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樨不止一次討厭過自己家住在郊區,那麼遠的地方,不通公交,唯一的代步工具只有私家汽車。
這使她不能像小時候一樣,趁著夜色還沒有太黑,自己一個人走回家。路上可以經過賣小吃的小攤,經過琳琅滿目的小賣部,經過地下通道吉他賣唱的人。
和蘇昱清分別,打車回家。計程車離家還有三公里,寧樨喊了停車。
從這裡走回別墅區要多久,她也不知道。路越走越荒涼,她惡狠狠地想,如果自己不幸遇到危險,第二天是不是就會登上社會新聞的頭版頭條,是不是有一些人,也會為她感到難過。好像,那種傷害自己博取關注的幼稚思想又沉渣泛起。
只是,附近的治安好到離譜,她走了二十分鐘,沒有碰見一個人。
經過了那片湖,這樣冷的天,野鴨和天鵝也都不在了。
幼稚思想沒有扛過寒冷空氣,最後,寧樨灰溜溜地給自家司機打了一個電話,讓他來接。
浴缸放滿水,選好喜歡的入浴劑和音樂。
在泡澡的時候,寧樨想,多難過都不把自己搞得慘兮兮,是不是也算一種成長。
這時,手機彈出來視頻通話邀請,是奚紋玉打過來的。
寧樨把手機支起來,確保它不會突然滑進浴缸里,這才接通。
奚紋玉穿顏色鮮艷的連衣裙,額頭上掛著墨鏡,難得沒有男伴同行。她坐在不知道世界上哪個角落的哪一家小咖啡館裡,拿刀叉吃一份本尼迪克蛋。
寧樨突然好羨慕她,什麼都能撇下,四十多歲卻比她十幾歲還要自私和愜意。
「開學了吧樨樨?」
「嗯。」
「高三隻剩最後半年了吧?考慮好要去哪裡嗎?想不想來國外讀書,媽媽找人幫你辦留學申請。」
「雅思托福考不過。」
「那有什麼的,國內現在不是好多一對一的輔導班,學半年就考過了。」
寧樨她不知道奚紋玉突然的興致勃勃是不是又是心血來潮。真的出國了,奚紋玉會照顧她嗎?到時候異國他鄉一個人,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那才是真的要崩潰。
「我不來,朋友都在國內。」
「也可以來國外再交新朋友呀。」奚紋玉永遠可以把一切事情都說得那樣輕飄飄。
「再說吧。」
「那等你放暑假了,我帶你去伊斯坦堡好不好?我很早就想去玩了。」
「……我沒有想到那麼遠的事。」如果,接下來的二月份到六月份,能夠像撕掉日曆那樣輕易地就從生命中撕去,她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跳到那個時候,或許已經考上了南傳,也不再為溫嶺遠感到難過。
寧樨身體往下滑,熱水一直浸到下巴的位置。
聽見手機里奚紋玉喊她:「樨樨?」
「……您能不能,偶爾不要這麼自私。」哪怕問一問,她暑假想去哪裡玩呢。
寧樨不想讓奚紋玉聽見自己哭,抬手掛掉了通話。
三天後的清晨,寧樨洗漱完畢下樓,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三四隻大箱子將空間占得無處落腳,唯獨坐在沙發上的人是慵懶且優雅的,好像剛從宮廷式大床上醒來的伯爵夫人,等待吃一頓內容豐富的早餐。
寧樨有一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媽?」
奚紋玉笑著拍一拍自己身邊的空位,「你現在都起得這麼早?」
「什麼時候到的?您也沒有說,不然我好去機場接你。」
「我也不會待多久,頂多兩天,不要興師動眾了。」
「我……我去叫我爸起床。」
「叫他做什麼?」奚紋玉翻個白眼,「我馬上就走。」
「……不住家裡嗎?」
奚紋玉指一指頭上浮誇的水晶燈,「我可受不了這個,讓你爸早點換了吧,掛在家裡不怕哪天掉下來砸死人。」
「……」
這天,寧樨翹了晚自習,去洲際酒店找奚紋玉。
她住一個很大的套房,已經收拾得像是臨時住所,那三四隻大箱子,變魔術一樣的不見了。
奚紋玉帶她去吃一家朋友開的法餐店。
難得這一回,奚紋玉沒有糾正她的用餐禮儀,只是聊了許多這一年多在外旅遊的經歷。奚紋玉的法語進步很大,餐廳主持出來詢問餐品是否合意,她能用法語與他進行流暢溝通。
吃過晚飯,奚紋玉和寧樨散步回酒店。
奚紋玉穿筋骨挺拔的長風衣,絲巾顏色誇張卻不俗艷,腳下是淺口的低跟高跟鞋,和手包同一個顏色。在時尚之都生活很久浸潤而來的,低調卻不平庸的穿衣品味,使寧樨站在她身旁,感覺自己是拿著燒火棍的灰姑娘。
寧樨不得不承認,寧治東數十年如一的土豪審美,確實已經配不上奚紋玉了。
奚紋玉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
寧樨愕然。所以,那天她還是聽出來她在哭嗎?
「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專門為了我回來的,我不會相信。」
話音落下,奚紋玉突然停下腳步,寧樨也跟著停下,有些莫名。
奚紋玉看著她笑了笑,這瞬間寧樨從這個笑容裡面解讀出很多內容,但她提醒自己保持鈍感,不要多想,她已經習慣離別。
再次邁開腳步,奚紋玉走得更慢,「我知道你會怪我。」
寧樨想告訴她,是怪過的,但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你是念舊的孩子,你或許覺得,小時候住在出租房裡那樣的生活,就是最好。可是,那是我一直在隱忍犧牲的結果。我能忍一時,忍不了一世,走到這一步,是遲早的事。我不是個好媽媽,我也不跟你道歉,你原不原諒我都沒有關係。但是,你不要認為我不愛你。」
寧樨想,你不要這樣輕易弄哭我。
她們沉默地走過一個街口,寧樨知道自己再不開口,今天這個氣氛很好的夜晚就要結束了,於是沉聲說:「我愛上一個人。」
奚紋玉看她一眼,沒有接話,是在等她繼續說。「
「……他年級大我很多,他給我的感覺,如父如兄。你不要說我缺愛,這是事實。不過我沒有想要用他來填補你們的缺席,我知道親情和愛情是不一樣的。我難過是因為,我這輩子都無法擁有他。」
在奚紋玉面前,她反而說得出這些話。這種信任仿佛沒有來由。
好在,奚紋玉沒有嘲笑她小小年級懂什麼是「愛」。
奚紋玉笑了笑,「那人這一輩子,無法擁有的東西可就太多了。」
「……我怕他塑造我了關於愛情的所有想像和標準,往後我都要拿別人去和他對比。他是夠不到的一百分,要是我一輩子都只碰到九十分的人,要怎麼辦。」
「你把他想得太完美了。」
「你沒有和他接觸,否則你就知道,他就是完美的。」
「他不完美的地方,不就在於他不愛你嗎?」
「……」
奚紋玉趕緊去摟她肩膀,笑著哄道:「你別哭啊。」
寧樨知道自己沒有。
「你的人生還長,不要這樣局限。往後你就知道,九十分都難碰見,多的是七十分、六十分、不及格的人。到那時候呢,你就發現,九十分也不是不能湊合了。」
「……謝謝您灌的毒雞湯。」
奚紋玉哈哈笑,「……難過也沒什麼。你才十八歲不到,總要體會幾次為愛情心碎的滋味。不像我,愛情不是猝死,是被生活消磨。後者才更可怕。」
走回酒店樓下,奚紋玉給寧樨叫一輛車,送她回去。
奚紋玉說:「別怪我不留你,母女睡一張床說體己話這種事兒太肉麻了。」
「……我也沒打算跟您住。」
奚紋玉只留兩天,下一站要去阿根廷。中途賞臉和寧治東吃了一頓飯,不出意外不歡而散。
奚紋玉走也沒讓送,等寧樨知道的時候,她已經要登機了。
然而,她還是做了肉麻兮兮的事,起飛之前給寧樨發了一條消息:那時候執意跟你爸分開,外出闖蕩,也是希望多一條後路給你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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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紋玉帶回一堆紀念品,讓寧樨分給親戚朋友。
周六晚上,寧樨帶著這堆東西去青杏堂。大門是虛掩的,她推門直接進去,喊一聲:「有沒有人來幫我啊!」
片刻,溫嶺遠從茶室里走出來。見面先笑,他說:「怎麼拿這麼多東西?」
走過去,把她抱著的那些壘起快要遮住視野的禮品盒子接過去一部分。
寧樨目不斜視,並不看溫嶺遠,「我媽買的,讓我給大家分一分。」
「奚女士回來了?」
「已經走了。」
鍾映也在,和池小園並排坐,看著電腦屏幕。寧樨掃一眼,似乎是什麼婚禮場地的布置方案。
她將一堆禮物卸下來,放在旁邊那張桌上,「我也不知道有什麼,你們自己挑吧。」
池小園立即撲過去,「那我要這個最大的!」
「這個很輕。」寧樨說,「可能……只是毛絨玩具什麼的。」
她沒有猜錯,那裡面真的是一隻聖誕裝扮的毛絨小熊。
「挺好的,」池小園把它抱在懷裡,「留著今年給溫叔叔過生日,做裝飾用。」
十來個盒子,有大有小。仿佛在玩扭蛋,不知道自己會開出來什麼。
寧樨問鍾映:「你們不拆嗎?」
鍾映笑說:「我也有嗎?」
「有啊,見者有份。」寧樨替她挑了一個拿藍色布紋紙包裝的禮盒,「這個怎麼樣?」
鍾映接過,笑說謝謝。
小園一個接一個,拆得不亦樂乎。
寧樨坐在她對面,托腮看著她,忽然說:「小園,我後面可能,不會有時間經常來青杏堂了。」
池小園愣一下。
「你看啊,我只剩四個月不到就高考了。學校怕學生出事,強制所有高三學生統一上晚自習。後面,我還要去外地參加藝考。」
「所以你這是,給個甜棗,」池小園晃一晃手裡的禮物盒子,「再給個巴掌?」
寧樨笑了。
「那要常聯繫。」池小園說。
「肯定的。」
溫嶺遠坐在鍾映對面,寧樨則始終沒有轉過目光去看他。
寧樨也揀出一個盒子,墨綠色包裝紙,她愣了一下,意識到會選它,是因為它像歌手大賽那天晚上,溫嶺遠送給她的那一束花的包裝。
三兩下拆開,裡面是一對耳環,黃銅質地,不規則設計,一邊是弦月,一邊是滿月。她拿起來在耳朵那兒比劃一下,笑說:「這個我喜歡,我拿走了。」
站起身來,她雙手插進上衣口袋裡,「我走啦,剩下你們慢慢拆。」
溫嶺遠站起身,「我送你去打車。」
「不用送,」寧樨腳步頓一下,做好心理建設才抬頭,笑一笑說,「讓家裡司機開車送我過來的。就等在外面,不能久停。」
「我送到門口。」溫嶺遠堅持說。
寧樨在院子裡停下腳步,看見初次來青杏堂,那開紫紅色小花的樹,春寒料峭,只剩枝椏,似乎要再等一些時日才能長出新葉。
寧樨想到,他還欠著她一副字,也還欠著這個花的名字。
溫嶺遠注意到她的目光,「上次問過爺爺,他說,這花叫做……」
「你別告訴我!」
溫嶺遠愣一下。
「我不想知道了。」她說。
-
本著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原則,寧樨在省藝術統考過了之後,還報了好幾所學校的校考。
有幾所都在北京,和蘇雨濃的考試時間一致,三月下旬,兩個人結伴一起過去。
蘇雨濃堅持沒有要家長陪同,因為聯繫了姚占雲接送。
寧樨不喜歡乘坐任何會超過兩小時以上的交通工具,她備好了頸枕、眼罩和拖鞋,一上飛機就開始睡覺。
等醒來的時候,頭頂的閱讀燈是亮的,蘇雨濃捏著小鏡子在補妝。這一點寧樨是真的佩服,蘇雨濃仿佛被使命感支配的女明星,走在機場也要做最光鮮靚麗的那一個。愛情的力量太偉大。
「要到了?」
「還有半小時落地。」
寧樨打個呵欠,「那我再睡一會兒。」
姚占雲開一輛特斯拉ModelS來接。寧樨無法欣賞姚占雲這個人,但他挑車的品味仿佛還可以。
他人靠著車門,舉著大拇指往裡一指,「走唄!先吃點夜宵?」
寧樨說:「你們去吧,我有點暈機,想先回酒店休息。」
蘇雨濃說:「先送我們回酒店吧,放了東西再說。」
寧樨一路開著車窗通風,北京的沙塵天氣吹得她臉都乾燥得發疼。
到酒店之後,她只想趕緊睡一覺。
「你這麼早睡,半夜不會失眠?出去吃一點東西再睡吧。」
寧樨摸一摸自己的喉嚨,「我感覺嗓子狀態不太好,不敢這麼晚吃東西了。明天還要考試。」
蘇雨濃單獨和姚占雲出去了,囑咐她自己燒一點熱水喝。
寧樨洗過澡,把窗簾拉滿,關上燈,拆出來一個蒸汽眼罩,戴上以後鑽進被子裡。
不知道睡到了幾點,有人敲門。
寧樨摸到床頭的燈,打開,頭重腳輕地下床,找到拖鞋。
在門口問:「誰啊?」
「我,姚占雲。」
「有什麼事?」
「給你送點兒東西。」
寧樨猶豫一下,把門打開。
姚占雲遞過來一隻小小的塑膠袋,「潤嗓子的藥,你不狀態不好麼。」
「啊,幫我謝謝小雨,她真細心。」
姚占雲怔一下,望著她,笑得意味深長。
寧樨立即反應過來,沒有伸手去接,「……不過我不能收,我們老師囑咐過,不可以自己隨便用藥。」
「就一點兒枇杷膏,喝了能有什麼事兒?」
寧樨堅持不接。
姚占雲笑了聲,「跟我還這麼客氣。」倒沒勉強她,又問,「你在北京留幾天?跟小雨一塊兒回去?」
「我比她少考一天,我等她。」
「那行,你們多待一天吧,考完了我帶你們出去玩。」
「飛機票都買好了,不能改簽。」
姚占雲又笑,「小雨可不是這麼說的。她說你們怕有變故,回程機票還沒買。」
「……」
姚占雲半開玩笑道:「你這人,戒心這麼重?」
寧樨覺得自己要受不了這個人了,她跟蘇雨濃雖然不同房間,卻是在同一層,他膽子怎麼就這麼大,「……要是沒別的事,我就進去了?我還得給我男朋友打電話。」
「你有男朋友這事兒,小雨怎麼不知道?她可是說的你沒有。」
「……」
仿佛感覺到寧樨已經處在要生氣的邊緣,姚占雲笑說:「行了我走了,逗你玩兒呢。都是朋友,別齜牙咧嘴的。」
第二天早上,姚占雲開車送兩個人去考場。寧樨向蘇雨濃委婉轉達了想自己打車去的想法,被蘇雨濃否決。
準備妥當之後,寧樨打開門,準備去找蘇雨濃。
哪知道姚占雲正好在走廊盡頭,正在跟人打電話。
姚占雲說:「車我後天晚上就還給您,保證洗得乾乾淨淨,完璧歸趙……」
寧樨恰好聽到這句,尷尬到臉酸,這時候出去肯定不行。關上門又等一分鐘,估計他電話已經打完,這才開門出去。
第三天中午,兩個人所有學校都考完,姚占雲請她們去後海附近吃飯。本來要去三里屯,被寧樨和蘇雨濃雙雙拒絕,她們還是未成年,又不是在自己主場的地方,一旦出事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不敢這麼玩兒。
吃飯中途,趁著姚占雲不在,寧樨偷偷問蘇雨濃,「你跟他已經確定關係了嗎?」
「他沒有明說,但是我覺得只差挑明了吧。」
「他不是還在讀書,已經自己買車了?」
「他在創業,而且在準備融資了。」
寧樨前所未有的糾結,這道題完全超綱,她不知道怎麼答。直接說,蘇雨濃會不會傷心?可是她也找不到什麼間接引導蘇雨濃自己去發現的方式,陷入愛情的女人智商為零,即便發現什麼不對勁,自己都會先替對方找一百個理由。
一路心事忡忡地回了酒店。
各自回了房間,寧樨正準備去洗澡,電話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接起來,卻是姚占雲。正準備質問他怎麼會有自己的號碼,他說:「我在酒店門前,你能不能出來一趟,我有一點事想找你諮詢,關於小雨的。」
「電話里不能說嗎?」
「很糾結,電話里說不清楚。」
寧樨問:「你是不是想對她表白?」
「……嗯。」
寧樨考慮了好久,還是決定下去,聽聽他的想法,也好幫助小雨。
姚占雲站在門口,手裡捏著一盒萬寶路。他叼著煙,看著寧樨走近,笑說:「還以為你不肯下來了。」
「你想說什麼?」
姚占雲微微挑著眼角,打量著她,「是打算報考北京的學校?」
「小雨?她有這個打算。」
「不是,我是問你。」
「我考什麼學校,和你有關係嗎?」
「有啊。」姚占雲笑說,「我想追你,你說和我有沒有關係。」
如果手裡有一瓶水,寧樨覺得自己應該會直接淋到這個傻叉頭上。但是她沒有,只好扭頭就走。
她沒有預料到,自己會面對此生最狗血的情況——蘇雨濃就在門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來的。
寧樨一愣,趕緊推門,「小雨……」
蘇雨濃轉身,腳步飛快。
寧樨跑過去抓住她的手臂,「小雨,你聽說我……」
蘇雨濃聲音比目光還要冷,「我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你的受害人。」
是她對她說過的,最重的話沒有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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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雨濃拖黑了寧樨所有的聯繫方式,當天晚上買了凌晨五點鐘的飛機,沒有打一聲招呼就回南城了。
在學校碰見,寧樨所有試圖跟她溝通的嘗試也都碰壁,蘇雨濃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要把她當成陌生人。
心情持續糟糕,仿佛這年的清明節,雨從早下到晚。
壞心情也影響到了複習進度,高考只剩下兩個月,蘇昱清給她制定的每周複習計劃,她已經連續兩周沒有保質保量完成了。
這天下課,天還飄著蒙蒙小雨。
在校門口打車,打車軟體好多人排號,不知道要排到多久。寧樨沒有打電話讓司機來接,沿著校門口的路漫無目的往前走。
雨絲細密,細到人走在雨中,仿佛是披著一層霧。
從校門口出發,有一條路線,寧樨經常走。已經熟悉到,只憑下意識都不會走錯的程度。
等離青杏堂只差一個路口了,寧樨才恍然回神,停下腳步。
決定好了,不要再去見他,可是……
糾結的時候,雨不知不覺大了起來,人下意識往青杏堂跑。
後門虛掩,裡面漏出燈光。
寧樨抬手要敲門,又頓住。
猶豫好久,還是後退,轉身。
鐵門「吱呀」一聲響,身後一道溫潤聲線:「……寧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