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戎的腳步聲消失,林晚音看看手裡漂亮陌生的生日蛋糕,神色變了又變。
蛋糕或許是學生韓瑩要求父親為她準備的,但韓戎祝她下半生姻緣美滿,是什麼意思?還有,韓戎剛剛急著送她蛋糕飛奔過來攔住她的樣子,他說完那句話就迅速離去的古怪舉動……
林晚音不是豆蔻年華涉世未深的少女,她與顧世欽談過一次浪漫又可悲的戀愛,更與徐望山做了十幾年夫妻,韓戎今日的表現,不得不令她多想。就在此刻,林晚音忽的記起韓戎曾與她探討過他計劃續娶的問題,記起韓戎建議過她給女兒們找個繼父當靠山,記起她被馬處長劫持的那個雨天,是韓戎救了她,他看見過她的狼狽,他送她回家,也是從那天起,韓戎對她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從不屑一顧到彬彬有禮。
林晚音托著蛋糕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韓戎對她,起了色心嗎?
林晚音知道自己的容貌容易引起男人的興趣,莫非韓戎窺見她衣衫下的身子,有了那種念頭?
手中的蛋糕立即變成燙手山芋,林晚音驚慌無措地將蛋糕放到書桌上,隨即匆匆離開書房,緊張又害怕地沿著樓梯往下走。兩層樓梯,她走得又快又輕,唯恐被已經離去的男人聽見,然而就在林晚音走到樓梯拐角,她心驚膽戰地發現,韓戎竟站在一樓樓梯口處,仰頭望著她,目光複雜。
空曠幽靜的別墅,男人守在那裡,可能別有居心。
林晚音愈發地怕了,怕到一手扶住旁邊的樓梯欄杆才能勉強穩住情緒,她不知道自己臉色有多白,努力鎮定地問低處的男人:「您,您還有事嗎?」
韓戎望著她慘白的臉,心中苦笑。
林晚音給女兒當了快一年的家教了,這麼久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了解這個女人。她美得過分,可憐地過分,守舊地過分,膽小地過分。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後,韓戎想過直接告訴她,但韓戎相信,如果他真那麼做了,林晚音一定會被他嚇跑,再也不登韓家大門。
所以,韓戎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小心翼翼地與她寒暄,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可幾個月下來,韓戎發現他的小心翼翼換取不到任何進展,無論他冷漠還是熱情,林晚音始終都把他當僱主。韓戎一直忍啊忍,不停地告訴自己要有耐心,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千方百計打聽到她的生日,韓戎便精心安排了這個上午。
韓戎想讓她明白他的感情。
送蛋糕的時候,他太緊張,沒出息地狼狽而逃,逃到大廳,韓戎開始後悔,然後,他又意識到,他剛剛的舉動可能已經泄露了心意,他知道他是真心喜歡林晚音,林晚音不知道啊,萬一她誤會他與馬處長是一類人怎麼辦?
果真如此,今日怕是他最後一次見林晚音了。
韓戎絕不允許這樣的誤會發生。
「蛋糕吃了?」韓戎一步一步地往上走,黑眸不離她身。
男人逐步靠近,毫不掩飾他的渴望,就像準備獵食的野獸,林晚音不受控制地全身發抖,猶抱最後一絲希望道:「吃了,多謝行長與小姐,小姐回來了,請您替我轉達謝意。」嘴上這麼說,林晚音卻已經打定主意,今天只要順利離開韓家,她就再也不來了。
說完了,林晚音避到樓梯另一側,精神緊繃地往下走。
韓戎頓足,盯著她防備的眼道:「我沒有追過女人,你是第一個。」
林晚音腦海里突然一片空白,他為什麼要說出來,真的要動手嗎?
因為極度恐懼造成的短暫眩暈消失後,林晚音不顧一切地往下跑。
韓戎身形一移,伸手攔在了樓梯中央,保證林晚音從哪頭都跑不了。
林晚音僵在了原地,緊跟著眼淚決堤,絕望地哀求:「行長,我……」
韓戎被她的眼淚刺激到了,她可以拒絕,怕成這樣,真把他當馬處長了?
臉色陰沉下來,韓戎冷聲道:「我韓戎還不屑強迫女人。」
他現在的表情與意圖欺凌女子的惡棍毫不沾邊,回想韓戎的為人,林晚音又升起了希望,低頭擦掉眼淚,她一邊暗暗提防男人靠近,一邊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那樣想,只是上次……我心有餘悸,誤會您了。」
韓戎理解,憤怒過後,見她楚楚可憐的,韓戎心疼極了,想靠近又怕嚇到她,只能停在原地,認真地道:「晚音,早在今年年初,我就被你吸引了,每次你來,我都情不自禁地觀察你,我怕被你發現,不敢與你頻繁接觸,故意安排在你回家的時候離開公司,路上與你偶遇。你被馬處長劫持那次,我並非偶遇,而是一直遠遠地跟著你的黃包車,然後才看出不對,及時救了你。」
林晚音不想聽,垂著眼帘拒絕:「多謝行長厚愛,可我只想為清溪她爹守寡,求您成全。」
韓戎握拳,竭力控制語氣,平靜地道:「你才三十出頭,還有幾十年……」
「我心甘情願,下輩子能看著三個女兒順利嫁人,我就滿足了。」林晚音毫不猶豫地打斷他,再次表明心跡:「我絕不會改嫁,行長不必再說,您照顧我們一家這麼久,我很感激,明日起我不會再過來,小姐那邊,我會寫封信解釋,理由是教累了,還望行長配合。」
「不可能。」韓戎背靠樓梯,硬邦邦地道。
林晚音皺眉看他。
韓戎苦笑地回視上面的女人:「我說這些,是怕你誤會我心存歹意,並沒指望你馬上接受。既然你拒絕了,我會保持距離,決不再騷擾你,但你必須繼續教導瑩瑩,如果你反對,我會親自去找老太太,當面提親。」
林晚音臉色大變,脫口而出道:「不許你去!」
如果韓戎去了,婆婆肯定會以為韓戎受了她的勾引!
韓戎笑了笑,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雪茄點上,抽了一口,才對一臉焦急的女人道:「你不辭職,我便不去。」
林晚音先是憤怒,韓戎無動於衷,她的憤怒就變成了悲苦,落淚道:「你口口聲聲說你與馬處長不一樣,那你現在威脅我,與馬處長有什麼區別?」
「只要你不同意,我不會碰你。」她哭,韓戎更難受,掐了煙,正色保證道。
林晚音不知該不該相信,但韓戎的威脅是真的,過往婆婆無數次的指責謾罵浮現眼前,她壓抑了十幾年的委屈苦悶,便被韓戎這次的威脅壓垮了,突然全部都涌了上來。扶著樓梯,林晚音慢慢滑坐在地上,掩住嘴失聲嗚咽。
她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在家受婆婆的氣,她忍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可以放鬆身心的差事,卻在今日變成了另一座牢籠。
女人哭得絕望,韓戎聽了心酸,看著林晚音顫動的單薄肩膀,韓戎完全能想像她在徐老太太那裡受了多少氣,否則她大可不理會他的威脅。
「晚音,如果你嫁給我,就可以擺脫老太太,我母親已經過世,你嫁過來就是家裡的女主人,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韓戎單膝跪在女人面前,低聲承諾道,「晚音,我是認真的,瑩瑩喜歡你,清溪她們三姐妹,我也會視為親生,咱們組成一家人,好不好?」
林晚音哭著搖頭,她不想改嫁,不想生活里再多任何變故。
韓戎沉默,許久才道:「好,我不逼你,你安心過來教瑩瑩,我保證,明日起你不會再看見我。」
說完,韓戎起身,繞過她身邊,去了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