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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的引擎聲打破了黎明的寧靜,整座城市都在朝陽下漸漸甦醒。
祖安的學徒工們也總算下了夜班,能回家睡覺去了。
他們就像是一群精疲力盡的螞蟻,慢吞吞地湧出工廠。
同樣來自祖安的小商販們則早早守在廠區門口,支起了一個個蒼蠅似的早點攤子。
攤子上賣的都是皮城本地人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廉價食物,魔沼蛙、地溝鼠、臭芝士醬三明治、二手油煎麵包片,講究的就是一個量大管飽夠熱量。
李維從裡面挑挑揀揀,最後還是挑了塊最便宜耐吃的黑麵包。
然後和他的那些工友一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塊兒,在馬路牙子上地找塊空地就直接坐下,就著馬路上的新鮮尾氣邊吃邊聊。
「李維,別吃那破玩意了啊!這裡賣的黑麵包比石頭還硬,那踏馬是人吃的嗎?」
李維剛坐下,身後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頭一看,正是他那個瘦得跟猴似的工友,同為祖安人的巴庫。
「滾!罵誰不是人呢?」李維只當他這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黑麵包不好,那你倒是請我吃點好的啊!」
「我請。」這個在原主記憶中十分摳門的傢伙,竟然毫不猶豫地應下。
然後巴庫就真在李維身邊坐下,還拿著一個熱騰騰的軟三明治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我艹,還是加蛋加火腿片的?!」
李維真給這奢華套餐給震撼到了。
軟吐司片做的三明治,還加蛋加火腿肉。
這玩意兒一拿在手上,周圍人的目光明顯就不一樣了。
「你特麼還真請啊,沒吃錯藥吧?」李維懷疑地打量著巴庫的大腦。
「呸!爹這麼餵你,你還這麼多話。」巴庫沖他一陣笑罵:「請你吃你就拿著好了。反正我們以後估計也沒機會,再這麼一起吃早飯了」
笑著笑著,這傢伙有些笑不出來了。
「我說,李維」巴庫把那加肉加蛋的三明治硬塞給李維,又從他手上搶過那塊黑麵包,恨恨地一口咬下:
「你踏馬怎麼都不跟我們說,你借了那幫孫子的高利貸啊!」
「現在人家都找到廠里來了這樣就算是埃爾文先生,也不可能會保你的!」
「」李維不禁沉默。
他知道巴庫為什麼突然這麼來情緒了。
因為在祖安學徒工的世界裡,誰沾上了那些祖安黑幫的高利貸,誰基本就算完了。
在巴庫看來,他今天這麼一走,恐怕就再也沒可能回廠里上班了。
「你放心,我有辦法」
「放心個屁!你有個勾八辦法!那幫狗入的什麼時候下手輕過,你欠了他們高利貸還不上,結果只會比死還可怕!」巴庫忍不住一陣怒罵。
然後他又自顧自地在那說著:「李維,你踏馬是不是傻?現在這時候還來上什麼班啊?趕快收拾東西,帶著你妹妹回祖安吧!」
「回祖安至少能躲開那幫王八蛋,不然」
「我知道、知道」李維心情複雜地附和。
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巴庫,讓他相信自己還能翻身。
所以李維只好對他保證:「我這兩天會回祖安的你別擔心了。」
「嗯」巴庫又低頭啃了口黑麵包,這次用力嚼了很久,才又開口:「回祖安也小心些,別死在那裡了」
「總之好好活著。說不定等我以後拿到了皮城的身份,還有機會把你們也帶到皮城來呢。」
「呸,做啥夢呢。」這次李維可以肯定,這傢伙又在開玩笑了。
皮城的正式身份哪有那麼好拿?就算真拿得到,他也沒可能從祖安帶人過來。
從祖安合法移民到皮城的門檻極高,開銷極大。那筆錢別說是祖安人,就算是一般的皮城家庭都承受不起。
「這個麼」巴庫倒是挺一本正經地想了一想:「我有辦法。」
「到時候我都是皮城人了。我可以收養你當兒子,娶你妹妹當老婆。我叫你一聲大舅子,你叫我一聲爸爸。咱們走親屬移民渠道,花的錢少。」
李維:「……」
「我艹尼瑪的!」
馬路對面,工廠旁邊,矗立著一幢帶著獨立院牆的花園洋房。
這裡是工廠主埃爾文先生的家。
他這時正和夫人用著早餐,而他的寶貝女兒也就坐在他們身旁。
這少女約莫只有16、7歲的模樣,櫻唇纖薄、鼻樑挺翹,湛藍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像會說話。一頭瀑布般柔順的粉色長髮披散在肩,更襯得她那牛奶般的肌膚光滑白亮。
再加上她那身公主似的華麗連衣裙裝,這姑娘的畫風,看著都跟別人不太一樣。
像是從現代大都市的豪宅里穿越來的,來這兒演變形記了。
「啊、啊張嘴,乖~吃早飯了。」
少女叉著一塊鮮嫩的金槍魚片,一臉寵溺地餵食著懷裡的寵物貓咪。
可那胖貓卻只是懶懶地趴在她懷裡,連嘴都懶得張。
「好了,薩勒芬妮!」
埃爾文先生放下報紙,沒好氣地喊起女兒的名字:
「這隻貓都快被你養成豬了——別餵它了,先把你自己的飯吃好!」
「多大的人了,連吃飯都要人教。」
「是,爸爸~」薩勒芬妮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這才把那隻早吃撐了的胖貓放下。
一旁伺候的兩位女傭馬上走上前來,一個從她懷裡接過貓咪幫忙照顧,一個將那剩下的半盤金槍魚撤下,拿回廚房倒掉。
至於薩勒芬妮,她則是不情不願地拿起刀叉,在眼前的藜麥雞胸沙拉、無油清炒蛋花、黑森林熏火腿片、魚子醬手握壽司之間猶猶豫豫,挑挑揀揀。
最後也就扒拉了幾口雞胸肉和蔬菜沙拉,就興致懨懨地將刀叉放下。
「你這孩子也不多吃一點!」
「你看看你,這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埃爾文太太心疼地教訓著女兒,但薩勒芬妮卻只是神情憔悴地揉著眼角:
「對不起,媽媽。我昨晚上沒睡好實在沒什麼胃口。」
「這」埃爾文夫婦神色都變得緊張:「薩勒芬妮,你又聽到那些『聲音』了?」
「嗯。」薩勒芬妮憔悴地點了點頭。
她天生就覺醒有傾聽「靈魂之聲」的特殊能力,可以聽到他人靈魂的「旋律」。
這種類似讀心但作用更加玄奧的魔法天賦,無疑是上天賜予她的最好禮物。
但很可惜的是,薩勒芬妮沒有能力控制她的天賦。
於是這份禮物就反而成了詛咒。
她總能不受控制地聽到周圍人的靈魂旋律。而那些旋律卻並不優雅,更無節奏,反而充滿了黑暗和痛苦,充滿了沉重與折磨。
這些雜亂無章的噪聲始終折磨著薩勒芬妮,讓她漸漸地連門都不敢出。否則她見到的人越多,聽到的痛苦旋律也就越多。
可即便她像這樣沒日沒夜地躲在家裡,那些聲音卻還是如影隨形地糾纏著她。
「哎」看到女兒連覺都睡不太好,埃爾文太太實在是心疼極了。
她忍不住看向丈夫:「老公,你之前說的那個法子,到底研究得怎麼樣了?」
「你說那個海克斯魔法聽覺抑制裝置?」
「還沒研製成功人工海克斯寶石的魔能密度不夠,總是無法成功驅動裝置運作現在我還在研究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
「這有什麼好研究的」埃爾文太太眉頭一皺:「既然是魔能密度的問題,那人工海克斯寶石不行的話,就用原生海克斯寶石試試好了。」
「那是說試就能試的嘛」埃爾文先生嘆氣:「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原生海克斯寶石是什麼東西。」
「那玩意貴到有價無市!我們打拼半輩子也就只開了個小廠。真去買上一顆的話,恐怕得把咱這整個廠子都給搭進去。」
「搭進去就搭進去!」
「難道你那廠子比咱女兒還重要?」
「我這」埃爾文先生一臉肉疼:「這不是還得多考慮考慮嘛!」
「考慮什麼!咱們當初拼了命地留在皮城,不就是為了讓妮妮能在這邊過上好日子。可現在她天天難受得連門都沒法出,那我們要這錢還有什麼用!」
「話也不能這麼講啊。錢怎麼就沒用呢沒錢的苦頭,咱們前半輩子還沒吃夠嗎?」
雖然都富了十幾年了。但一想起過去的事,他還是止不住地想掉眼淚。
半夜夢到那些事情,驚醒後連枕頭都是濕的。
「沒錢,才是最難治的病啊」埃爾文苦笑。
「呸!」夫人卻有不同看法:「你這摳門的死老頭子,就記得自己的『病』了!那咱女兒呢?」
「你是要錢還是要薩勒芬妮?」
「我我就是想再等等看嘛咱們家的音響生意已經越來越紅火了,連諾克薩斯的貴族都開始來皮城向我們訂貨。我想再搏一搏,這兩年能把廠子做大的話,再多掙些錢,那我們就買得起原生海克斯水晶了!」
「可去你的吧!咱們現在就買得起!老王八蛋,我看你就是要錢不要女兒!」
夫妻倆吵著吵著,連多年不說的祖安家鄉話都給用上來了。
「爸、媽,你們別吵了!」
薩勒芬妮在旁邊努力勸架,但都沒啥效果。
最後還是她不知為何突然身形一顫,猛地抱住了腦袋,才讓她那對快要掐上的父母冷靜下來。
「妮妮!」夫婦倆頓時緊張地圍了上來:「怎麼了?你是不是又聽到那些『聲音』了?」
「嗯」薩勒芬妮痛苦地捂著腦袋。
她那天賦又不受控制地被發動了。
無數的靈魂之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有的來自工廠,有的來自街上,有的來自更遠處的港口、商鋪、公寓樓
有開心的,有幸福的,但更多的是沉重的。
「哎!」埃爾文夫人沒好氣地瞪了丈夫一眼:「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放音樂啊!」
美妙的音樂能緩解薩勒芬妮的症狀,幫助她減輕痛苦。
這也是她熱愛音樂的原因之一。
「等等——」就在夫婦二人火急火燎地想幫她減輕痛苦的時候,薩勒芬妮卻突然抬起了頭。
「怎麼了?」夫婦倆擔心問道。
「我聽到歌聲了。」
「歌聲?」他們這還沒放音樂啊。
「是的,有歌聲!」
薩勒芬妮突然痴痴地望向窗外:
「那邊,就在那邊!」
她激動地走向窗邊,一把拉開了窗簾:
「那裡有一個很特殊的靈魂——」
「他的靈魂在唱歌!」
「在唱我從來都沒聽過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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