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練完了拔刀收刀,葉宵抱著一杯甜牛奶跟在凌辰後面滿營地晃悠,一副欲言又止的糾結表情,就是不說話。
凌辰拿著三維地圖在看,見葉宵唇邊又沾了一圈白色奶沫,把人拉過來,沒用手擦,直接低頭將奶沫舔進了自己嘴裡,還一本正經地評價,「嗯,很甜。」
葉宵盯著凌辰的嘴唇和舌尖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噌一下就紅了個徹底。
凌辰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擼了一把他的頭髮,「嘖,我們小毛毛這是害臊了?」還強調,「放心,我刷了牙的。」
說完,凌辰又捏著葉宵的下巴親了一下,「是想問隊長什麼?」
葉宵猶猶豫豫好一會兒才開口,「隊長,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很快啊?」
凌辰故作疑惑,「很快?沒有啊,堅持了六分多鐘,就第一次來看,已經很不錯了。」葉宵經驗本來就少,昨晚上他也沒克制,刺激著幾下就弄出來了。
葉宵沒有懷疑,眼巴巴地再次確定,「真的嗎?」
「真的。」凌辰一本正經地補充,「多練習幾次,會有進步的。」
休整之後,眾人重新坐上車,葉宵和江燦燦還有減蘭一起將營地的痕跡抹除,江木和吳子彥商量了路線,決定再進一趟D區,繞一段路再出來。
此時,D區屏蔽所有電子儀器和探測的特殊性,倒是變成了他們的助力。
四小時後,裝甲車兜兜轉轉,最後停在了一處谷地,易隱蔽,旁邊還有水源,背風,凌辰看了附近的地形,確定道,「暫時在這裡紮營。」
他們二十九個人里,游龍十五個人幾乎全員負傷,一半都是重傷員,沒有戰鬥力。工程院的九個科學家也都是六十歲往上的年紀,經不起折騰。於是凌辰決定不急著趕路,先沿著D區邊沿換地方紮營。
跳下車,見凌辰和江木、吳子彥在商量事情,江燦燦拉了葉宵,揚聲道,「辰哥,我們去水深點兒的地方找找有沒有魚,看中午能不能加個菜。」
凌辰擺手,「嗯,帶好武器。」他又不放心,特意和葉宵說了句,「小毛毛別去太久了。」
江燦燦誇張地翻了個白眼。
葉宵跟著江燦燦踩著小河邊的亂石往上走,周圍是茂密的山林,地上東一簇西一簇開著野花,景色宜人。江燦燦野外生存能力不差,很快認出了幾種能吃的野菜,帶著葉宵摘了一大堆,準備帶回去讓大家見見青色。
繼續往上走了一段,果然在水較深的位置發現了魚群,江燦燦怕驚了魚,小聲道,「有口福了!終於可以吃肉了,營養劑都要吃吐了!」說著,他飛快地削了兩根樹枝做魚叉,和葉宵一人拿一根。
「小朋友來,燦燦哥教你怎麼叉魚!你別看這些魚游得挺快,但只要——」
「噗」的一聲水響,葉宵站在碎石上提起木叉,削尖的一頭上叉著一條比手掌大點兒的魚。他手又准又穩,還正好叉在魚鰓的位置,十分標準。
江燦燦眨眨眼,「臥槽小朋友你這是天賦技能嗎!」他開心地扯了一把野草,理出草莖當繩子,將魚系好,「中午的魚湯有著落了!」
葉宵就當是練刀一樣,拿魚當目標靶子,揮著手裡的樹枝,一分鐘連叉三條魚,戰績很不錯。
忽然,他耳朵捕捉到隱隱傳來的「篤篤」聲,像是敲擊樹幹的聲音。
「你有沒有聽見——」他聲音一頓。
節律有些熟悉。
江燦燦抓魚正抓得開心,聽葉宵問,偏過頭回應,「聽見什麼?」
葉宵朝空蕩蕩的樹林裡掃了一眼,「沒什麼,我去樹林裡找找有沒有鳥蛋。」
二十分鐘後,等江燦燦都快把水裡的魚抓到絕跡,這才停了手。他雙手提了足有四十條魚,正準備往營地走,突然發現葉宵好像還沒回來。
他轉身跟著進了樹林,走了沒多遠,就看見葉宵的魚叉被隨意地扔在地上。心裡打了個突,江燦燦提高嗓音喊了一句,「小朋友!」
聲音穿過層層疊疊的密林,還有飛鳥被驚起,江燦燦又連喊了兩聲,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這一下,他心口哇涼哇涼的,忽然聽見腳踩在枯葉上的聲音,立即轉身,「小——」在看清來的人是減蘭時,他臉上的笑容滯住了。
減蘭疑惑,「你不是抓魚嗎,怎麼跑樹林裡來了,小朋友呢?」
江燦燦悲從中來,哭喪著一張臉,「我好像把小朋友弄丟了!」
「丟什麼丟——」減蘭聲音頓住,一秒驚恐,「臥槽,小朋友丟了?怎麼丟的?」
「他說他進樹林裡找找鳥蛋,然後這都過了二十分鐘了,人也沒回來。」
減蘭突然想到,「聯絡器呢?小朋友身上帶了聯絡器的。」
江燦燦一愣,「我忘到後腦勺去了!」
減蘭:「……」
這時,又有動靜傳過來,江燦燦也注意到了,兩人往同一個方向看去,就見葉宵和一個身形極為消瘦的男人走在一起。
江燦燦嘀咕,「這人看起來好眼熟!」
減蘭很快認出來了,「蜉蝣的人,好像是叫阿九。」
兩人對視一眼,江燦燦牙縫裡吸了絲冷氣,「完了,D區醋王的醋海又要翻了!」
來時兩個人,回去時變成了四個。到了營地,江燦燦將手裡提著的魚放下,一邊探頭探腦地遠遠看著。發現和他預想的一樣,凌辰表情是淡淡定定的不在意,但已經護什麼一樣將葉宵護在了旁邊,就差把葉宵叼嘴裡,連退三百步了。
減蘭小聲嗶嗶,「嘖,老男人的占有欲,真是可怕啊。」
江燦燦補充,「今朝醋海生波浪!」
一段時間沒見,阿九比之前又消瘦了很多,眼眶下的暗影蔓延到了顴骨,小臂上長出了三塊硬甲,邊沿的皮肉外翻,血管呈現出一種駭人的暗紅色。
他朝凌辰道,「冒昧打擾了,是我讓夜梟帶我過來的,我有話想跟你說。」
凌辰沉吟兩秒,頷首道,「好,跟我來。」
三個人進到裝甲車車廂里,凌辰指指對面的座椅,「請坐。」
阿九坐下來,開門見山,「我是來談合作的。」他放在膝蓋上的手腕圓骨凸起明顯,像是骨頭上只包了一層皮。
凌辰沒有回應,而是問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阿九輕笑,「是我沒說清楚,不是跟著你們來的,而是我們蜉蝣的基地就在附近。」
凌辰眼睛微眯,相信了這個說辭。蜉蝣這個僱傭兵組織向來就非常神秘,在藏匿方面十分擅長,從成立之初起,就沒人知道他們基地所在的位置,沒想到竟然是在四區和D區的邊界。
「什麼合作?」
阿九回答:「根據我的情報網,你們現在已經和五區的臨時基地決裂,是嗎?」
既然是談合作,凌辰也沒有遮掩,「是。」
「那要不要跟我們合作?」阿九低頭,拉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滿是傷口的手臂,「我就不走多餘的彎彎繞繞了,你是夜梟信任的人,那我也信任你。
如你所見,我的排異反應已經非常嚴重,時間應該不多了。基地原本有三十個人,現在十個不到。」
話多說了兩句,他咳嗽了幾聲,之後,以一種冷靜到極致的聲音說道,「我現在還能走路,短時間內可以和敵人交手。但我的內臟正在不斷腐壞,骨頭也在變脆,隨便一點外界的打擊,甚至是摔倒,就能讓它斷裂。」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苦笑,「我用這隻手開槍,殺了十六個同伴。臨死之前,他們痛到無意識地自殘,生生掰斷自己的手指,挖出自己的眼珠。」
別開視線,阿九吸了口氣,止了話,「我說不下去了。」
葉宵捏緊了掛在刀鞘上的木刻小兔子,側臉仿佛覆了一層霜色。
凌辰手貼著他的後腰安慰,神色依然冷靜地看向阿九,「合作的條件是?你們需要我們付出什麼代價?」
「我們不需要排異藥物。」阿九直言,「使得不同物種的基因進行完美融合,對當前來說,是無法實現的,存在科學壁障。所以我就算要求你們拿出排異藥物來換,也不可能實現。」
「合作的條件很簡單——我們想讓一個人死。」阿九笑起來,「我們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被帶進了銀刃訓練基地,從此和世界隔離,這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後來逃出來,成立蜉蝣,好歹過了幾年稍微正常的生活。」
「我們想報仇。」
他的眼眸里像是蓄滿了黑暗,又像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內心的仇恨與不甘總要找一個目標來寄放,我們想讓你答應,找到當年銀刃背後的人,殺了他。」
凌辰思忖數秒,答應了,「好。」
阿九撐著的那口氣終於鬆了,他有些疲憊地靠在車廂壁上,左手的五指伸伸合合,好一會兒才開口,「謝了。」他蒼白的唇角彎起,是釋然,「也算是有了個交代。」
營地還沒搭建好,一行人就再度啟程。
車上,江燦燦問凌辰,「辰哥,蜉蝣的人真的可信?」
「七八成吧。」凌辰揉著葉宵的掌心想事情,給出答案,「從現在的情勢來看,值得冒這個險。」
江燦燦應了一聲,又忍不住感嘆,「蜉蝣的人看著真的挺讓人心酸的,要是有抗排異的藥物就好了。」
「不可能的。」一旁的江木接話,他理智很多,「如果說真的有神的存在,那麼在世界誕生的最初,神就已經在物種間設置了絕對壁障。就算經歷了之前的科技大爆發,這道避障也依然存在。而人常常自詡為神,卻忘了,自己也不過是會思考的碳基生物罷了。」
話題變得沉重,江燦燦強行炒氣氛,「兄弟們,我之前新學會了一首歌,是郭教授他們小時候唱的,大概是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
去往蜉蝣基地的路上,充斥著江燦燦卡頓跑調的數鴨子的歌聲,讓人恍惚覺得,前路的艱險已然過去,目之所及,俱是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