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木色相框「咔」一聲輕輕被擱在床頭。
桑白戳了下照片裡桑柔的臉,微笑起來。
終於大功告成了,租房子還是很快的嘛,半天時間而已,拎包入住。
桑白掃了眼卡里餘額,交完房租後就剩五十多萬。
這些年她接的戲和代言都不算多,賺的錢都留給陸慎了,木頭還罵她傻,她其實只是想跟過去徹底割裂罷了。
麥子幫她打掃了下房子,進來問:「桑桑,你真要住這兒啊?」
桑白懶懶的:「不然呢,我錢都交了。」
白天臥室里也開著燈,窗簾是拉上的。
她著急今天入住,只能租了個10樓,雖然恐高,平時拉好窗簾也還好。
麥子試探地問:「那桑桑你什麼時候回陸總那兒去搬東西啊?」
桑白伸手把床單鋪平:「誰跟你說我要回去搬東西了?」
麥子:「?」
「都不要了,你重新幫我買點衣服鞋子,還有《平陽》的漫畫。」
「!!!」
麥子驚了:「都、不、要、了、嗎?」
那麼多高定和珠寶……
桑白沒忍住笑了:「你怎麼比柚子還財迷。」
麥子抗議:「我哪有。」
桑白手機響了,她看了眼屏幕:這已經是平鵬今早打來的第五個電話了。
她想了想,接起來。
畢竟剛分手,有些事情要交待清楚。
「桑小姐,您可算是接電話了。」平鵬著急道,「您現在在哪兒?我去接您,陸總說讓您過來見他。」
桑白輕笑了聲。
都已經分手了,這人還當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呢?
「沒有見面的必要了。」桑白走到客廳的灰色小沙發坐下,翹起腿,「該交待的我都在信封里說了,欠你們陸總的錢,我也還給他了,我祝他生活美滿,早日結婚,三年抱倆。」
平鵬:「……」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什麼信封?」
桑白挑眉:「就是我臥室里床上那個信封。」
陸慎「砰」地一聲推門而入。
打掃阿姨嚇了一跳:「您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他渾身上下泛著駭人冷意,從她面前走過,帶了一陣風。
平鵬在後頭跟著,擺擺手讓阿姨該幹嘛幹嘛。
陸慎進了臥室,果然看到床上擱著一個金色信封,因為他昨晚是在書房睡的,信封顏色跟床單顏色又很接近,他之前沒注意到。
他走過去,彎腰拿起來,打開。
裡頭掉落下來一張銀行卡。
——這什麼意思?
他抽出卡片。
卡片上她的字很好看,工整娟秀,他一直不知道她字這麼好看。
一筆一划,筆鋒鮮明卻並不凌厲。
像有人拿一個不起眼的小針一點一點在他心上刻過去。
他的心口傳來綿密的疼痛。
【陸慎:多謝你這四年的照顧。卡里是三千萬,密碼是:870620。這些年你送的珠寶都在保險柜里,密碼是:0620。分手快樂。】
陸慎頓住。
三千萬恰好是當年注資弘信的金額。
她竟然是想徹底跟他脫離關係,果斷又決。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紙片上「分手快樂」四個字良久,久到「分手」兩個字幾乎都變形,才抬頭問平鵬:「她是怎麼說的,給我複述一遍,一個字都不許漏。」
聲音冷到極點。
平鵬看他:「……」
陸慎淡聲:「說。」
平鵬硬著頭皮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她說,東西都不要了。
她祝他「早日結婚」、「三年抱倆」。
陸慎臉沉得像天邊的陰雲。
他咬牙:「很好,就為一個角色。」
平鵬想了想,鼓足勇氣:「可、可能不止是為了角色,您最近跟文嵐小姐的緋聞有點兒……」
陸慎皺眉:「什麼緋聞?」
平鵬拿出手機,稍微搜了下,遞給他。
陸慎接過來,一路往下看,看到那張跟文嵐挽著手臂進餐廳的照片時,再度變了臉色。
他厲聲:「你早幹什麼去了?」
「我那會兒跟您說過……我還以為您跟桑小姐解釋……」平鵬一臉緊張,「我的錯,我的錯。」
陸慎想起來,平鵬似乎的確提過一句這事,只是他當時心思在別的上,沒在意。
原來是為了這個生氣。
找到原因,陸慎鎮定下來。
這些照片加上文字渲染,的確會誤導人,他只要解釋一下就好。
他淡聲:「照片不是被處理掉了嗎?」
當時他剛跟桑白在一起,就吩咐過平鵬。
平鵬:「當時應該只是刪除了相關網頁,這次狗仔又重新放出了底片。」
陸慎站起來:「給我處理乾淨,澄清聲明一小時內發出去。」
平鵬連連點頭:「是。」
陸慎又掃了眼那張跟文嵐全家的遊艇照,煩躁得很:「這破遊艇早點轉手,多少年了。」
「是。」
「還有,查一下桑小姐的住址。」
「好的。」
陸慎把手機還給他,拿出自己的劃開屏幕,跟桑白的微信還停留在上次她發的那條:
【你幾點回來呀?要我做東西給你吃嗎?】
他閉起眼。
那個時候,要是理她一下就好了。
她向來乖得要命,還是第一次發這麼大脾氣。
幾秒後,陸慎睜開眼,慢慢打字。
【緋聞是假的,我不同意分手。】
發出去後,出現一個醒目的紅色感嘆號: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
陸慎換了簡訊發出去,同樣石沉大海。
他咬牙,撥出去一個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播了幾次都是這樣。
陸慎語氣不善:「她在跟誰通話?這麼久?」
平·小心翼翼·鵬:「那個,您應該是被拉黑了。」
陸慎:「……」
他手裡拿著卡片和銀行卡,指尖輕輕顫抖,心底莫名湧出一股無法控制的不安全感。
平鵬擔心地看著他:「那您現在?」
「先回去開會。」陸慎穩住心神,把卡片和銀行卡收進西裝外套里,起身往外走。
凌晨一點。
一輛勞斯萊斯停在小區一幢樓下。
陸慎從車裡出來,仰頭望著樓上的窗戶。
微風拂過他臉頰,已經有了絲輕微的暖意。
「就是這兒?」
「對,10層那個窗戶。」平鵬伸手給他指,「您要上去嗎?」
陸慎搖頭:「不了,看樣子她睡了。」
平鵬沒再說話。
陸慎在樓下站了會兒,忽地問:「你說她突然要一個人住,會不會害怕?」
他向來冰冷,此刻臉上竟然泛出一抹柔和的神色。
平鵬看得驚訝,安慰他:「應該不會,其實桑小姐原來在別墅大部分也是一個人……」
他倏地頓住,「也、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您也有工作不忙的時候。」
陸慎瞥他一眼。
平鵬閉嘴了。
還好有電話打來,算是救他一命。
林睿誠聲音里充滿了幸災樂禍:「怎麼著?聽說人桑桑把你甩了?喲,她怎麼敢的呀?」
「……」
陸慎冷笑一聲:「看來你是不想去夏桐的新戲裡客串了。」
「別別別。」林睿誠輕咳了聲,「我這不是關心你嗎?給你傳點兒哄女孩兒的秘訣,你趕緊送一束大點兒的玫瑰花,999朵那種,她要是還生氣你就強吻她……」
陸慎聽不下去了:「你有毛病?都什麼破招兒還敢在我面前顯擺?怪不得追不到人。」
「……」
「掛了。」
陸慎看了眼手機里的行程表安排:「這周六想辦法給我空一天出來。」
平鵬:「好的。」
桑白是哭醒的。
心臟難受得抽疼——又夢見桑柔了。
桑柔拍著她的肩膀說:「我妹妹,當然是最棒的,演不演長纓又有什麼關係。」
房間裡空蕩蕩的。
枕頭被淚水打濕一片。
她緩了口氣,擦乾眼淚,靠在床頭。
恍惚記得很久前似乎也夢見過桑柔,那時似乎有一雙溫熱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脊背。
莫名讓人安心。
是陸慎嗎?
她搖了搖頭,怎麼可能,肯定是錯覺。
桑白重新躺下。
安安靜靜的環境,讓人有些害怕。
她按開床頭燈,又打開手機找了首輕音樂,閉起眼,緩緩睡去。
周六,早,晴,外景。
「《三十八度五》開機大吉!」
一陣歡呼後,劇組各就各位,開始準備拍攝。
跟平鵬通過電話後,陸慎那邊這一周也沒什麼消息,應該是覺得不需要跟她多說什麼。
這個手分的的確很乾脆了。
桑白終於可以不用再報備行程、角色,可以心無旁騖地工作。
她手裡捏著盒薄荷糖,有些緊張地垂頭看了眼手裡的劇本。
第一場戲就是吻戲。
夏桐這麼安排她也能理解,很多言情劇為了男女主早點培養默契都這麼做,畢竟親過後也算是熟了。
但這是她的銀屏初吻啊,難免心裡打鼓。
麥子膽戰心驚:「您真要拍啊?陸總那邊……」
桑白瞥她一眼:「分手知道是什麼意思嗎?不懂我手機里有《新華字典》。」
麥子閉麥了。
桑白往嘴裡丟了顆薄荷糖,恰好男主角柏奇思走過來。
她下意識把整顆糖咽了下去。
喉嚨里一片冰涼。
柏奇思是選秀出身的流量小生,長相干淨清爽,之前在一部古裝劇里演了個溫潤如玉的男三號美強慘貴公子,迷倒一片粉絲,得到平台大力扶持,這是他第一部男主戲。
他主動伸出手跟桑白打招呼:「你好,叫你桑桑可以嗎?你喊我奇思就好,合作愉快。」
桑白跟他握了下手:「合作愉快。」
柏奇思似乎比她更緊張,跟她吐了下舌頭:「怎麼辦?我也是第一次拍吻戲。」
桑白:「……」
兩個小白。
他這麼不淡定,桑白反而淡定了:「那我就不擔心了。」
柏奇思一頭霧水:「為什麼?」
桑白柔聲笑起來:「不擔心等會兒自己一個人出醜。」
「……」
柏奇思也笑:「不帶這樣的啊。」
這是場男主在馬路上強吻女主的戲。
一切準備就緒後,桑白和柏奇思先後就位。
夏桐拿著擴音器喊:「Action!」
長長的街道里。
桑白甩開柏奇思的手:「放開。」
柏奇思握住她手腕:「小雅,你講點道理——」
桑白狠狠踩他一腳。
柏奇思「嘶」了聲,一把將她扯進懷裡。
兩人視線相交。
柏奇思看了她一會兒,卻沒動,有點懵地說:「怎麼辦?我不敢親你。」
「?」
桑白一雙清澈的雙眼望著他:「是我長得太嚇人了嗎?」
柏奇思沒忍住笑了:「怎麼會?」
「Cut!」夏桐一工作起來就不苟言笑,「再來!」
柏奇思點點頭:「這次一定。」
「Action!」
柏奇思將桑白扯進懷裡,低頭去吻她。
「Cut!」
一聲冰冷的語調放大傳來。
怎麼還沒親就喊了Cut?
柏奇思放開桑白,回頭。
桑白也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陸慎單手入袋,站在攝像機鏡頭後,薄唇緊抿,渾身的怒意和冰冷幾乎已經收斂不住。
他向前邁了一步,對上她的目光,聲音冷得像臘月里寒冬的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