令李錚亦是如此……替我往驛舍送份拜貼,蒯某今夜前往拜會掾史。」
「蒯公,這天色已經黑了……」
「就是要乘夜前往。」
「諾!」
……
子時,臨沮縣驛舍內所有的屋舍盡皆燈滅,唯有劉琦所居的驛舍,還亮著一盞燈盤。
「中廬蒯氏……伯瑜,這個蒯越雖非家主,可也是極具名望之人,其當年乃何大將軍府上的東曹掾,非比等閒。」劉磐見到了蒯越派人送來額拜貼,既驚訝又擔憂。
他驚訝於劉琦算定了蒯氏和蔡氏會派人找他,擔憂的是對方派來蒯越這樣有名望的厲害人物,怕己方稍後露怯。
劉琦坐在床榻上,手裡玩轉著一個自做的木製魔方,來來回回的擺弄著。
那魔方是劉琦數年前請山陽的巧匠所做,六面雖未上色,但卻雕著六畜用以區別。
劉琦每每感到心裡壓力大的時候,便玩轉魔方用以緩解。
「伯瑜,某與你所言,你可聽見?」劉磐見他不回答,上前一把奪下了他手中的魔方,氣道:「可知玩物喪志?這東西從打做出來,汝就天天攥在手裡?有甚意思!」
劉琦見劉磐奪了他的魔方,也不生氣,只是一攤手,笑道:「此乃減壓神器,心情緊張的時候,轉一轉既可放鬆,又可益智。」
劉磐現在可不管他要不要減壓,道:「蒯越一會便至,汝當如何應對於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好應對的?大家彼此談條件便是了。」
劉磐看著劉琦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急道:「汝怎就能坐的這般安穩!那姓蒯的找上門來,應是知曉了汝謊稱叔父來荊州而戲耍宗族,此事如何解釋?」
劉琦搖了搖頭,道:「不妨事,他沒有證據,如何說我戲耍於他?」
頓了頓,劉琦又道:「再說,我乃刺史掾史,領刺史之命來荊州暗訪,我戲耍他們又怎樣?若非他們圖謀不軌,又焉能被我戲耍?」
劉磐目瞪口呆的看著劉琦。
他覺的自己每次和劉琦說正事,劉琦都能說出一些歪理,但偏偏他的那些歪理仔細想想又非狡辯,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劉琦安慰劉磐道:「堂兄,其實弟心中也忐忑,然越是值此關頭,便越是不能露怯,要穩如泰山,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小覷了咱們。」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輕輕叩響了房門。
劉琦衝著劉磐使了個眼色,劉磐深吸口氣,便去開門。
門外是一個頭戴斗笠,身披長袍的黑衣人,被驛舍的僕從引進屋內。
待僕人出去後,那黑衣人摘掉斗笠,露出了一張頗顯精幹的面龐。
「劉掾史?」來人試探著問道。
「蒯先生?」劉琦回問道。
緊接著,便見兩個人都是哈哈大笑。
劉琦伸手請蒯越來到長案前,兩人在軟塌前跪坐,彼此相互打量。
不多時,卻聽蒯越道:「不想閣下這般年輕,便可居州掾史要職,果然是少年出英雄……唉,與掾史相比,吾等皆老邁矣。」
劉琦謙虛道:「異度先生乃荊楚才智之士,縱然是何大將軍,當年也是對先生推崇備至,琦不過刺史麾下一佐官,如何敢在先生面前居英雄二字?愧不敢當。」
蒯越捋著鬍鬚道:「是麼?不見得吧,劉掾史隨意編撰了一下刺史行程,便讓荊楚五大家族瞬間都露了底細,光是這份心智,就足矣為天下少年之冠!」
劉琦身邊的劉磐,一聽蒯越將此事說出來,臉色變的闕青,額頭上的汗珠開始向下滑落。
劉琦卻是很平靜地道:「編撰形成?這話如何講?劉府君前番確實要來荊州,只不過臨時改道而已,何來編撰二字?」
蒯越沒想到劉琦居然不承認,隨笑道:「掾史如此遮掩,恐非君子之道。」
「是麼?那我想問問先生,就算此事是我編纂的,又有什麼底可以讓五族露的呢?」
蒯越聞言哈哈大笑,卻不回答。
他也沒法回答,貝,張,蘇三家派兵伏擊劉表,這麼忤逆的事,縱然蒯氏沒有參與,但也不好隨意品評。
「我聞劉掾史來臨沮,不見旁人,唯獨卻見一名軍司馬,此中可有深意?」
劉琦不答反問:「先生以為我是為何意?」
蒯越捋著須子,念了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
劉琦聞言,不由快慰的笑了起來。
蒯越果然是個聰明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想要乾的是什麼。
「掾史笑什麼?」蒯越奇道。
劉琦一邊笑,一邊感慨道:「吾笑異度先生來此,真乃天助我成就大事!」
「哦?」蒯越一下子來了興趣:「掾史如何斷定,某此來便是相助於你的?」
劉琦沒有回答他,只是看向窗外那一片漆黑,心中暗自嘀咕:
『大半夜的,你閒出屁不在家睡覺,大老遠跑這當面點破我心事……不是想睡我,就是想助我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