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2024-08-28 19:19:38 作者: 風歌且行
  大雨過後,空氣中充滿潮濕。

  但是禕北的天卻極其乾淨,像是被雨水洗過一樣,一眼望去儘是湛藍,飄著幾朵潔白的雲,偶爾將艷陽遮掩。

  牧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嘆道,「好些日子沒出門,可憋死我了。」

  聞硯桐道,「去見過小侯爺了嗎?」

  牧楊道,「下人說禧哥挨到天亮才睡,所以我沒去打擾他。」

  聞硯桐道,「說的也是。」

  池京禧這段時間為牧楊的事一直在操心,沒有一日是休息足的,憔悴了許多。

  現在牧楊身上的紅斑雖然沒有完全褪盡,但是精神越來越好,足以證明那藥是有用的,如此一來就能夠阻止病疫的擴散。

  這一場被心胸險惡之人故意製造的瘟疫,就能憑一碗藥化解。

  只是聞硯桐自己也沒想明白,書中原本出現在長安的瘟疫為何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禕北。

  牧楊跟聞硯桐站著說了會兒話,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從衣袖中拿出一個人偶。

  聞硯桐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禕北當地的祈願偶,只是這裡的祈願偶大多都是用麻布編織,人偶身上的衣物也按照當地特色,聞硯桐不大喜歡人偶的模樣,所以就沒買過。

  但是牧楊拿出來的這個人偶身上穿的竟然是杏黃色的錦緞衣裙,乍一看像個精緻的小人一樣,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上面的瑕疵很多。

  「你從哪裡買的?」聞硯桐好奇的接過來。

  這個祈願偶身上穿的像是朝歌那邊的衣裳,按理說禕北這裡不可能會有這模樣的祈願偶。

  牧楊撓了撓頭,「這是我做的。」

  聞硯桐驚詫,「你做的?」

  她將人偶認真看看,就看得出針腳很亂,打結的線頭也很多,的確是個新手作品。

  「你做這個幹什麼?」聞硯桐好笑的看著他。

  難以想像牧楊會拿著針一坐就是一下午的縫一個小人偶,他怎麼可能有這個耐心?

  牧楊道,「我看禕北城裡很多年輕姑娘的腰間都有這個,所以也想給你做一個。你每回上街都會停在人偶攤面前看,卻從不買,想來是不喜歡這裡的人偶,我便縫了一個朝歌人偶。」

  聞硯桐忍不住笑了,牧楊雖然平日裡咋咋呼呼,還很憨,但是其實他的心思很細膩。

  「什麼時候縫的?」她問。

  「前幾日在病中,整日閒著無事。」牧楊說到。

  聞硯桐一聽就明白,那是牧楊認為自己必死,所以才耐心的去準備這些東西送給他們。只怕不止是她,池京禧和傅子獻也是有東西的。

  她只稱讚道,「真厲害。」

  然後將祈願偶系在了腰間。

  牧楊裂開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齒,說道,「我好些日子沒練箭了,你陪我一起練箭吧!」

  聞硯桐想著反正也無事,現在也不能吵到池京禧休息,於是便欣然應允。

  兩人繞到後院,後院種了幾棵樹,樹上掛著箭靶。

  箭靶上掛著小鈴鐺,只要射中箭靶就會響起清脆的鈴聲。

  聞硯桐已不拿弓多日,突然拉弓打箭,接連射空數箭,牧楊就在一邊笑,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出口嘲諷。

  兩人沒想到的是,這箭靶正好對著池京禧的後窗。正在睡夢中的池京禧被鈴鈴鈴一陣聲音拽了出來,睜開眼的時候,俊美的面上儘是疲憊。

  他緩緩從床榻上坐起身,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很快的,叮噹聲又清晰的傳來,還伴隨著聞硯桐的笑聲,「牧行屹,你這準頭也不行啊,憑什麼笑我?」

  池京禧眨了眨眼,瞬間清醒了不少,再認真一聽。

  就聽牧楊的聲音,「好歹我中靶了,總比你箭落在地上強。」

  池京禧立刻召人進來,「後院是誰在練箭?」

  下人忙答,「回少帥,是聞姑娘和牧少爺,是不是驚到您了,屬下這就派人去說。」

  池京禧阻止,「等等,楊兒的病……」

  下人道,「牧少爺的病好轉了許多,今兒一大早起來,紅斑淡化了很多,也有力氣下榻了。」

  池京禧還沒將話聽完,就立即起身,讓人伺候穿衣洗漱。


  他繞到後院的時候,聞硯桐正跟牧楊研究站在什麼位置才能把風力的影響降到最小。

  池京禧站在邊上,不忍心打破這美好安詳的一幕。

  前幾日他去看望牧楊時,牧楊就躺在床上,病疫的折磨讓他說話都變得慢吞吞的,眉眼之間儘是死氣盤旋。

  他像一個將死之人,眼中滿是對死亡的恐懼,他緊緊捏著池京禧的手,滿眼淚水聲音顫抖,「禧哥,我是不是治不好了?」

  那一刻,池京禧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

  他不想承認,但也確實如此。不管是召集多少醫師來為牧楊看病,挑燈徹夜不眠看多少病疫錄,尋來多少藥材,都沒法阻止牧楊一步步走向衰亡的路。

  他看著牧楊一日比一日虛弱消瘦,也無能為力,滿心惶恐。

  後來聞硯桐遞上了一碗藥,說能救牧楊。

  於是他便在這個大雨將歇的晴朗日,看見了笑聲肆意的牧楊。

  這座禕北城的曙光不是湛藍天上的那一輪太陽,而是聞硯桐。

  池京禧的眼睛盯著聞硯桐,將她的一顰一笑映在眸中,不期然間跟她對上了視線。

  「呀,是小侯爺!」聞硯桐驚道。

  牧楊聞聲轉頭,兩人同時看向了池京禧。

  於是池京禧合時宜的,露出了笑意,抬步向他們走去。

  牧楊高興道,「禧哥,你什麼時候醒的?休息夠了……」

  話還沒說完,池京禧就擦著他的肩過去,幾個步子到了聞硯桐面前,張開手將她納入了懷中,抱著直接舉了起來。

  聞硯桐驚叫一聲,雙手扶住了池京禧的雙臂,「小侯爺,你幹什麼呢。」

  池京禧抱著她轉了兩圈才放下,緊緊抱在懷中,在她耳邊低低道,「你才是我的驚喜。」

  牧楊大喊了一聲,「我還是個病人!不要無視我呀!」

  池京禧順勢鬆開了聞硯桐,笑著對牧楊道,「聲音倒是挺響亮,看來好的差不多了。」

  牧楊朝他跑去,「禧哥,我也想被舉起來……」

  池京禧將他向旁一推,「滾。」

  聞硯桐揉了一把有些燙的臉,嘿嘿笑了起來。

  當日中午,為慶祝牧楊病癒,端上桌的飯菜都極其豐富,三人多日茶飯不思,總算在這頓好好吃了個飽。

  午後傅子獻問訊回來,見牧楊精精神神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站在牧楊身邊盯著他笑。

  聞硯桐看得出傅子獻是真的開心,他向來沉默寡言,情緒不會過多暴露,這會兒確實抑制不住的一直笑。

  而後醫師前來給牧楊看診,紛紛確認他已病癒,身上的紅斑不出三日就會完全消失,證明了聞硯桐的藥方著實有效。

  池京禧即刻派人將藥方中的那三味藥全城採購,包括禕北城附近的縣城鄉鎮,但即便是如此,藥也是不夠用的,於是又傳急信去朝歌。

  皇帝得了信,即刻將大批的藥往禕北運,也將牧楊病癒的消息轉告了牧淵。

  草藥的短缺,導致藥方在分發給禕北城百姓之後,並沒有很好的抑制瘟疫的擴散,只是緩和了數量。

  患病人數不斷上升,病症基本確定:咳血,高熱不退,皮膚長滿紅斑,像狗一樣用嘴咬東西。

  聞硯桐聽後十分詫異:不可能啊,最後一條病症我怎麼沒在書中看到過?

  池京禧知曉這是還沒有查出瘟疫的源頭,所以哪怕是藥再多,也沒法徹底根治。

  可傅子獻一臉審問三天,都沒能撬開清懿的嘴,所以他當夜親自去了牢中,審問清懿。

  聞硯桐自告奮勇說她辦法,就主動要求跟著一起去,而且還提議帶上牧楊。主要是因為先前看了清懿那般囂張的嘴臉,這口惡氣還是要出了的。

  夜間的牢房昏暗無比,每間牢屋門前的牆上都掛著一盞燈,照亮昏暗潮濕的走道。牢中男女都是分開關的,三三兩兩的堆坐在一起,看見聞硯桐之後紛紛起身趴在鐵門前張望。

  池京禧身後的侍衛用長刀划過鐵門,牢犯就趕忙將頭縮回去,時不時響起閒碎的議論聲。

  清懿關在最裡面一間,獨自一人。聞硯桐想獨自跟她交流會兒,就讓池京禧和牧楊停在了隔壁牢房前。

  走到牢前時,聞硯桐看見她蜷縮著躺在地上,頭髮蓬亂,身上的衣裳也看不出顏色,十分狼狽。


  她聽到腳步聲之後,咳了一聲道,「我說了,我不知道你說的病是從何處來,你就算再怎麼問我也沒用。」

  她的聲音有些虛弱,再沒有往日的銳氣。

  聞硯桐忍不住笑了,「清姑娘,別來無恙啊。」

  清懿一聽見是她的聲音,猛地一下翻個身,瞪大了眼睛看她,「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自然是來看望你的。」聞硯桐看她蓬頭垢面,再想起那日她詛咒牧楊時的囂張,只覺得心裡無比暢快,「看來這幾日清姑娘過的並不好。」

  「關你什麼事!你們這些從朝歌來的雜種!憑什麼關我!」清懿原本還平靜的情緒,再觸及聞硯桐眼中的嘲笑時,一下子炸開了,罵完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咳出了一口血。

  清懿嚇壞了,忙用手抹了一把,聞硯桐看見她的手臂上儘是紅斑。

  「喲,原來清姑娘也染上紅斑病了。」聞硯桐道,「這不是死定了嗎?我記得你說這病無藥可醫啊,對吧牧行屹?」

  她沖牧楊招了招手,牧楊便應聲走過去,站在了清懿面前,嘴邊挑著一抹笑。

  清懿見到他更是激動,恨不得翻幾個跟頭起身,她將牧楊上上下下打量,震驚道,「你……怎麼可能……」

  牧楊道,「看來我還活著讓你很失望?」

  清懿瞪著眼睛僵了片刻,一下子跪起來,央求道,「救救我!我什麼都願意告訴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小小劇場】:

  關於紅斑病狀最後一條的真相:

  牧楊在做祈願偶第十次被針扎到手之後,氣得把半成型的人偶塞進了嘴裡撕了個稀巴爛:「這個玩意兒怎麼那麼難做!!老子吃了這個狗屁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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