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午後的陽光明晃晃,路面被曬得起了一層霧。去大豆田要穿過一條郊外小路,長長的蘆葦無風自動,路邊水渠里潺潺流水,還有青蛙蹲在草叢裡叫,帶來一絲涼意。
謝三人高腿長,背著個大筐子也走得飛快,完全沒有遷就程遙遙的意思。程遙遙追著他,沒一會兒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撐著肚子直喘:「你慢……慢一點,我不行了……」
「……」程遙遙的喘息又嬌又軟,謝三耳根發燙,皺眉轉身看向程遙遙。嬌滴滴的姑娘被太陽曬得臉頰發紅,瑩白的額上滾著細汗,烏黑髮絲也黏在額角,這樣狼狽也掩不住美貌。
程遙遙偷偷打量著謝三,一見他回頭立刻作出痛苦的表情,漂亮的臉蛋皺成一團:「我真的走不動了……」
謝三烏黑的眼珠盯著她,面無表情:「還有一里路就到。」
「還有一里路?!」程遙遙哀叫一聲,真的蹲在地上不起來了:「都走了好久了!」
謝三看了眼天,道:「你再拖下去日頭會更曬。」
謝三個子高大,陰影籠罩在程遙遙頭頂,有意無意擋去了陽光。程遙遙好受了點兒,蹲在地上耍賴:「我好渴,腿也很痛,我走不動,要休息一會兒。」
謝三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程遙遙秒慫,道:「那……那你先走,我休息一會兒就跟上你。」
「不行。」謝三一板一眼道,「大隊長讓我負責你的安全。」
程遙遙道:「我的生命健康你也得負責,再走我就累死啦。」
謝三解下腰上的繩子,道:「大隊長沒讓我負責這個。」
「你!」程遙遙乾瞪眼。誰說謝三笨嘴拙舌的,一句話能把她氣死,偏偏又不敢鬧。
程遙遙鼓著臉正生氣呢,謝三兩步走到她跟前,嚇得程遙遙往後縮:「幹嘛!」
謝三手裡的繩子垂在程遙遙眼前:「你要自己走,還是跟上次一樣?」
粗糙麻繩上還沾著血腥氣,在程遙遙跟前威懾力十足地晃悠。那個豬蹄扣還歷歷在目,程遙遙胸中怒火萬丈,向謝三投去仇恨的眼神!
謝三淡然處之,又問一遍:「走不走?」
程遙遙能認慫嗎?!她一扁嘴,大聲嚷嚷:「走就走!」
謝三靜靜等著,程遙遙半天起不來,紅著臉囁嚅:「我腿麻了……」
謝三唇角不可察覺地彎了一下,把繩子遞給她:「抓著。」
程遙遙抓住繩子,謝三輕輕一拽,把她整個人都拎了起來。程遙遙不放開,趁機把整個人的重量都掛在繩子上,謝三也不說她,一手拎著筐,一手拖著程遙遙往前走。
程遙遙故意往後墜,像個不聽話的寵物似的,借著謝三的力往前挪。謝三寬闊的後背滾動著汗水,手臂肌肉隆起,穩穩地拽著繩子。她暗暗偷笑,冷不丁繩子猛地往前一拽,程遙遙踉蹌幾步直接撲向前,差點撞到謝三背上。
謝三回頭淡淡看了她一眼。程遙遙老實下來,委屈巴巴跟在他身後,不敢再使壞了。
程遙遙不論前世還是現在,都是個頂級大美人。世人不論心裡怎麼想,面上都只有捧著她哄著她的,她也高傲得像個公主,誰都不放在眼裡。
此時被一個鄉村莽夫吃得死死的,怎麼不委屈。程遙遙嘴巴撅得老高,搖搖晃晃被謝三牽著走。
走過小路,又經過一道風雨橋。橋頭有一口小泉眼,橋上野花野草飄搖,橋下流水潺潺,穿堂風清涼拂面,舒爽得緊。
程遙遙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被這清涼水汽一吹,直想一把抱住橋柱不撒手,又怕謝三捆她,正糾結呢,謝三忽然停了下來。
謝三把筐子和繩子都放下,走到泉眼那兒,程遙遙忙跟過去,她從早上開始就沒喝水,嗓子都冒煙了。
一靠近,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清涼水汽。那泉水是從山壁里流出的,點點滴滴匯成一口泉。泉眼不過臉盆大小,清澈見底,水草柔柔地在水底招搖,還能看見透明的小蝦游弋。四周濕潤的沙土上長著紫花觀音草和黃鵪菜,還擺著塊破瓷碗。
謝三捧水痛快地洗了把臉,水珠沿著英挺輪廓往下滴落,看得程遙遙愣了一下。她第一次發覺,謝三長得真是很英俊。臉部輪廓瘦削凌厲,狹長眉眼燦若寒星,唇瓣不厚不薄,是漂亮的菱唇。麥色的肌膚流淌著一股野性美,是純陽剛的英俊。
「渴了?」謝三的話打破程遙遙的遐想,她對上謝三冷漠眼神,恍然回神。
她居然盯著未來大佬看呆了!程遙遙,你又不是沒見過帥哥,清醒一點!
程遙遙臉頰紅撲撲的,趕緊學著謝三的樣子往臉上潑了點水:「嘶,這水好冰啊!」
山泉水的溫度沁涼入骨,活生生把程遙遙凍得打了個哆嗦。被曬得發燙的臉頰被泉水吻過,好受了許多,程遙遙一邊喊冰一邊往臉上潑了好幾捧水,又對著泉水自照,拍拍臉頰自言自語:「都曬紅了,不知道會不會出曬斑呢,完了,紫外線會加速皮膚老化的……」
程遙遙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又撥弄著自己的劉海,確保外貌維持在最佳狀態。要說她這皮囊還真是個絕色美人的配置,風吹日曬三個月,仍然吹彈可破。
程遙遙擺弄了半天,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個人。僵硬地一寸寸轉頭,謝三抱著手臂靠在橋柱上,面無表情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程遙遙被冰得透透的臉頰又泛起了一絲紅,大言不慚道,「我知道我很漂亮,隨你看。」
謝三默默看向地上的繩子。最後只道:「喝完水趕路。」
程遙遙盯著那泉水,又抬頭看謝三,虛心請教:「怎么喝?那碗好髒。」
那塊瓷碗缺了口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用過,碗底還長了一層淡淡的青苔。要程遙遙用這個碗喝水,她寧願當場去世。
謝三眼神古怪地看著她,程遙遙回以一個無辜的對視。清涼穿堂風拂過兩人當中,打個旋兒又離開了。
謝三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你沒手?還是沒有腦子?」
「……」程遙遙漂亮的小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了起來,最後憤怒終於戰勝恐懼,捧起水朝謝三狠狠潑過去:「你才沒腦子!你敢說我沒腦子!」
這場水仗以程遙遙體力不支而告終。謝三褂子前襟和臉都濕透了,程遙遙也沒落照好,那泉水都被她攪渾了,沒法兒喝。
謝三冷著臉走過來,摘了片葉子插在石壁上,點點泉水匯聚著流淌下來。程遙遙湊到葉子尖尖上喝了一口,涼到了心坎里,把酷暑的燥熱一掃而空,還有點甜絲絲的。
程遙遙小貓舔水似的,伸出水紅色小舌頭喝水。謝三在一旁脫了褂子擰水,不小心一眼瞧見,頓時僵在原地。
程遙遙喝飽了水,又把自己的水壺灌滿,拿小手絹擦乾淨嘴巴和手,這才滿意地站起來:「我喝好了。」
謝三背對著她,渾身肌肉僵硬,不知道在發什麼呆。程遙遙伸手指戳他:「餵……」
還差一點點就碰到了,謝三猛地躲開。程遙遙撇了嘴:「你幹嘛呢?古古怪怪的。」
謝三沒回答,一轉頭走到泉水邊,捧水猛喝了好幾口,還往臉上潑。澆得自己一頭一臉,半跪在那兒直喘氣,跟落水的大狗似的。
好半晌,謝三才站起身來,走到橋頭拎起筐子和繩子。
繩子末端忽然一緊,程遙遙主動拽著繩子,催促他:「走吧走吧,我已經不累了!」
程遙遙拽著繩子一端,腳步輕快地跑在了前頭,烏黑髮梢在背上一甩一甩,輕盈可愛。
謝三:「……」
這會兒天上飄過一朵白雲擋住了太陽,難得的涼爽。程遙遙也不搗亂了,謝三加快步伐,兩人很快就到了大豆田裡。
大豆田裡套種玉米,此時青翠的玉米杆兒整齊地排列在田壟中,抽出了紫紅色的穗兒。每排玉米地中央都留出了半米左右的田壟,留種大豆。
程遙遙跑進玉米地的涼蔭里,用手絹扇著風問謝三:「咱們要幹什麼?」
謝三把筐子和繩子都放下,走到玉米地里找了一下,掏出兩把鐵鍬。他把新的那把遞給程遙遙,又給她一副髒兮兮的手套:「翻土,播種。」
「完全聽不懂,不過我學習能力很強的。」程遙遙把鐵鍬放在一邊,展開手套抖了抖,抖下好些泥土草屑來。
她皺著鼻子看那手套,漂亮的小臉上滿是嚴肅,仿佛在研究什麼大難題。
謝三嘲諷地翹了翹唇角,才想開口,程遙遙卻把手套戴上了。她纖細白嫩的手指一根根穿進髒兮兮手套里,那手套大了兩個號不止,空蕩蕩掛在她手上,看著很滑稽。
程遙遙動著手指,自我安慰地道:「大了點,還能用!不會把手指磨粗,謝三哥,謝謝你呀。」
程遙遙忽然抬頭,沖謝三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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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給謝三哥遞繩子,你們有沒有一種畫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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