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訂婚宴結束後,生活似乎從大風大浪平息下來,開始變得安穩。
之後,江念開始在江城和京城兩地奔波。
一周去一次京城,給清大中醫系的學生上課。
鑑於江念如今的名氣,每次她上課,場場教室里都是學生爆滿。
大部分人是對江念好奇,想來看看這位傳聞中身披馬甲無數的天才少女神秘大佬到底是什麼樣子。
也有些人是本身就對中醫感興趣,甚至還有不少已經是中醫界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也專門過來聽課。
畢竟,江念可是顧青成大師的親傳弟子。放在外面,哪怕你有錢有門路,也不一定有機會聽這種大佬現場講課。
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於是,要不是中醫系的學生上課無需預約,預留了座位,差點連他們自己都擠不進來。
在江念來清大之前,二十八歲的季硯辭是清大史上最年輕的教授。
江念來了清大後,十八歲的她成了清大史上最年輕的特聘講師。聽說,學院未來還有破格將她直接提拔成特聘教授的意向。
算算時間,少女打破自己哥哥的記錄,大概也就是這幾年的事。
*
司薄夜的傷徹底好了之後,某個周末,江念被男人神神秘秘牽著手帶上私人飛機。
飛機落地的時候,她才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個小島。
原本的訂婚宴那天,意外發生前坐在車上的時候,司薄夜就說過,他買下了一個小島,想要帶她來度假。
他還記得自己的承諾。
彼時華國已經是秋天,天氣漸涼。而這個小島上卻氣候溫暖舒適,風景宜人。
像是一片被蔚藍大海溫柔環抱的翡翠,遠離塵囂,獨享著自然的寧靜與壯麗。
海風愜意吹拂在臉上時,如同身後愛人溫暖的懷抱,和細碎落在頸間的吻。
司薄夜說,他想帶她來看日出。
晚上,他們依偎在海灘的篝火旁。當夜幕落下,海面上倒映著星光與月光,波光粼粼宛如一條銀色的綢帶。
篝火熄滅的時候,恰逢晨曦初破。天邊漸漸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兩個人在沙灘上相擁,交纏,親吻。
粗重的喘息,近乎瘋狂的占有。
聲音湮沒在拍打在岸邊的海浪。
歡愉滅頂那一刻,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拂過海面。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像是要就這樣抵死纏綿,在世界邊緣,至死方休。
*
聖誕節那天,江念接到了喬伊的電話。
在這樣一個在國外最重要的節日,這位小公主卻不遠千里飛來了華國。
按照她的說法,是重要的節日才更應該和重要的人一起過。
江念問喬伊這算不算是在表白。
電話那頭依舊傲嬌,說她只是不想跟她父親一起過聖誕,讓江念不准多想。
去機場接機的時候,江念遠遠就看到,站在接機大廳的喬伊被無數人側目偷看偷拍,明顯一臉不耐煩。
這位梅隆家族的小公主金髮及腰,身穿一襲優雅可愛的裙裝,頭戴兩邊垂著兩個糰子的奶白絨帽。
往那兒一站,精緻五官漂亮得跟個真人洋娃娃似的,誰能忍住不多看兩眼。
江念招起手來。
喬伊看見她的時候,眼睛一亮。
下一秒,看到江念身後出現的男人,當即翻了個白眼。走過來的時候,嘴巴都要撅上天了。
「說好是你來接我,你怎麼把他也帶來了?」
喬伊一邊說著,一邊嫌棄看了男人一眼。
江念聳肩:「不是我帶的,他自己非要跟著來。」
司薄夜眯眯眼,姿態散漫:「我這是想讓喬伊大小姐體驗下什麼叫賓至如歸,才專門陪我家寶寶過來。」
喬伊都懶得戳破他。
氣鼓鼓牽起江念的手,扭頭走人。
不就是怕她偷家嗎。
呵。
小氣鬼。
*
跨年那天。
檀州別墅,聚了一群人。
進行一場嚴肅的事業——打牌。
參與人員:秦跡,霍驍,傅謹弋,司薄夜,江念。
這是五個人第二次聚在一起打德州撲克。
上一次打牌的時候,以秦跡贏了江念三百萬告終。
所以這一次,秦跡依舊興致勃勃。
開場之前還信誓旦旦保證,說不會把江念虐太狠。
然後,開局五把就輸給江念五百萬。
少女波瀾不驚,輸贏也太快。以至於自己面前籌碼被清空,秦跡都沒反應過來。
「……不是,念念妹妹,你什麼時候牌技這麼厲害了?」
霍驍一襲黑色西裝冷峻,在一旁冷不丁開口。
「不是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是一直都很厲害。」
「就你沒看出來,江念上次一直在控場,故意輸給你的。」
「誰叫你那之前因為你妹跟薄夜打賭,輸了那麼多。」
「哈?」
秦跡瞪大眼睛。
他真的沒看出來!
不是——這就是數學好的人在打牌上的天賦嗎?
他感覺江念那雙眼睛看過來,眼皮都沒抬,就知道他手裡的牌是什麼了。
秦跡悲憤之下試圖離場。
「不行,你們先打。我要去補課去,補完回來再戰!」
傅謹弋看他一眼:「補什麼課?」
秦跡道:「聽說過拉斯維加斯史上最年輕的賭神Jinx嗎。一個戴著面具上場,十五歲拿下世界德州撲克大賽冠軍的天才華人少女。」
「那場比賽,她從最開始各方面像是新手,結果一路從初級場打到中級場高級場,最後再到決賽場,技術以一種恐怖的指數級速度增長。」
「她每一次上場的打法,網上都有分析講解。我要去學習一下,怎麼從小白逆襲成大神。」
秦跡正要走人,被江念叫住。
少女一臉淡然。
「別去看了,我可以現場給你補。」
秦跡根本沒反應過來:「什麼?」
江念開口:「那個Jinx,是我。」
「……」
「我煙呢。」
「把煙給我。」
「老子以後再聽說什麼牛逼人物,絕對不盲目崇拜了,先確認一下是不是兄弟媳婦。」
*
一晃眼,就到了春節。
除夕那天下午,江念和韓煦唐秋婭林茹茹王慶他們去唱歌。
說是唱歌,最後一群人玩嗨了。
音樂成了背景音,都在那邊玩起骰子喝起酒來。
江念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沒參與。
中途出去找了個清淨地方,透透氣。
走廊里燈光昏暗。
一轉頭,江念對上一張好久都沒見過的臉。
聞郁比之前瘦了一些。
不過那張臉在昏暗燈光下,還是那麼出眾好看。
微微偏頭,幾縷微亂碎發垂在額前,冷白如玉的臉龐,透著些許孤寂。
比起從前初見時的冷漠不羈,聞郁現在整個人,似乎多了幾分沉默。
「……聞郁?」江念有些意外,「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江城。
今天是除夕,聞郁不應該在京城嗎。
聞郁深吸口氣,朝她走過來。
這裡沒有別人,只有他們。
「我是來找你的。」
聞郁忽然開口。
「找我?」江念微微皺眉,「有什麼事嗎?」
沒記錯的話,她和聞郁在那場簽售會之後,說過了以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事情牽連。
在無人的走廊,聞郁低下頭,靠近她。
又在江念皺眉想拉開距離時,停住。
「……喜歡。」
聞郁看著眼前少女的眼睛,嗓音很啞。
「是喜歡流光,也是喜歡你。」
「我知道你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只是想告訴你。」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聞郁的眸光有微不可見的顫抖。
心底湧上強烈的衝動,想把眼前的人抱進懷裡。
就像那天吊燈意外墜落時那樣,再抱她一次。
甚至,想在這樣昏暗又喧囂吵鬧的場景下低頭吻她。
可他沒辦法,也沒資格。
「……」
江念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不用拒絕我,我不是來讓你給我回應的。」
聞郁站直身體,目光微斂。
「我只是一直在想,那天我該說出我真實的心意,而不是不敢承認,下意識否認。」
「對不起,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
說完,聞郁退後半步,轉身離開。
韓煦見江念遲遲沒回去,出來找人時,只看見江念一個人站在走廊。
湊過來:「怎麼了念姐,一個人發什麼呆呢。」
江念收回目光,淡淡道:「沒什麼。」
*
除夕夜。
這是江念回到家裡後,和家裡人度過的第一個除夕夜。
晚上,季晏禮讓季家的管家和所有傭人都回家休息了。
說七個哥哥,加上江念,一人做一道菜。八道菜,剛好做成一桌年夜飯。
也就是季家的廚房夠大,這麼多人一起忙活,竟然也不算擁擠。
外公喜歡吃蝦,所以江念做的是油燜大蝦。讓外公偶爾吃點口味重的,也沒什麼。
盛到盤子裡的時候,大蝦的色澤紅亮誘人,一看就色香味俱全,得到哥哥們的一致誇讚。
至於哥哥們自己。
大哥一個總裁,三哥一個設計師,四哥一個影帝,五哥一個拳擊手,七個一個電競大神,平時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主兒。根本不會做飯。
更別說六哥了。
那雙鋼琴藝術家的,漂亮又骨節分明的手,可是上了千萬保險的,矜貴極了。
別說是六哥不會做飯了。
就算六哥要做,江念都不敢讓六哥碰那些刀和熱油。
所以到最後,還是會做飯的二哥把其他人都趕出廚房,他和江念一起在廚房忙碌。
把菜全部端上桌之後,季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
看著身邊個個出落得出類拔萃的孫子們,和漂亮優秀的外孫女,心裡感慨。
什麼叫天倫之樂。
這就叫天倫之樂。
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春晚。給司薄夜發消息,晚上他也在家裡陪司老爺子。
或許等他們兩個結了婚,兩邊就可以一起過年了。
電視裡,春節晚會十二點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司薄夜給她發來消息,說讓她上樓回房間,看看窗外。
她從哥哥們懷裡出來。
上樓剛回到房間,就看到窗外有煙花在夜空綻放,炫目而燦爛。
不遠處響起孩子們熱烈的歡呼聲。
這是他送她的禮物?
江念走近窗邊。
推開窗戶,剛想伸出頭去。
下一秒,就見司薄夜和以前一樣,熟練從窗外翻進來。
「……」
江念一臉冷靜看過去,「我們都訂婚了,其實你可以走正門進來的。」
「習慣了,」男人身上還帶著浸染夜色的寒氣,好心情地眯起眼。
低頭目光灼灼看向她。
「而且,從正門進來,怎麼和你二人世界一起跨年?」
窗戶都來不及帶上,就將她按在床上,深深吻下來。
換氣的間隙,江念喘息著開口。
「煙花……我還沒來得及看。」
「煙花哪裡有我好看,」司薄夜輕笑,眷戀吻上她耳垂上紅色小痣,「我們還有好多好多個夜晚,煙花隨時都可以看。但今晚……」
屬於他們的第一個除夕夜。
應該有更深刻的記憶。
*
除夕這天,江念發出了很多簡訊,也收到了很多簡訊。
她發出去的,是給教過自己的師父老師們。
收到的簡訊,基本都是朋友們發來的祝福。除了韓煦唐秋婭他們,還有宋司塵齊熠那些人。
只有陸肇坤,沒有給她發來簡訊。
回國之後,他再也沒有聯繫過她。
只有陳驥和她保持著聯繫。
陳驥告訴他,洛城前一夜,下了很大的雪。
和司薄夜溫存之後,江念沒有在家裡睡下。而是簡單收拾了一下,凌晨踏上了去往M國的飛機。
她飛到M國落地的時候,國內已經是大年初一,但M國要是按農曆算,還是臘月三十。
她從來沒覺得,時差是這麼好的東西。
回到別墅時,江刃看見她整個人一怔。眸光顫動了一下,又不敢靠近她。
陳驥則表現得很驚喜。
「小姐回來了。」
「我這就去告訴先生。」
「不用了。」她把陳驥攔住,自己循著記憶里的方向走去。
來到庭院,果然看到站在滿院白雪裡那抹站著的身影。
高大,消瘦而孤寂。
看得她心頭酸澀。
她從背後輕輕把男人擁住。想不出他一個人站在雪地里多久,渾身才會這樣冰涼。
「怎麼回來了。」
陸肇坤背對著她,語氣依舊淡淡的。
「回來陪你跨年……還有幾個小時。」
「我不需要,這裡也不是華國。」
「可我需要。」
她強迫男人轉過身來。
把自己的圍巾扯下來纏繞在他頸間,又抓住他的手,想幫他暖暖手。
陸肇坤卻皺眉,想把手抽出來:「——涼。」
說的是他的手涼。
不想冰到她。
江念卻把他的手握住,看著他的眼睛:「要是真的不需要我,我真的會走。」
陸肇坤沒說話,目光深沉幾分。
江念把他的手鬆開,轉身要走。
卻被身後的男人抓住手腕。
聲音很啞。
「……別走。」
他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從來只有別人臣服在他的腳下求他。
可她竟然從男人此刻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微微顫抖的祈求。
她心頭酸澀,轉過身來。
「我不走……以後每年就這樣,我會陪他們跨年,也會回來陪你過年,好嗎。」
陸肇坤看著她,半晌才開口:「……好。」
*
故事的最後,似乎總是會歸於平淡。
但平淡的美好,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或許黑夜漫長,日出的時間還遙遠。
但這世間總有一次日出,是為你而升起。
—全文完—
感謝陪伴,感謝相遇。