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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28章 羞憤欲死

2024-08-28 13:16:40 作者: 白芥子
  丑時末,溫瀛搭乘毓王府的馬車,出現在貢院之外,這裡早已人頭攢動,考生三兩聚在一塊,不時小聲說著話,更多的人沉默不言,懷揣著緊張和希冀,等待貢院大門開。

  溫瀛下車,從小廝手中接過考籃,又確認了一遍自己的考票,立在車邊,心神放空地闔上眼,閉目養神。

  想起凌祈宴睡去時說的那句「明日考好些」,他的心緒愈發放鬆。

  寅時,貢院大門洞開,有皂隸出來,開始唱名。

  考生挨個上前,接受盤檢。

  輪到溫瀛,他從容走上去,遞上自己的考票,皂隸對著考票上所記載的特徵,打量片刻他的面相,又叫他解開衣衫,看了胸前血痣,再檢查一番鞋襪和頭髮,最後略翻了翻他的考籃,將號舍牌遞過去,放了他進去。

  有了毓王殿下的提前打點,果真沒有人為難他,號舍也安排在最好的位置,坐在其中,抬頭就能看到院中迎風擺動的秋桂,無疑是個好兆頭。

  不過溫瀛沒興致欣賞這個,進去號舍擱了東西,先氈了號頂,再掛上油布做帘子,擋住外頭秋日寒氣,這才坐下,取出點心,就著問監考號軍要來的熱水,吃了幾口。

  點心都是凌祈宴吩咐王府廚子子時才做的,正新鮮著,想到那位雖嬌縱不講理,有時對他又格外體貼縱容,分外叫人喜愛的毓王殿下,溫瀛的神情中多了份柔和之色,大口將點心吃了。

  辰時,考官巡場過後,監考號軍開始分發考卷,剛開封的考卷墨跡尚未全乾,溫瀛拿到手,沒有急著去看考題,他閉起雙目,心神有些微的恍惚。

  他必須考出一個好名次,他要往上爬,他要站到足夠高的地方,他要那個人真正將他看進眼中。

  再睜開時,溫瀛的目光已重歸平靜,心緒沉定下,揭開考卷。

  凌祈宴一覺醒來,沒見每日一大清早準時來請安的溫瀛出現,想了想,才記起那窮秀才今日要考試。

  一個人心不在焉地用著早膳,凌祈宴覺著十分無聊。

  他似已有好些日子,沒這麼清閒過了,清閒到讓他覺著空虛。

  也不知那窮秀才這會兒如何了,肯定在奮筆疾書寫文章吧?嘖,果然還是得投個好胎。

  凌祈宴胡思亂想著,若是換做他,看到那斗大的字就頭疼,最厭惡的就是寫那八股文,只怕這輩子都沒機會靠科考出人頭地,幸好他投了個好胎。

  待凌祈宴用完早膳,江林將剛收到幾張請帖拿來給他看,俱是會同館那邊送來的,那些外邦使團大多還沒走,這些日子一直變著法子地邀約凌祈宴,每日都有新鮮花樣。

  凌祈宴興致缺缺,經過昨日的事情,他已經沒了興趣再出去與這些人瞎混,隨意擺了擺手:「本王乏了,都推了吧。」

  江林喏喏應下。

  下午,凌祈宴在院中聽曲曬太陽,門房上的來稟報,說是那位刺列部的小王子姜戎前來求見。

  凌祈宴讓了他進來,姜戎請安過後接著為昨日的事情請罪。

  雖凌祈宴特地說了不需要他再糾結這事,這人還是親自過來一趟,再次與凌祈宴賠罪。

  凌祈宴不甚在意地打斷他:「罷了,這事是本王自己不小心,你也不過是被人利用了,與你無關。」

  「謝殿下寬宏。」

  說了幾句話,凌祈宴順嘴問他:「陛下昨日召你進宮,都問了你什麼?」

  姜戎細細說了,皇帝問的自然是他父兄與巴林頓人勾結之事,他將自個知道的都告訴給了皇帝,皇帝的意思,應當會先下詔給他父汗問罪,若是他父汗肯認罪,且派兵馬去援救那幾個被巴林頓占據的小部落,還有轉圜餘地,否則,一旦大成朝出兵,這事就不能善了了。

  至於姜戎自己,則一再與皇帝表了忠心,說會去信勸諫他父兄,若是他們依舊執迷不悟,他願隨大成兵馬出征,親自去征討他父兄和巴林頓人。

  凌祈宴聞言敲了敲手指,暗想著他父皇果然並不十分願意出兵,倒也是,自從幾位老將軍以老乞休後,大成朝能打仗的大將,除了五叔靖王,就沒幾個拿得出手的了,靖王坐鎮西北邊境,若是再分心思往東去刺列部,長途跋涉且不說,只怕西北那邊會被巴林頓人趁機鑽了空子。

  不過凌祈寓應當很希望朝廷直接出兵,如溫瀛所說,他想趁機安插自己人進軍中,沾染兵權。

  ……想得倒美。

  他們父皇當年就是靠著手中兵權,贏了其他兄弟,順利登上帝位,因而對這事更加敏感,凌祈寓已經做了太子,猶不滿足,還這般大的野心,只怕略略挑撥一番,父皇當真要對他生出芥蒂來。


  這麼想著,凌祈宴不免覺得,那窮秀才確實給自己出了個不錯的主意,他雖無心大位,但十分樂見凌祈寓倒霉。

  見凌祈宴說著話,忽然開始走神,嘴角還噙上了笑,姜戎的目光微一頓,輕喊他:「……殿下。」

  凌祈宴回神,又問道:「如此,你不是還得在京中多留段時日?」

  「是,陛下讓我留下來,得看朝廷的詔令送出去,我父汗那邊是什麼反應再做決定。」

  姜戎沒有明著說,但凌祈宴當然聽得明白,他父皇有留這人下來做人質的意思,不過既然這人特地來告發他父兄,且他父兄又選在他在京中時反叛朝廷,想必彼此都不會顧念所謂父子兄弟之情。

  「殿下,這段時日,還能否邀約您飲宴?」

  凌祈宴一本正經道:「本王要修身養性,不然又要惹得陛下不快,這段時日就暫且不出門了,本王這府上,你也儘量少來吧,要不被人看到你與本王走得近,陛下那裡怕不好想。」

  姜戎點頭,略一猶豫,又道:「殿下,有朝一日,若我當真能拿到汗位,定會唯殿下馬首是瞻。」

  凌祈宴皺眉:「你對本王馬首是瞻做什麼?本王一不是皇帝二不是太子,你這話在本王府上說說就算了,出去了可別與人亂說,不然話傳出去,你和本王都得倒霉。」

  姜戎聞言略微不解:「殿下,您是皇嫡長子,按著大成朝的祖制禮法,您才該是東宮儲君……」

  「打住,」凌祈宴受不了地打斷他,怎麼又來個想要蠱惑他爭位的,「這事與你無關,管住你自己的嘴,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更別說。」

  見凌祈宴的神色里多了儼然之意,姜戎心知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再提,改口道:「無論如何,日後只要殿下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都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力。」

  凌祈宴隨口應下,總覺著這人的態度有些怪異,不過看著並無惡意,他便懶得多想了,留人喝了一盞茶,命人將之送出府。

  入夜,凌祈宴盤腿坐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棋盤,總覺得無趣透了。

  江林擠眉弄眼湊過來問他:「殿下,要找人來陪您玩嗎?」

  「有什麼好玩的,」凌祈宴撇嘴,想了想,他扔下棋子,輕咳一聲,吩咐道,「去將那圖冊子拿來,本王想看。」

  江林領命,雙手將凌祈宴珍藏的春.宮圖冊捧來,一整套好幾本,都是花重金請的最好的宮廷畫師給畫的。

  凌祈宴以前就喜歡夜裡翻出這些時不時地看,有好幾次還召人來跪在外頭候著,說等他看起了興致就讓人進去伺候,結果每一回到最後,圖冊子砸他臉上,睡死過去依舊無知無覺。

  也所以,這才白白便宜了溫瀛那個窮秀才。

  凌祈宴讓江林將東西擱下,擺了擺手,示意他帶人退下去,不需要他們在屋子裡杵著。

  屋中下人魚貫退下,凌祈宴爬進被褥里,就著床頭只點了一盞的黯淡燈火,看他那些寶貝冊子。

  他以前看得更多的是男女之間的那些,這會兒拿到手上翻了兩頁,就覺索然無味,直接扔出帳外去。

  再拿起那龍陽冊,翻開一頁,目光落到畫中那身形魁梧壯碩的男子身上,細瞧了半日,想著這畫中人還沒那窮秀才長得好,連身子都沒他的好看,真沒意思。

  雖如此,他依舊一頁一頁翻了下去,畫中那些香艷畫面叫他逐漸面紅耳赤,迷迷糊糊的腦子裡不由浮起那夜的種種,窮秀才望向他時盛滿欲.念的眼神、在他耳邊粗啞低喘的聲音、箍住他腰身的強勁力道……

  凌祈宴縮進被子裡,扔了冊子,手摸下去。

  一刻鐘後,凌祈宴掀開被子,大口喘著氣,失神半晌,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愈發的心煩意燥。

  他有感覺,但還是不夠,只是這樣,怎麼都覺著差了一點。

  癱在床中瞪了片刻頭頂的房梁,凌祈宴再次縮回被子裡,這一回,他用力閉起眼睛,抖索著手,伸向了後頭。

  半個時辰後,凌祈宴坐在熱氣蒸騰的浴池裡發呆,江林縮著脖子進來問,要不要讓人進來伺候,凌祈宴回了他一個「滾」。

  江林又退了出去,心下嘀咕殿下不是自己弄出來了嘛,怎還是這般不高興,好似還愈加生氣了。

  凌祈宴埋頭進水中,咕嚕吐著泡泡,心頭滔天怒火和羞赧無措交替翻滾,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都怪那個殺千刀的窮秀才、臭秀才!!!

  後半夜,凌祈宴再睡不著了,躺回床里瞪著眼睛到天明。

  之後那一整日,凌祈宴的精神氣更是蔫了,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一眾下人卯足了勁地逗他歡心,他連個笑臉都欠奉,一整日都昏昏欲睡,若不是知曉昨夜確實沒人給殿下侍寢,怕是得有人疑心是哪個小妖精吸乾了殿下精血,才叫殿下這般萎靡不振。

  比起身體上的疲憊,凌祈宴心裡愈加不得勁,陷入自我厭棄中。

  半夜裡,他縮在被子裡,還是睡不著,前邊弄了半天沒什麼意思,手又伸去了後面。

  兩刻鐘後,凌祈宴趴在被褥里,低低喘著氣,久久回不過神來。

  江林聽到動靜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卻見凌祈宴正坐在床邊撕那幾本圖冊,面上神情十足扭曲難看。

  江林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喊他:「殿、殿下……」

  凌祈宴抬眼,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泛著紅,就要冒出水來,在燈火下更顯瀲灩,像是委屈極了。

  「殿下,……您怎麼了?」

  「這些冊子,都是騙人的,本王要這些東西有何用?」

  凌祈宴發泄一般撕著手裡的東西,恨得咬牙切齒,像是噬著某人的血肉。

  江林看著都覺牙酸,但不敢說什麼,還問他:「殿下您仔細手疼,要不奴婢幫您撕吧?」

  凌祈宴冷冷瞅他一眼,將手裡的東西都扔下地,揮了揮手,冷漠吩咐道:「撿起來,拿出去都扔火盆里燒了。」

  江林趕忙領命。

  凌祈宴倒進床里,閉起眼,眼前像是又浮起溫瀛那張寡淡棺材臉,頓時愈加怒火中燒。

  看著清心寡欲一臉清高,實則最是下作,無恥之尤!

  若不是因為這個禽獸,自己何至於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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