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風吹過蘆葦颯颯響,樹上有蟬鳴。萬物沉寂,謝三耳朵里血液轟鳴,眼裡只有那一隻晃動的雪白腳丫。
美人在骨不在皮,程遙遙的美在骨也在皮,髮絲到足趾,都是天工造化,細細雕琢再賦予萬種風情。腳踝纖細,腳趾圓潤,瘦不見骨,瑩瑩如玉。水珠滾動其上,像才剝出的荔枝肉,輕輕一碰就要冒出甜蜜汁水。
程遙遙紅著眼圈,惶惶然將這樣一隻纖細腳丫遞到男人眼前,要他吮。美而不自知,天真風情最致命。
水珠沿著足弓一點點往下滾落,掉在男人膝蓋上,軍綠布料洇開點點深色,須臾便被炙熱體溫蒸乾。
程遙遙見謝三無動於衷,見死不救的架勢,往前再遞,咬著玫瑰色的唇用哭腔道:「我不想死——」
奶聲奶氣,狠狠撓在人心最癢處。
喉嚨乾咳灼熱,眼裡只剩雪白足弓上滾動水珠,晶瑩剔透,是楊枝甘露,點滴便解得渴。兩點殷紅血珠是穿腸毒藥,一點斃命。
雪白玉足裹入男人粗糙掌心,恰恰好握住。指腹不經意蹭過,滑得要脫出手。上好羊脂白玉打磨千萬遍也沒有這樣細膩,叫人疑心,要用唇/舌細細檢驗。
謝三呼吸都帶著燙,著魔般低下頭。
……
被蛇咬過的傷口很小,細細的疼,現在變成癢和燙。程遙遙腳趾蜷縮,緊張的呼吸都屏住了,忍著疼,眼巴巴看著謝三。
謝三良久才抬起頭,唇上掛著一絲血跡,眼眸幽深發黯。
程遙遙看著他的臉色,心都涼了:「毒都吸出來了嗎?」
謝三額上滾動熱汗,定定看著程遙遙,胸膛急促起伏。
程遙遙瞳孔的顏色偏淺,眸中汪著秋水,天真又直白地盯著他的唇,仿佛看穿他內心的陰暗與yu念。忽然叫起來:「你!」
謝三喉結一動,咕咚咽了下去。
程遙遙越發緊張起來:「糟了,你怎麼能吞下去呢?快吐出來!快漱漱口!」
程遙遙急得推謝三,她只想謝三救救自己,可不想讓謝三自己也搭進去!
謝三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看都不敢看程遙遙一眼,轉身到水邊,往臉上猛潑了幾把水。
看著謝三伏在水邊,寬闊脊背上褂子都被汗水濕透了,程遙遙又感激又內疚,還有些發愁:「你漱口就漱口,洗臉有什麼用啊!」
謝三無動於衷,過了好一會兒才濕淋淋地走回來,眼睛都不看程遙遙。
程遙遙一雙白嫩的腳丫乖乖並排放在草地上,擔心地跟謝三道:「我的腳沒有知覺了,是不是蛇毒發作了?」
「……你是坐太久了。」謝三的嗓音啞得嚇人,才開口自己便發覺了,懊惱地閉上嘴。
程遙遙揉著腳踝,好擔心地看著腳背上的傷口,已經沒有冒出血珠了:「蛇毒都吸乾淨了嗎?」
謝三現在最聽不得這話,頭頂都要冒出煙。程遙遙還一聲聲地追問:「我真的沒事了吧?傷口會不會爛掉?我會不會截肢啊?」
「xi……xi乾淨了。」謝三的良心被這天真問句聲聲鞭撻,無處逃遁。
程遙遙惜命得很,更怕留疤,道:「那要不要上點藥?會不會留疤?」
那樣小的傷口,隔日便癒合了。只有滴沒受過一點苦的大小姐才會哭天搶地,以為天都要塌下。她這幅嬌氣模樣,偏偏又叫人奈何不得。
謝三左右一看,走到一棵樹下摘了幾把野薄荷,洗乾淨揉爛,敷在程遙遙的腳背上。謝三臉色冷肅,說胡話也一本正經:「這是專解蛇毒的。」
野薄荷汁液發出冷冽的香氣,傷口也冰冰涼的,舒服很多,程遙遙圓潤的腳趾頭歡快地動起來,破涕為笑:「真的有用,我好多啦!」
原書里謝三常常上山摘草藥,很有一手,程遙遙頓時放下心來,果然覺得自己的腳有知覺了。
嬌滴滴的大美人坐在草地上仰望自己,眼底是全無保留的信賴。清澈如水的眼波,倒映出自己的陰暗可恥。
謝三狠狠掐著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移開眼,道:「你休息一會兒,不會有事。」
程遙遙抱著膝蓋,乖乖坐著一動都不動了。謝三也坐下休息,鬧了半天,緊繃的神經此時才鬆懈下來。
程遙遙突然問:「桑葚呢?」
謝三跟不上她跳躍的思路,微怔。
程遙遙道:「我想吃桑葚。你剛才摘的。」
程遙遙失去生命危險,便又想起口腹之慾來。才坐下的謝三:「……」
程遙遙準備好了一簍子的話等著謝三呢,誰知謝三什麼話也沒說,挽起褲腿起身下水去了。
那棵大桑樹不知長了多少年,枝葉繁茂,樹根虬結,橫在水上。謝三個子高,站在水裡伸手就能摘到桑葚。
桑葚樹越老果子越甜,這些桑葚個頭大,顏色有淺紅深紅紫紅,像是藏在樹葉里的紅寶石。湊近就能聞到那股獨屬於桑葚的酸甜香氣,讓人嘴裡分泌出口水來。
這棵桑葚樹離村子遠,否則早落到孩子們的嘴裡,也留不下這麼多了。
謝三的手又寬又大,摘桑葚時卻很靈巧,不多時就摘了一大捧,順手又扯了幾根茅草根,洗乾淨用葉子墊著送到程遙遙跟前。
「我好久沒吃過桑葚了。」程遙遙拿起一顆桑葚,笑盈盈打量著,「桑葚能做許多好吃的,你吃過桑葚果醬嗎?」
謝三搖搖頭。
「我改天做給你吃。唔,好甜!」桑葚入口一抿,酸甜汁水就迸濺在口中,舌尖先品到酸,再逐漸嘗出甜味兒。那茅草根白嫩嫩,嚼著有甘甜汁水,也很好吃。
程遙遙一顆顆往嘴裡送,謝三半蹲在她跟前,捧著葉子,耐心地等。
吃了好一會兒,程遙遙才反應過來,偷偷抬眼看謝三。
謝三鼻觀眼眼觀心,眼睛只盯著那一捧逐漸變少的桑葚,看也沒有看程遙遙一眼。
程遙遙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謝三的嘴唇。電視裡的人吸完舌蛇毒嘴唇總會變成黑紫黑紫的,還會變成梁朝偉在東成西就裡的鴨子嘴。
還好,謝三嘴唇不厚不薄,漂亮的兩瓣菱唇仍是健康的紅色。
程遙遙的眼神直白又天真,讓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謝三的耳根逐漸滾燙起來,把桑葚放進程遙遙手裡,起身道:「我去把活兒幹完。」
「那我呢!」程遙遙急忙跟著起身,受傷的腳虛踩在地上:「這兒有蛇的。」
謝三閉了閉眼睛,向來冷淡的語氣里多了一絲無可奈何:「你不怕曬?」
程遙遙在曬黑和被蛇咬里糾結了一下,斬釘截鐵道:「我不怕!」
謝三把程遙遙的鞋子找回來,放在她腳邊。程遙遙把左腳套進去,受傷的右腳踩著鞋跟,趿拉著當拖鞋穿,一瘸一拐地跟著謝三回地里去,好一副身殘志堅的模樣。
蛇咬的小小傷口不至於弄瘸腿……謝三的話在舌尖滾了兩滾,還是咽了下去。
剩下的半壠地謝三很快就播完種子,這幾天雨水充足,不用再灑水。
程遙遙插著腰,豪情萬丈地一揮手:「看,這些都是我種的豆子!」
謝三用褂子擦了把汗,聞言看向程遙遙。
「……」程遙遙心虛了一下,隨即改口:「看,這些都是我們種的豆子!好累啊,我們能回家了嗎?」
程遙遙說著,收攏起一堆寶貝:沒吃完的桑葚,茅草根,還有幾顆漂亮鵝卵石。
謝三撿起鐵鍬,走向下一壟玉米地:「還有七壟地。」
烈日當空,十幾排玉米齊刷刷迎風搖擺,仿佛在嘲笑程遙遙的天真。
說是幹活,程遙遙也只是坐在陰涼的玉米地里吃桑葚而已。她腳背上的薄荷葉汁水蒸發變幹了,程遙遙把薄荷葉抹開,腳背上的傷口已經逐漸開始癒合,變成粉色。
程遙遙看看火辣辣的陽光,又看了眼地里揮汗如雨的高大身影,深吸口氣,用手絹把傷口裹住,穿好鞋子,跑到謝三身邊。
謝三麥色肩膊上汗水滾動,已經翻了半壟地。見程遙遙主動回來,有些詫異地問:「腳不疼了?」
「還有一點點。」程遙遙一聽就順竿子撒嬌起來。
謝三唇動了動,對著程遙遙那雙嬌滴滴的眼睛,半晌吐出一句:「……忍著。」
「……」期待謝三這種木頭能安慰自己?真是曬昏了頭。程遙遙氣哼哼跑開,抓了把豆子開始播種。
沒有謝三高大身板擋太陽,程遙遙被曬得腦漿沸騰,看東西都重影兒了。沒幹一會兒,她又嚷嚷著自己腳疼,跑回玉米地里乘涼去了。
看著程遙遙跑回玉米地里,謝三抿緊唇角,生出一絲懊惱。
誰知程遙遙忽然又轉頭,沖他拼命招手,粉色唇瓣誇張地做口型:「快——過——來——」
謝三一愣,程遙遙又遇到蛇了?!他抄起鐵鍬大步走過去,被程遙遙一把抓住,湊在他耳邊:「小聲點,兔子,有兔子!」
程遙遙吐氣如蘭,吹在耳廓里,謝三耳根霎時滾燙,渾身血液奔涌著找不到出口,抓住程遙遙手腕推開。
程遙遙一時沒提防,被他推得倒在地上:「哎喲!」
兩人鬧出動靜,只見不遠處一隻灰撲撲野兔機警地站起來,撒腿幾下沒了影子。
「兔子跑了!我的兔子!」程遙遙心疼地看著跑沒影的兔子,那隻兔子可肥了!
一轉頭,看著謝三木頭似的杵在那兒,新仇舊恨頓時翻了起來:「都怪你,你幹嘛推我!人家好心給你看兔子……」
謝三呼出一口滾燙的濁氣,回過神,見程遙遙氣鼓鼓背對著自己,顯然為那隻兔子氣得夠嗆。他低聲道:「我……我明天給你抓一隻。」
「誰要你的兔子,走開!」程遙遙背對著他,後腦勺都寫著生氣。比起兔子跑了,謝三剛才推她的那一下才讓程遙遙生氣,越想越氣!
謝三半晌沒吭聲,程遙遙偷偷轉頭看,他早走開了!程遙遙就更生氣了,氣得臉都大了一圈!
程遙遙跟河豚似的坐在玉米地里,好半天,謝三才終於重新出現在她面前,手裡還提著一隻山雞。那是山雞顏色灰撲撲的,長尾巴,是一隻雌雉雞。
謝三身上沾了不少草屑,滿頭汗,拎著這隻雞送到程遙遙眼前,眼眸黑亮地看著她。
程遙遙雙手抄在胸前,繃緊俏煞的小臉,高冷地道:「這是什麼?」
謝三吶吶道:「沒抓到兔子,只有一隻山雞。」
程遙遙是誰?程家大小姐。多少青年才俊一擲千金,珠寶皮草,限量版奢牌手包流水一樣送到眼前,也換他不來程遙遙千金一笑。
謝三送來的是什麼?一隻灰撲撲,又丑,又髒的山雞!
哼,區區一隻山雞,就能撫平他剛才對自己的不尊重嗎?!
程遙遙玫瑰色的唇撇了一下,繼續冷若冰霜:「我最討厭吃山雞了。」
謝三眼神一黯,道:「抓野兔要下套,我明天帶工具來。這隻山雞,你可以帶回去給其他人。」
「憑什麼!這是我的!」程遙遙頓時跳了起來,好像已經看見其他人在分吃她的山雞。特別是程諾諾和沈晏,光是想一想都要氣炸了。
「有沒有帶火柴?我要現在烤了吃!一根雞毛也不留給他們!」
謝三:「……有。」
謝三常年進山打獵,火石鹽巴都是隨身攜帶的。他提著山雞去下游處殺了,按程遙遙的要求放血掏內臟,清洗乾淨。
連日來多雨,小溪邊有不少野菌子。程遙遙摘了一捧野菌子,叫謝三去洗——她現在不肯靠近小溪了。又摘了一點野山姜野山椒和薄荷。
程遙遙把洗乾淨的菌子塞進雞肚子裡,山姜切片塞進去,山椒和薄荷加鹽巴揉碎了,也一併塞進雞肚子裡。再用細竹籤把雞肚子封好。
程遙遙的要求奇奇怪怪,謝三也沒反駁,一一照辦。等程遙遙讓謝三挖一團泥巴,和水抹在山雞外表時,他才反應過來:「要做叫花雞?」
」嗯!」程遙遙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眼睛亮亮的,神采飛揚地道:「泥巴抹得厚一點兒,封住汁水。」
謝三總能領悟程遙遙的意思,一一按照她的要求做好。一隻山雞很快就糊成了一個泥巴球。
謝三用柴刀在地面挖出一個淺坑,墊上幾片大葉子,把泥巴球山雞埋進去。再在上頭燃起一個火堆。
正宗叫花雞得挖個深坑,烤上兩三個小時才能吃。今天時候不早了,程遙遙特地讓謝三埋得淺一些,大約半小時就能吃。
還剩下不少菌子,程遙遙掰了一些柔韌的小樹枝,捋掉葉子,開始串菌子。程遙遙穿菌子的手勢熟練,羊肚菌青頭菌小口蘑三個一串,整整齊齊架到火堆上烤。
程遙遙一邊烤菌子串,一邊笑道:「這麼新鮮的野生菌子,原汁原味地烤出來,什麼調料都不用加就很鮮了。特別是這羊肚菌,水分不多,烤出來有肉香呢。」
程遙遙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兒嘰嘰喳喳地跟謝三話,完全不記仇了。
謝三是塊沉默寡言的木頭,程遙遙也沒指望他能回答自己,只是對著他就愛說話,也可以放心地說。
冷冽低沉的嗓音忽然響起:「你怎麼會做這些?」
程遙遙愣了下,才發現是謝三在問。兩人中間隔著火堆,謝三英挺面容被煙霧弄得有些模糊。
程遙遙反問:「我為什麼不能做這些?
「你是城裡姑娘。」謝三嗓音微啞。這句話出口,他再一次感受到程遙遙和自己之間天塹般的差距。
程遙遙翻烤著手裡的菌子串,桃花眼被煙霧熏得微微眯起,眼角一顆淚痣魅惑人心。
她得意洋洋說道:「我小時候跟外……跟我爸,住在山城,那邊有好多菌子野味,這些東西我都會做。我不僅會烤菌子和叫花雞,烤兔子才叫好吃呢。特別是秋天的野兔肥油多,口感勁道,,做個冷吃兔那更是絕了!」
程遙遙把自己說得咽口水,嘴饞模樣落在謝三眼裡,沉鬱心情也明快了幾分。
其實何止是烤菌子和烤兔子,前世在進口超市走上一圈,天南海北地球彼端的新鮮食材齊聚一堂,往大排檔夜市走一圈,各地風味也是任君挑選。而現在……
至少烤菌子的味道還不錯。程遙遙樂觀地想,捏起一小撮鹽巴灑在菌子上。
「快,快來嘗一嘗。」程遙遙托著菌子串,小心翼翼送到謝三嘴邊。
口蘑面朝上形成一個小小碗,撒一點鹽,被火一烤就冒出汁水來。這汁水鮮美至極,半天都不能浪費。
程遙遙小心地不讓汁水灑出來,對謝三道:「這汁水可鮮了,第一個就給你吃,看我對你好不好?」
謝三看著唇邊的野菌子,僵硬著沒動彈。
」快吃啊!」程遙遙手腕纖細,受不住力,催促道:「先吃那個口蘑!」
程遙遙手指纖細,指甲蓋都是粉瑩瑩的,勾人心魄。謝三張了口,滾燙口蘑落入口中,嚼也不嚼,喉結滾動便咽了下去,根本沒有嘗出味道。
程遙遙小小櫻桃唇抿著,像等待誇獎的小孩:「是不是很好吃?」
謝三燙得發木的舌尖,便漸漸泛起一絲甜,輕輕點了頭。
程遙遙頓時綻開笑靨,撿起剩下的菌子又串起來,興致高昂地架到火上烤。她喜歡烹飪,可前世外公外婆去世後,已經沒有值得讓她為之下廚的人。
每年生日,在偌大別墅里,她都會為自己做上一桌菜,獨自一人坐在桌上,看著一桌飯菜逐漸冷卻,失去香氣,最後的歸宿在垃圾桶。
來到這裡後,她做菜是為了打擊程諾諾,拉攏人心。做給謝三吃時,她才終於又生出那種欣喜和滿足感來。
為了未來大佬的好感度?
這個念頭生出一瞬就被她拋到腦後,一心一意地串起菌子來。
烤菌子難免湊近火堆,程遙遙皮肉細嫩,靠近火堆的手被灼得發紅。謝三瞧見了,皺眉接過菌子串:「我來。你看著火。」
程遙遙便湊到他身邊去,認認真真看著火候,時不時指點他:「口蘑盛著湯呢,不要翻。羊肚菌湊到火上多烤一烤,青頭菌也要烤熟,不然會看見小人在跳舞。」
程遙遙鶯鶯嚦嚦的聲音近在咫尺,在森林、炭火和菌菇混合的氣味里,謝三硬是分辨出了那一縷淺淺桃花香。
炭火灼得人面孔燥熱,喉嚨干啞。好在菌子熟得快,七八串菌子程遙遙吃了一串半,剩下的都進了謝三的肚子裡。謝三這才得以解脫,匆匆跑到溪邊喝水,又摘了一捧桑葚給程遙遙。
火堆燃盡了。
程遙遙坐在一旁吃桑葚,指揮謝三熄滅火堆,挖出底下的叫花雞。
泥地被烘烤後變得堅硬,謝三用柴刀狠砸幾下才挖出叫花雞來。黑漆漆硬邦邦的一個泥球冒著煙。
程遙遙湊過去看,被謝三攔在身後,用刀背往泥球上一砸。泥球裂開兩半,冒出一道滾燙白氣,直衝人而來。
等熱氣漸漸散去,只見雞毛連著泥殼都裂開了,只剩下一隻白嫩嫩的雞。裝進大葉子裡,碧綠葉子襯著白嫩雞肉,熱騰騰冒著香味兒。
程遙遙小心地拆掉竹籤,雞肚子裡的野菌子冒出一陣香辣鮮美的香味,菌子汁水往外淌。
「好香啊!」程遙遙做過幾次叫花雞,還是用山莊裡散養的走地雞,也沒有這麼鮮美天然的香氣。
謝三沒說話,眼神卻也亮了亮。
等雞肉不再冒煙了,程遙遙伸手去撕雞肉,燙得差點跳起來,含著指尖眼淚汪汪:「好燙……」
謝三伸手撕下一隻雞腿,他皮糙肉厚,也不覺得燙手,拿葉子裹住雞腿遞給程遙遙。
程遙遙盯著肥美的雞皮皺眉:「我不要吃皮。」
「……」謝三撕下雞皮,春夏之交的雌雉雞在抱窩產蛋,雞腿十分肥美,油汁淌了謝三一手,露出裡頭鮮嫩肥美的雞腿肉。
謝三把雞皮丟入口中,肥膩香美,瞬間滑入喉嚨,令五臟廟裡的饞蟲頓時沸反盈天。雞腿便遞給了程遙遙。
程遙遙這才接過去,微微撅起嘴往雞腿上吹氣。
謝三都吃完一塊雞肉了,她還在那兒吹。謝三把自己的眼神從那玫瑰色的唇上扯開,輕咳一聲才開口:「不燙了。」
程遙遙道:「還是燙。外婆說我是貓舌頭,最怕吃燙的。」
謝三二十年來練就的耐心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他閉了閉眼,伸手拿過雞腿,三兩下拆成幾塊鮮嫩的肉,擺在葉子裡,重新遞給程遙遙。
油潤潤的雞腿肉堆在葉子上,很快就散了熱氣。程遙遙拈起一塊仔細觀察,像只挑食又嬌氣的高貴貓咪,試試探探地向食物伸出爪,然後塞進嘴裡。
終於鼓動腮幫子咀嚼起來:「好次,這個肉好嫩。可惜沒有酒,叫花雞配青梅酒,解膩又當時。」
謝三不需要酒,已經覺得這叫花雞是人間至味。山姜解腥,山椒提鮮,再佐以一點點鹽提味,佐料的滋味盡數滲入湯汁,湯汁又全鎖在雞肉里,雞肉肥美滑嫩,完全不似普通山雞的干和柴,咀嚼起來齒頰生香。雞腿肥嫩,雞胸香而不柴,雞肚子裡的菌子吸飽雞湯,鮮得叫人能把舌頭也吞下肚。
程遙遙吃了一隻雞腿,幾絲雞胸肉就不吃了,托著腮笑吟吟看謝三吃。
謝三吃東西的速度很快,吃相卻不難看,漂亮的菱唇沾了油,眉眼間一絲難得的愉悅透露出對食物的讚美。
謝三吃完最後一個雞翅膀,才猛然注意到程遙遙的視線,麥色臉皮漸漸透出紅。他的吃相粗魯,怕是要被她嫌棄。
程遙遙卻笑吟吟道:「我做的叫花雞是不是很好吃?你都吃乾淨了,這是對我廚藝至高無上的讚美啊。」
「的確……好吃。」謝三低聲而認真地道。
程遙遙大樂。謝三總是這麼一本正經,真是太好玩兒了。
兩人都吃得滿手油膩膩的,一塊兒去洗手。程遙遙才被蛇咬過,看著溪中潺潺流水,說什麼也不肯下去。
謝三道:「蛇喜歡躲在水邊草叢裡,你剛才不該踢水草。」
他指著溪邊一處光禿禿只有鵝卵石的岸口,道:「你來這裡,不會有蛇。」
「你保證?」程遙遙小心翼翼湊過去。
謝三在她身側蹲下:「我保證。」
程遙遙這才放心,伸出手在溪水裡洗刷。手上油星在冷水裡凝結得更快,油膩膩的根本搓不下去。程遙遙正皺眉,謝三就遞過來一團揉爛的皂角葉。
這種葉子在鄉下隨處可見,揉搓後會起泡沫,能洗刷油污,在鄉下的作用跟皂角差不多。程遙遙用葉子搓了搓手,油膩果然洗乾淨了,又洗了洗臉。上岸後,程遙遙又摘了一小把薄荷葉揉爛,手上便只剩冷冽的薄荷香。
謝三也洗了手,用大葉子捧水岸上澆滅炭火。夏季乾燥,林間田地里最忌火星。
正忙活著,不遠處傳來一陣叫聲:「遙遙姐,遙遙姐——」
「有人來了,是我那個便宜妹妹!我去攔住他們!」程遙遙說著,擦擦嘴跑了出去。
謝三立刻加快速度,幾下將熄滅的炭火踢散,抓了把枯枝敗葉擋住生火的痕跡,雞骨頭全丟進溪水裡隨水流走。
程遙遙跑到大豆田裡,一道清脆車鈴聲伴隨喊聲逐漸清晰:「遙遙姐!遙遙姐!我們給你送飯來了!」
只見沈晏騎著一輛鳳凰牌自行車由遠及近地出現在大路上,那嬌怯怯的聲音肯定不會是他發出來的。等沈晏停下車,就看見車后座跳下一個嬌小身影,正是程諾諾。
沈晏把車扛到樹蔭下停好,就跟程諾諾一起過來了。程諾諾在田埂邊停住,像是下不來。沈晏立刻伸出手,憐香惜玉地把人攙扶下來。
這一幕旖旎又唯美,只可惜觀眾不買帳,程遙遙丟掉揉碎的薄荷葉,雙手環胸等著這兩人過來裱演。
沈晏和程諾諾膩膩歪歪一陣,終於走近了。
這樣毒的日頭底下,程諾諾竟然穿著一件短袖衫,露出一雙白生生細瘦的胳膊,雪白臉蛋被曬得泛紅,香汗點點,半點也不怕曬的樣子。
程遙遙想到自己曬得發紅的臉皮,不由得心中淒涼。金手指真好用啊,她也想要防曬金手指。
程遙遙低垂眉眼,鮮妍面容上泛著一絲淒切,叫人頓時生出萬千憐愛。沈晏頓時把程諾諾拋在腦後,幾步緊走過來:「遙遙,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程遙遙一挑眉梢,美貌氣勢凌厲襲來:「什麼叫我一個人?謝三哥不是也在嗎?」
高大英挺的男人應聲走出,配合得恰恰好,走到程遙遙身側站定,不遠不近。
沈晏跟謝三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讀出了男人才懂的敵意。
程諾諾適時地從沈晏身後冒出來,提著一個水壺:「遙遙姐,生產隊今天犒勞大家,煮了綠豆湯。我特地給你和謝三哥送一些來。」
「一碗綠豆湯有什麼好送的?」程遙遙才不信。
程諾諾和沈晏對視一眼,速度很快,卻沒有逃過程遙遙的眼睛。程遙遙「嘖」了一聲:「也好,綠豆湯解毒,我今天被蛇咬了,正好解解毒。」
「什麼?!」沈晏失聲叫道:「怎麼會被蛇咬了?」
程諾諾看見沈晏這幅關心則亂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也很快就擔心地問程遙遙:「遙遙姐,怎麼回事啊?你被蛇咬到哪兒了?大豆田裡怎麼會有蛇?」
程遙遙頓時後悔自己多嘴,道:「腳上。」
沈晏看著程遙遙的腳,難掩心疼:「怎麼會讓蛇咬了呢?蛇有沒有毒?我帶你去衛生所看一看?還疼嗎?」
程遙遙喜歡讓人哄著,剛才跟謝三撒嬌也只是想聽他說幾句關心的話。沒想到這些話從沈晏嘴裡說出來,就油膩得讓人反感。
程遙遙不耐煩地擺擺手:「沒事了,毒已經……」
謝三立刻抬頭看向程遙遙,程遙遙堪堪咬住舌頭,到底沒把那句話說出來,改口道,「反正已經沒事了!
程遙遙煩透了這兩人纏夾不清,乾脆抓了把豆子回到謝三身邊:「你們放下綠豆湯就走吧。我們要去幹活了,還有半壟地沒播種呢。」
沈晏的臉頓時綠了。
男人大約都有這樣一種心態:哪怕是自己拒絕過的女人,也會被他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沈晏今早不在水田裡,下午才聽說程遙遙跟謝三單獨去了大豆田,頓時覺得腦袋頂上綠油油。
不僅沈晏一個人炸了,其他知青們也都群情洶湧。女知青們在鄉下本來就是一塊香噴噴的肥肉,從不敢落單的,更何況是貌美驚人的程遙遙。
大隊長林大富再三保證,謝三的人品可以信任,沈晏還是不放心。最後是程諾諾溫言軟語勸和了眾人:「貿貿然接遙遙姐回來,顯得太不信任別人了。不如由我去看看遙遙姐,就說是送綠豆湯去,既能確認遙遙姐的安全,也不會鬧得場面難看。」
程諾諾的辦法十分折衷,她又是程遙遙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眾人當然同意了。
沈晏借了林大富家的自行車,載著程諾諾馬不停蹄地趕往大豆田。
沈晏一路上都心緒高漲,在他的想像中,程遙遙此刻跟一個齷齪粗魯的鄉下漢子待在一塊,一定是滿心恐懼,看見自己時眼神崇拜,驚喜得像迎接一位從天而降的白馬王子。更甚者,程遙遙甚至可能在經歷危險,沈晏的出現正好拯救她於水火之中。
可沈晏怎麼都沒有想到,程遙遙對謝三非但沒有害怕厭惡,反而主動跟在謝三身邊,兩個情態頗為親密。
沈晏跟原主青梅竹馬,很清楚程遙遙想親近一個人是什麼樣的神態。
此時程遙遙走到謝三身邊,更是勾起沈晏滿腔醋意。
沈晏一時激動,走過去抓住程遙遙的手腕道:「大隊長怎麼能讓你一個人跟個男人來幹活,他是欺負咱們知青好說話嗎?!走,跟我回去,我跟大隊長說!」
沈晏靠近時,謝三便轉頭看他。沈晏字裡行間都在懷疑謝三會對程遙遙行什麼不軌之事,他眉毛也沒抬一下。當看見他伸手抓程遙遙的手腕時,額角青筋頓時暴起,一把扯開他的手:「鬆開!」
「你少管閒事!」沈晏哪裡把一個鄉下漢子放在眼裡,何況還是個地主家的狗崽子。誰知腕上一痛,謝三的手跟鐵鉗似的箍著他,讓他動彈不得。
「你……敢對我動手,你不過是個地主家的狗崽子……嘶!」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沈晏這個天之驕子也只是打嘴炮的功夫。
謝三手指緊了緊,沈晏就臉頰扭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程諾諾驚慌地叫道:「放開!你們別這樣,謝三哥你放開沈晏!遙遙姐,你快說句話呀!」
謝三眼神森冷,沈晏面容扭曲,死死咬著牙不肯求饒,兩個男人像狹路相逢的兩隻雄獸,不拼個你死我活絕不鬆口。
男人們為自己劍拔弩張的場面,程遙遙看多了,沒有一次這麼令她心神俱爽的。程遙遙抱著手臂笑盈盈看了會兒,見沈晏手指充血,像下一秒就要被扭斷手腕,終於開口:「謝三哥,你鬆手吧。」
程遙遙說著,輕輕拍了下謝三的手腕。要是給沈晏掰骨折了,還得賠醫藥費呢。謝三回過神似的,鬆了手。
沈晏暗暗鬆口氣,把疼得失去知覺的手藏在背後,對程遙遙道:「遙遙,你就是跟這樣一個野蠻人呆在一塊兒?太不安全了,你跟我回去!」
「我回去?回去誰幹活呀?我還要掙工分呢。」程遙遙輕鬆地聳聳肩。
程諾諾臉色黯然,還是幫腔道:「遙遙姐,大傢伙聽說你一個人來這邊種豆子,都很擔心你的安全,沈晏也是,他特地載著我過來,就是想確認你的安全。」
聽著程諾諾善解人意地替自己解釋,沈晏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內疚,心疼地看向程諾諾。
他越發確信,自己對程遙遙只是責任感和內疚,跟程諾諾才是真正的心心相印。
只是此時程遙遙的安全更要緊,沈晏對程遙遙苦口婆心:「遙遙,你不要為了跟我賭氣,就拿自己的安全來開玩笑。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跟一個黑五類呆在這種地方。」
兩人當著謝三的面一口一個黑五類,不安全。謝三臉色平淡,程遙遙是已經火冒三丈:「什麼不安全?哪有不安全,你們心思齷齪就把別人想的一樣齷齪。」
「原來送綠豆湯是假,來監視才是真!我在這好得很,安全得很,有什麼危險謝三哥也會護著我!你們快滾!」
程遙遙性子上來,指著沈晏的鼻子氣勢洶洶要他滾。
沈晏也是出身大戶,眾星捧月地長大的,更何況程遙遙從小就對他死纏爛打,現在卻當著一個鄉下漢的面要自己滾?沈晏眼睛從謝三身上掠過,這個鄉下泥腿子除了個子高點兒,一身破衣爛衫,走在上海街頭程遙遙只怕連個眼神也不屑於給他!
沈晏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眼看著下一秒就要休克過去的樣子。程諾諾忙攔在程遙遙和沈晏中間,淚汪汪地勸解:「遙遙姐,我知道你惱我,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可你不要對沈晏這樣說話好嗎?」
程諾諾的話提醒了沈晏,讓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程遙遙在借著這個泥腿子,故意氣自己。程遙遙這是在糟蹋自己!
對,一定是這樣!否則根本無法解釋程遙遙為什麼短短几天就對自己棄如敝屣,反而親近那個泥腿子!
程遙遙不知道沈晏的腦子裡演了什麼劇本,只見他的表情忽然變得複雜:震驚,痛惜,憐愛,還有深深的自責……「遙遙,我跟諾諾都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不論如何,你先跟我們回去再說。」
程遙遙眨了眨眼:「好啊。」
謝三一怔。
程遙遙答應得猝不及防,沈晏驚訝道:「啊?你答應跟我回去了?」
程遙遙輕笑一聲,玫瑰色唇角勾起嘲諷:「不是你要我跟你回去的嗎?難道你只是隨口說說?」
她姿容絕美,作出這樣嘲諷的表情,也讓人只想臣服在她裙下,沈晏連聲道:「當然不是!」
看著走向沈晏的程遙遙,謝三冷肅的臉上如同結了冰,大步走開,拿起鐵鍬自顧自埋頭干起活來。
沈晏看在眼裡,頓時揚眉吐氣,故意大聲道:「遙遙,你看我特地借了自行車,就是為了接你!」
程諾諾也道:「我們是特地來接遙遙姐你的。」
沈晏和程諾諾表情皆是無比真誠,就聽程遙遙道:「你們只騎來一輛車,我們怎麼回去?」
沈晏一時被問住了。林大富家的自行車沒有橫槓,一次只能載一個人。他為難地在程遙遙和程諾諾中間打量,程諾諾善解人意地道:「沈晏,你先送遙遙姐回去吧,我沒關係的。」
沈晏又一次被程諾諾的體貼善良感動了,柔聲道:「糯糯你放心,我把你姐姐送回去,馬上就回頭接你。」
程遙遙涼涼打斷:「嘖,把程諾諾一個人丟在這兒,跟謝三待在一塊兒?你放心?」
沈晏反應過來,頓時又覺得頭頂隱隱發綠。他的糯糯這麼膽小,怎麼能留給一個鄉下漢子!「不行,糯糯你不能單獨留下。」
「留下我也不行,留下程諾諾也不行。」程遙遙為難地點了點唇瓣,姿態天真:「那難道要讓我一個傷員載著程諾諾回去?還是程諾諾……夠得著車把?」
程諾諾的臉頓時比沈晏還綠!程諾諾身高隨了她親媽,對外宣稱一米五,實際一米四八,根本騎不動這種自行車。
看著沈晏被問得目瞪口呆的表情,程遙遙輕嗤:「兩人騎著一輛車來接我,是不是腦子瓦特了?」
沈晏滿腦門子官司,他根本忘了這一茬兒!是糯糯說自己擔心程遙遙,一定要跟來看看。沈晏當時還感動於程諾諾的善良,此時卻有點責怪她了——否則自己怎麼會犯下這麼愚蠢的錯誤!
程諾諾已經怯生生道起歉來:「對不起,遙遙姐,都是我沒想周全。就讓沈晏騎車帶你先回去吧。」
沈晏立刻道:「不行,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
死循環。兩人又演起了瓊瑤戲,沒完沒了。
程遙遙真是服了,打了個哈欠:「行啦,都別發愁了,車鑰匙給我,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程遙遙唇邊帶笑,眼底一點硃砂痣明晃晃的,像個狡黠的小狐狸。沈晏明知是坑,還是失了魂似的遞出車鑰匙,問:「什麼好主意?」
程遙遙勾住車鑰匙,轉頭看向謝三,甜甜叫道:「謝三哥,你會騎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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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逐光而來,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